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聶止疏道:“如今主人有傷在身,這營中更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青鸞功夫高強,由他守著主人,我才能放手施為?!?/br> 朱雀點點頭:“一出事我就已經給青鸞送信了,若是他收到信后日夜兼程,二十天之內應該可以趕到?!?/br> 聶止疏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火霹靂究竟是什么,為何從未聽說過……” 其實如果陸徵在這里,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所謂的火霹靂對于現代的人來說簡直是熟的不能再熟,正是我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的火藥。 然而陸徵還不知道容禛危在旦夕,他此刻正從包錚帶回來的資料中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線索。 杭覺打定主意做甩手掌柜,對陸徵是有求必應,雖然案卷不能外借,卻派了幾個文書連夜抄好,包錚又快馬加鞭地送回來。 陸徵拿到手上以后總算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年郡尉為什么要攻打蔣文昌他們的山寨,正是因為晉漢軒的一封書信,甚至后來攻打過程如此順利,也與晉漢軒脫不了關系。而這一切都發生在江家二老被殺之后。 現在問題就是晉漢軒殺了柴霜又殺了蔣文昌,他究竟是為了要掩蓋什么?當年紅衣盜所犯下的那樁滅門案究竟有什么內情?還有就是江三娘,究竟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何種角色? 陸徵嘆了口氣,不得不再次來到江三娘的豆腐鋪,江三娘聽了他的敘述,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慘然道:“大人果真查到這里了……” 陸徵敏銳道:“你還有什么沒有告訴我的?” 江三娘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與大人說實話了,我本不姓江,而是姓蔣?!?/br> 陸徵睜大了眼睛:“那……蔣文昌是你的……” “他是我的哥哥?!苯镒猿暗匦α诵?,“我本名叫做蔣文姍,當年我師父殺了我全家,我年紀小又被嚇昏過去,醒來后就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他遂收養了我,又編了謊話騙我,可笑我竟然把真兇當做恩人,居然從未懷疑過他,真是傻的可以?!?/br> “我哥哥當年在外求學,歸家之后才發現家門被滅,他一路追查紅衣盜來了青溪縣,認出了我,卻又怕被人發現,所以找了柴霜來接近我,只是不管我們多么小心還是被發現了,柴霜連夜逃走,那兩個老家伙怕被我報復,也逃了,不過還是被哥哥抓住,可惜他們也不知道當年紅衣盜為什么要殺我們家滿門,所以哥哥只能殺了他們告慰父母在天之靈?!?/br> 說到這里,江三娘面露悲哀之色:“只是沒想到柴霜被他們找到,我當時就覺得不妙,想要勸兄長一同離開這里,重新開始生活,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哥哥就已經被人抓住,當做匪首給殺了。我知道這一定就是那一伙人干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不一起殺掉我,但我卻是一定要殺了他們,給我的全家報仇!” 江三娘擦掉臉上的淚水,對陸徵道:“我知道大人本事高,您既然可以一直查到這里,想來一定可以查到那一伙人究竟是什么人,只要大人查出來,小女子愿做牛做馬報答大人?!?/br> 陸徵心中頗不是滋味,他怎么都想不到,這件事竟然還有這樣的內情,可現在他卻不能告訴江三娘對方的身份,因為他還需要查清楚,蔣家當年被滅門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陸徵有一種預感,這個才是這一連串案子中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部分。只要知道這個,恐怕這一樁樁案子中的巨大謎團也將會迎刃而解。 第九十六章 演場戲 就在陸徵苦思冥想的時候, 青溪縣卻又來了一個人, 一個讓他百感交集的人——陸徹。 三兄弟見面的場景十分尷尬, 全程只有陸循一個人在說個不停,陸徹面無表情,陸徵神游天外, 最后陸循實在沒話說了,忍不住一拍桌子:“都是一家人,你們有話好好說不行?!做這副娘們唧唧的樣子給誰看!” “陸循!”陸徹皺著眉頭, “你就這么和大哥說話的?” 陸循翻了個白眼:“大哥, 你非要我說個明白嗎?你既然覺得對不起三弟,你擔心他, 那就說清楚,你擺著大哥的架子有什么用?” 陸徵默默在心里給陸循點了個贊, 但面上仍舊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其實時過境遷, 他現在并不如當初那般憤懣了?;蛟S在當初的他們看來,自己不過是個陌生人,不管是云氏或者陸徹, 他們對待陌生人的做法并說不上錯, 只是自己當了真,所以才受了傷。 只是理解歸理解,真讓陸徵這一下子就原諒他,他自己心里這道坎卻還是邁不過,他能夠暫時將陸徹當做陌生人看, 要做兄弟卻是難了。 陸徹被自己弟弟這么直白地掀了老底,一時之間面子也有些掛不住,如果不是他打不過陸循,這一刻陸徵應該就能看到一出兄弟相殘的戲碼了。 陸徹咳了咳,繞開這個話題說道:“陛下派我前來查魏王之事,不知你們有何線索?” 陸徵把自己所查到的以及推測出的部分都告訴了陸徹,見陸徹沉思著,他想了想,還是問道:“陸大人,不知道你可曾知道十六年前的一樁滅門案?” 陸徹一愣:“你問這個做什么?” 陸徵便將紅衣盜的案子說出來,又道:“那一家死者姓蔣,這樁案子當年應該不曾結案,不知你有沒有印象?”他知道陸徹此人博聞強記,十六年前陸徹應該剛剛進入刑部,這樁案子鬧得不小,陸徹應該有見過相關的案卷。 陸徹說道:“這樁案子我知道,當初這樁案子正是我與一位姓錢的法曹一同去查的。當時并未抓到犯人,而據當地官府所說,這是一樁江湖仇殺,所以最終作為一樁懸案而結案?!?/br> 陸徵頓時來了精神:“還有呢?可有說這一家人是因為什么原因被殺的嗎?” “這也是這樁案子的離奇之處?!标憦啬窦毾?,才道,“蔣家并未丟失財物,而這一家人平日里也是樂善好施并未有過仇家,可偏偏這一家人卻在一夜之間被殺了個精光,我與錢法曹查了整整一個月也查不到任何線索,最后只能按照當地縣尉所說,以江湖仇殺來結案?!?/br> “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其實錢法曹曾經有過質疑,蔣家的幾位主人都有被綁縛的痕跡,甚至在蔣家老爺的身上一些xue位還有金針刺過的痕跡,這些都是酷刑才會用到的xue位?!标憦氐?,“所以我們懷疑兇手是為了逼問才將人綁起來,而在得到了答案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殺人滅口,只是蔣家當時全家被殺,所以這也就僅僅只是我們的一個質疑罷了?!?/br> 這與陸徵的猜想不謀而合。他在聽了蔣文姍的故事之后,曾經有過一種猜測?;蛟S當年蔣家擁有某種東西,不想懷璧其罪,被紅衣盜覬覦上了。對方在得到這件東西之后怕走漏風聲所以就殺了蔣家一家人,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沒有殺掉蔣文姍,反倒是將她帶走撫養她長大,甚至晉漢軒他們為什么沒有殺蔣文姍,或許也正是這位紅衣盜用了什么手段。 只是那件東西究竟是什么呢?陸徵其實也問過蔣文姍類似的問題,可她當年實在是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而蔣文昌又沒來得及將這些事告訴她。 “那陸大人可知道,這蔣家祖上是做什么的?”陸徵其實也就是抱著僥幸姑且一問,畢竟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他也不覺得陸徹的記性能好成這個樣子。 沒想到陸徹到竟然真的記得,他想了想,回答道:“這個當初我們也查過,巧的是,這蔣家祖上是做過官的,這蔣家老太爺當年還曾經官至工部侍郎?!?/br> “工部侍郎?”陸徵忍不住追問,“他以前是做哪一方面的?農業?水利?建筑?還是……兵器?” 陸徹這才無奈道:“這我哪里知道,當年也不曾特意去查過這個?!?/br> 陸徵有些喪氣,好像馬上就能觸摸到真相了,可就是還差那么一點點。但好在知道了這樁滅門案的真正情況,也就明白晉漢軒究竟為什么要殺柴霜和蔣文昌。他肯定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這件東西究竟是什么,既然如此,陸徵就決定演一出戲給晉漢軒看。 傍晚,陸徵又把所有人都叫到自己的房子里來,將所有門窗都關了,才神秘兮兮道:“這柴霜的案子有進展了?!?/br> 包錚第一個叫出來:“果真!” 陸徵得意道:“那是自然,我是什么人??!” “不愧是大人,果然厲害!”這拍馬屁的自然是游小五。 鐵蛋撓撓頭道:“大人不如說說到底是什么進展吧?” “你們都知道殺江家二老的那伙土匪吧,其中領頭的那個叫做蔣文昌,那柴霜正是他派來接近那江三娘的,這江三娘正是他的親meimei?!标戓缈谌魬液拥?,“這蔣文昌當年全家被滅門,正是紅衣盜下的手,而且紅衣盜還偷走了他家的一樣東西,這些年蔣文昌循著線索前來找尋仇人,只是沒想到紅衣盜早已病逝,他才只能殺了江家二老泄憤?!?/br> 游小五趕緊道:“大人是如何知道的?還有這究竟是件什么寶貝,竟然會遭至滅門之禍?” 陸徵嘿嘿一笑:“說來也巧,當年去查案的人里頭剛好有我大哥,我也是與他聊天時聊到這個,他說當年這案子雖然作為懸案,可是這蔣文昌的確在多年后想辦法聯系到了他,說出了內情,那東西是什么他也告訴了我大哥,我大哥原準備替他翻案,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成了土匪,這才作罷?!?/br> “大人您別吊人胃口了,是什么東西快說吧!” 陸徵卻偏偏要做神秘狀:“告訴你們做什么?這紅衣盜偷了本官的官印,本官也不會讓他好過,本官還留著這件東西吊他出來呢!” 窗戶外,隱隱約約只能聽到游小五和包錚等人的抱怨,陸徵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說了。龐嫂子輕手輕腳地從窗戶邊離開,想要將這個線索告訴自己的上級。 而在窗戶里面,陸徵一邊笑,一邊卻沾了水在桌上寫“走了沒?” 包錚遲疑地搖搖頭,這龐嫂子的功夫與江三娘如出一撤,他也并不能完全確定,幾人只好又聊了點有的沒的,才散去。 這就是陸徵想要演給晉漢軒看的戲,現在就看晉漢軒要如何做了。 在城中的一座小院中,晉漢軒坐在主座,方遠則在他下首焦急地走來走去,而另一邊,竟然是陸徵一直遍尋不著的安子承,或許陸徵也沒想到,這紅衣盜竟然是魏王的手下。 方遠見這兩人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們快想想辦法,陸徵已經知道這事了,我們要如何做?” 晉漢軒卻反問:“什么如何做?” 方遠焦急道:“當然是……” “方老弟,你別急??!”安子承懶洋洋地打斷他的話,“如今木已成舟,就是讓他們知道又如何?” “可是主子……” 晉漢軒淡淡道:“這東西遲早都會現世的,就像我們,也不會永遠留在這么一個小地方,如同陰溝老鼠一般茍延殘喘?!?/br> 方遠震驚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他知道就讓他知道吧,晾他也猜不出我們是主子的人,那即便他知道了,又有什么關系?”晉漢軒不在意道,“反倒是那海龍王,如今他的胃口越發大了,倒是要想辦法將他送回海里去永遠做他的龍王才好?!?/br> 方遠卻還是不放心:“當年主子就說過,一定不能留下一個活口,蔣文昌沒有殺了也就算了,紅梅還要把那女娃帶回來,如今倒害我們束手束腳?!?/br> 晉漢軒眉間有一絲陰霾劃過,卻還是道:“罷了,你要如何做隨你,但我們當初答應過紅梅,要留那孩子一條命,卻是不能食言的?!?/br> 安子承卻慢慢地拍掌道:“三位果真是感情深厚,既然如此,這掃尾的活就讓我來做吧?!?/br> “你?”方遠輕笑出聲,“先前那事你就已經被陸徵看出了行跡,依我之見,還是我親自來比較穩妥?!?/br> 安子承的面色僵了僵,卻很快就笑道:“也好。不過我也提醒兄弟一句,這小子可是極其狡猾,你可要當心啊?!?/br> 方遠皮笑rou不笑地回道:“那是自然?!?/br> 第九十七章 軍報急 就在陸徵設計要抓捕紅衣盜的時候, 北疆軍大敗的八百里加急軍報被送進了燕京之內的皇城, 永寧帝又驚又怒, 竟然當場昏倒。整個朝廷頓時變得亂糟糟的,這股動亂甚至殃及了整個燕京城,好在赤甲衛和金甲衛早得了指示, 這才未釀出什么禍患來。 而在永寧帝的寢宮,幾名太醫輪流給永寧帝把脈,卻都是面色嚴峻, 其中一人看著守在永寧帝身邊的黑衣男子, 卻不想對方目光如電,直接看過來道:“太醫有話不妨直說?!?/br> 太醫中最年長的黃太醫頗有一些忌憚道:“我朝律法言明, 陛下之脈案不可泄露,故此……” 玄一眉頭一皺, 剛想說什么,就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永寧帝竟然已經醒過來,只是相比從前要虛弱許多,玄一連忙將他扶起來。 永寧帝揮手讓太監宮女都離開, 才對黃太醫道:“愛卿實話實說吧, 朕還有多久時間?” 幾名太醫都嚇得跪下來:“陛下饒命!” 永寧帝有些膩煩地揮了揮手:“朕恕你們無罪,說吧?!?/br> 黃太醫只能無奈地回答,卻是斟字酌句,緩緩道:“陛下之疾源于憂思,脈象緊而沉, 本該靜養細細調理,但陛下卻用了生發之藥,雖說表面看精神振奮,實則對身體有極大損害,再加上您如今又急怒攻心,這……已是回天乏術,大約……還有三月之期?!?/br> “三月……”永寧帝并未發怒,反倒是有些怔忪,過了好一會,才注意到底下跪著的太醫,他淡淡道,“下去吧?!?/br> 幾名太醫連忙謝恩,一邊擦汗一邊離開。 待到人都離開之后,永寧帝才對玄一道:“把藥拿來?!?/br> 玄一焦急道:“陛下,那藥不可再吃了!” 永寧帝搖搖頭:“朕還有三個月,你急什么?” 玄一雙手握拳,跪在地上。 永寧帝嘆口氣:“如今朝政艱險,楚王生死不明,朕若是再倒下了,這朝廷可就亂了。玄一,朕以為你們玄甲衛是最終于這大夏江山的,你不要讓朕為難?!?/br> 玄一身子一震,最后只能無奈地將藥交出。 永寧帝吞了一顆,一張慘白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絲血色,他翻開桌上的軍報,緊鎖著眉頭。北疆軍戰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再加上楚王負傷,眼下正是需要派人去北疆穩定戰局,甚至于反擊羯人的??蛇@原本叫囂的武將紛紛像吃了啞藥一般,沒有一個毛遂自薦。 永寧帝當然知道他們都打的什么主意,有了便宜當然人人爭著去,可眼下這情況,羯人用了不知名的武器,驍勇善戰的北疆軍敗了,百戰百勝的楚王受傷了,誰敢去北疆送死? 永寧帝又是氣憤又是無奈,他本以為朝中人才濟濟,可真要到用人的時候,卻是根本就拿不出人來。朝中能領兵的除了一直駐守襄陽郡的陸循,還有就是幾位老將了,可襄陽郡也是軍事重鎮,陸循根本就不能離開太久,而幾位老將更是老的老病的病,雖說也有幾名新銳,可在永寧帝看來,都還差那么一點。 永寧帝手上的朱筆拿起又放下,卻始終沒能下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