第84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圣旨到 羅現的消息傳到北疆之時, 簡余手中拿著的正是從羯人手中繳獲的火霹靂, 他自然是知道這種東西, 當初魏王的人找到他時,就帶了同樣的東西,只是比起羯人手中的要精致許多, 缺陷也要少很多。 簡余他們來的時候,羯人手中的火霹靂已經不多了,所以幾場大戰都沒有看到羯人用這樣武器, 但這火霹靂的威力簡余是知道的, 為了防止羯人最后反撲使自己損失慘重,他帶人直接把羯人的火藥庫給端了。 雖然羯人對這地方是重兵看守, 可奈何這東西實在是危險之極,他們也不敢將東西放在城里或者放在兵營里。畢竟先前容禛利用那火霹靂易燃的特點直接炸了他們一個火藥庫, 讓羯人士兵損失慘重,這才將火藥庫搬到了野外, 這就給簡余提供了方便,他倒也不貪心,得不到的就直接毀掉。 消息傳到羯人皇廷, 單于蘇依兀牙直接掀翻了書桌, 先前在他們的重重監管之中消失無蹤的神秘人,再加上被簡余毀的一干二凈的火藥庫,都讓他覺察到了里面的巨大陰謀。事到如今,夜梟總算查出了那神秘人的身份,正是魏王容侑。 容禛并沒有想到魏王居然如此膽大, 竟然親身犯險,若是早知如此,即便讓棋子暴露也要將他殺了,但此時再說這些已無濟于事,倒不如借著這個消息去探探簡余的底。 簡余則并不動聲色,這讓前來送消息順便打探的宋之意非常失望。待到宋之意離開了許久,他才將副將陳江找來。 陳江看到簡余手中的火霹靂,在一旁道:“羯人就是靠這些東西打贏的楚王殿下?”言下之意是并不相信。 簡余派人將東西收回庫房,并讓他們嚴加看管,尤其要禁火。 陳江有些疑惑:“主將不打算銷毀這些東西?” 簡余重新又翻開了軍報:“何必要銷毀?” 陳江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這東西他們又不會用,放在庫房里還要派重兵看守,這究竟是圖什么? 簡余也沒打算給他解惑,而是問道:“現在軍中情況如何?” 先前簡余帶人去搗毀火藥庫,這軍中的事情便暫由陳江打理,陳江是他一手發掘的戰將,在行軍打仗上頗有大將之風。陳江并不負簡余所托,這幾日軍營之中并未因為主將不在而有什么變化。 簡余聽了陳江的匯報,點點頭:“讓伙夫營做上一頓好的,讓將士們都養足精神,只怕不日我們就要與羯人大軍交戰了?!?/br> 陳江一驚:“這么快!” 簡余沒有說話,他信羅現的消息是真的,可是他并不信任魏王。對于這個極有可能是他身生父親的男人,簡余的感情十分復雜,但有一點他能肯定,魏王絕不會坐視永寧帝從容安排后事,他一定還留有后手。 簡余并不忠于永寧帝,也不忠于這個王朝,他所忠于的從始至終就是他自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在魏王逼宮之前回到燕京,他的身份從來就不是讓魏王看重他的原因,他手中的大軍,他所握有的權力,才是他可以和魏王談判的籌碼。 陳江并不是那種魯莽的武夫,他前半生落魄不堪,幸得主將栽培提拔,所以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哪怕簡余并沒有說明緣由,他也應了下來,肅容道:“末將遵命?!?/br> 簡余說道:“羯人依賴的武器已經被我們毀了,他們此刻定然陷入恐慌之中,正是最好的進攻時機,但羯人騎兵依舊不可小覷,進攻之時卻還是要注意不要分寸,不能反倒逼得他們破釜沉舟。羯人總歸已是日落西山,沒有多大氣數,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場戰役,我們要的是大勝,而非慘勝?!?/br> 陳江頓時心中有數:“末將明白?!?/br> “七日之內,本將要看到蘇依兀牙的人頭?!?/br> 看著簡余那一如往常的表情,陳江原本有些擔憂的心頓時就安定下來,他咧了咧嘴:“此事就不勞煩主將出手了,末將定然親手砍下蘇依兀牙的人頭奉給主將?!?/br> 簡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淡的微笑:“那本將就靜候佳音了?!?/br> 同時收到燕京消息的,還有楚王容禛,只是他看到密信上的信息時,卻是難得緊鎖了眉頭。 書房之中坐了容禛、陸徵、宋之意和聶止疏。陸徵并不清楚內情,所以一般不多說話,而聶止疏也一向寡言,只有宋之意著急地問道:“怎么了?燕京可是出了什么事?” 容禛輕輕地嘆口氣:“陛下只怕壽數將盡了……” 所有人都被這消息給震驚了一下,宋之意連忙追問:“那太子的人選可定了?” 容禛搖搖頭:“最近陛下常??夹6首拥膶W問和理政,只是在朝臣請立太子之時,依舊含糊其辭,他如此作為反倒是讓我看不明白了?!?/br> 聶止疏這時開口道:“莫非陛下想要立二皇子為太子?” 容禛仍舊搖搖頭:“若要立老二,他就不會在這時候將他推到風口浪尖,卻又不坐實他的身份,這不是將人放在火上烤嗎?可笑老二和老四都看不清楚,私下小動作頻頻,連朝臣都躊躇不定?;蛟S這才是陛下的本意,他攪亂了這一池水,為的就是保護那個仍在暗處的所謂新君?!?/br> 容禛大概怎么都不會想到,那個所謂新君正是他自己。實在是這件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他身在局中,反倒為局所迷,竟不如郗承灃這么一個外人看的分明。 這件事情想不通,但并不妨礙他們接下來的動作,對于容禛來說,那座龍椅上接下來要坐誰從來都不是問題,他的對手至始至終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魏王罷了。 容禛有大軍也有足夠的金銀,當初江南的案子里他得到的好處也不是在明面,有這些他就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而他還有一張最大的底牌。 容禛之所以執著地要查到當年的真相,除了為母報仇,就是因為他手里有一張改立太子的圣旨。因為這張圣旨的緣故,容禛才對永寧帝一直有所防備,而并非與陸徵所說是因為兄弟謀反的緣故。但皇后臨死前曾告訴過他一些話,也正是這些話讓他改變了想法,他固然還是防備永寧帝,可在他心中永寧帝已經不是最大的敵人了。 皇后告訴他,當初先帝傳位之時,除了他們二人還有幾位朝廷重臣,先帝讓永寧帝發誓絕不能傷害容禛,才傳位于他。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容禛事后去問了那幾位老大人,這才確信皇后沒有說謊。有了這道誓言在,永寧帝至少明面上是不會對他怎么樣的,而那張圣旨是先帝親手交到他手里的,沒有第二個人看見。因為這些原因,容禛就不愿意再留在燕京,轉而去了北疆發展自己的勢力。 也正是皇后告訴他,當年錦嬪之死有內情,并將矛頭隱隱指向魏王,這件事容禛一直想不明白,錦嬪歷來十分低調,與魏王更是素不相識,魏王為何要殺了她。在不斷地查探中,容禛漸漸發覺當年的事情并不簡單,直到他從山陽長公主口中知道那動亂的真相。 錦嬪真的是永寧帝所殺嗎? 容禛并未完全相信皇后的話,也沒有完全相信山陽的話,事實究竟如何,他只有親自看到了證據才會相信。 若不是與羯人的戰事打亂了他的步調,此刻他應該已經去了西域去找那位錢法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等夜梟將錢法曹找回來了?;蛟S真如當年葉聞觀和了塵大師所說,只能依靠陸徵了嗎? 容禛將目光轉向陸徵,原本的冷厲漸漸軟化,他淡淡道:“不管他究竟要立誰作新君,我們卻是要早做準備的?!?/br> “殿下的意思是……”聶止疏其實早已有所猜測,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收拾東西吧,七日之內啟程,秘密回燕京?!比荻G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輕輕一勾,“十年臥薪嘗膽,已經足夠久了?!?/br> 聶止疏和宋之意對視一眼,心中都是忍不住的興奮,他們跟在容禛身邊這么多年,就是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如今新舊交替正是時候。 兩人領命離去,房間之中只剩下容禛和陸徵。 陸徵對權力并沒有多大欲望,對于容禛的決定他也不準備發表意見,容禛從未在他面前掩飾過自己的野心,容禛愿意尊重他的理想,他也愿意尊重容禛,即便這件事在其他人看來是大逆不道的。 容禛知道陸徵的心意,心頭忍不住一軟,他早就知道至尊之位孤單冷清,他為人亦是冷靜理智,早就做好了此生或許不會再為他人動心的準備了,可誰知上天還是讓他遇見了陸徵。 容禛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陸徵的手指,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喧嘩之聲。 容禛打開了門,卻看到一隊風塵仆仆的傳令兵,看他們身上的衣服卻像是皇帝近衛,而為首之人看見容禛,眼睛頓時一亮,從背上將圣旨取下。 “楚王容禛接旨?!?/br> 管家甚至還來不及準備香案,容禛已然從容不迫撩開下擺跪了下來。 “宣楚王容禛即刻進京,不得有誤,欽此?!?/br> 容禛眉頭微微一皺,但再抬起頭來卻一如平常,如同他無數次所做的那樣,伸手接過了這道圣旨。 第六卷:舊時事 第一百二十章 城門外 蔣凡是兆縣的一名城門兵, 兆縣作為燕京通往各處的一處交通要道, 城門兵的油水向來是很豐厚的, 更別提蔣凡這種老油子,只是最近他卻反常地覺得有些不安。 這一日城門關閉后,他和同隊的張昭收拾了東西, 準備就在一旁的休息室里喝點小酒,張昭抿了一口酒,納悶地看著蔣凡:“我說你, 最近這是怎么了?藏私房錢被弟妹發現了?” 蔣凡嘆口氣, 一口將酒杯中的酒悶了下去,才道:“我也不知怎么的, 就是心里總是不得勁,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似的?!?/br> “這太平盛世的, 能發生什么?”張昭嗤笑一聲,“再說了, 就算有什么事,自然有上頭的官老爺去cao心,關你一個兵頭什么事?” 蔣凡苦笑著:“真要出什么事了, 官老爺能頂什么用?二十年前那事……” “噓!”張昭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壓低聲音道,“瞎說什么呢,這事可不能提?!?/br> 蔣凡抓了抓頭發:“唉,這也就是跟你老哥才說這些?!?/br> “我知道我知道?!睆堈岩矅@了口氣,“你的擔心我也明白, 這世道啊,最后苦的都是我們這些平凡老百姓?!?/br> 兩人碰了碰杯,正準備把酒喝完就回去,忽然聽見城門上響起兩聲尖利的哨聲,張昭一口酒直接嗆住了,蔣凡驚疑不定地放下酒杯,兩人對視一眼,連忙沖出房間。 這兩人剛出來,就看到城門上跑下一個臉色通紅的小個子,正冒冒失失地往城里跑,蔣凡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皺眉道:“跑什么?剛剛那哨聲是你吹的?” 這小個子名叫林德,是剛當上城門兵的,遇事總是有些大驚小怪。這哨聲一般是不能吹的,大夏朝所有的城門在戌時必須關閉,只有緊急軍情或者皇帝特許的情況下才能打開,而這哨聲為的就是這種情況。 蔣凡怕林德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吹了哨子,這才一把拖住他,問清楚事情經過。 林德焦急道:“蔣大哥,小弟正要去找縣尉大人,這事拖不得??!” “那外頭究竟是誰?”張昭納悶地問。 林德的衣領子被蔣凡攥在手里,跑又跑不掉,又急又亂:“哎,那外頭……那外頭是楚王殿下??!” 兆縣縣尉林恩深正是林德的親叔叔,得了林德的消息,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騎著馬就朝城門飛奔而去。 此時,蔣凡與張昭已經被林德都嚇清醒了,他們不敢擅作主張,只能焦急地等著林恩深過來。 林恩深一來就急忙跑上城樓,此時已經戌時末刻,天色昏暗,只有城門上點燃的火把,能勉強看出人影輪廓。 林恩深大喊道:“城樓之下,可是楚王殿下尊駕?” 只聽見幾聲馬蹄輕響,一人聲音洪亮地回道:“在下聶止疏,林大人,幾個月前,在下跟隨楚王殿下回北疆之時還與你有過一面之緣,你可曾記得?” 林恩深瞇著眼睛看過去,下頭之人也點燃了火把,一張異域風情十足的面孔頓時露了出來。 林恩深一驚,連忙對身邊的蔣凡和張昭道:“快、快開城門!” 蔣凡兩人不敢怠慢,連忙跑下城樓,誰知林恩深卻比他們還要著急,肥胖的身體就像一顆球一樣直接滾下了城樓。蔣凡哪敢讓他多等,也加快速度,來到城門下。 隨著“吱呀吱呀”的聲音,兆縣的城門又一次被打開。 林恩深帶著城門兵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很快,整齊而肅殺的馬蹄聲從城門外傳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聶止疏。 這一隊人馬的正中央是一輛馬車,馬車來到林恩深面前時,被車夫掀開簾子,容禛在馬車之中,對林恩深道:“林大人,打攪了?!?/br> “不敢、不敢?!绷侄魃钚⌒囊硪淼?,“陛下諭旨特批,下官不敢延誤,不知殿下是否要暫時休息一晚,下官特地讓人備好了酒宴,還請殿下賞光?!?/br> 容禛淡淡道:“多謝林大人美意,只是皇命難違,還請大人隨本王走一趟,將另一扇城門打開,讓我們通行?!?/br> 林恩深連連點頭:“自然自然,此乃下官分內之事?!彼膊桓以俣鄦?,上了馬車就跟著這一隊人馬朝南門行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一隊人馬,林恩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旁的蔣凡和張昭也是大氣不敢出,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楚王親自出面,光看那一隊人馬身上的沖天戾氣就知道是北疆軍了。 城門還沒有關,林恩深皺眉看著遠處還未完全落下的夕陽,將這夜色染成了血一般的顏色,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天看著……不大吉利啊……” 蔣凡與張昭頗有些劫后余生,他們與林恩深也算是有些交情,知道這位大人向來沒什么架子,張昭便笑著打趣:“想不到大人還會看天象?!?/br> 林恩深瞪了他們一眼:“都瞎說些什么,下次再有這種事情都給我機靈著點?!闭f著就讓他們去關城門。 張昭立刻就與那城門原本的守衛去關城門??烧l知城門還未完全關閉,卻又聽到急促的馬蹄聲,他們面面相覷,同時將目光投向還未關閉的城門之外。 一名騎兵駕駛著馬匹朝城門直接沖了過來。 林恩深一驚:“快!快攔住他!” 還未等蔣凡他們有所動作,那騎兵已然大喊道:“陛下龍馭賓天,舉國居喪,國喪期間禁宴樂婚嫁,臣民縞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