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城南八寶樓也是燈火通明,方嬸來回踱著步子,從白日里跑來一人同尹奉說小掌柜被人擄走,這都已經過去大半天了,尹奉不見身影,也沒任何消息傳來可真是急死個人了。 這事還是得瞞著,要傳出去,小掌柜的閨譽可就毀了,故此旁個也不曉得她在急什么,知曉的早早都出去尋人了。 而此時攪得滿城風雨的急壞了一幫人的二人正被捆坐在一輛疾行的馬車上,眼睛上覆著黑布,只能感受身下傳來的顛簸。 “蘇……蘇溫?”薛寶珠醒來后便感覺到身邊一團柔軟,因看不見便試探著喊道,她依稀記得兩人一塊倒下的,這情形該是兩人一塊被綁架了罷? “唔……”蘇溫微弱的哼聲響起,給了回應。 之后便是一陣悉索聲音,兩人是被綁在一塊,一下便觸碰到了手,薛寶珠一下抓著,問道,“你沒事罷?” “我……我沒事?!彪S著馬車一個顛簸,蘇溫的手滑了出來,緊緊攥住,“這這……是怎么回事?” 薛寶珠聽到她沒事暗暗松了口氣,脖子上的那點痛也尚可忍受,“我們應該是遭人綁了,不知道綁我們的是什么人?!瘪R車一路顛簸也不知道去的是哪兒,薛寶珠的腦海里卻是活絡轉開,她知道裴劭在她身邊估摸是安排了人手保護的,此刻灌入的風寒涼得很,與白日里完全是兩種,以及這般寂靜便推測已經到了晚上。 “看來是早早盯上我們的?!辈蝗徊豢赡鼙苓^裴劭的耳目?!按蟀兹站透胰绱嗣髂繌埬懡偃?,真當是沒有王法了么!” 蒙著眼的蘇溫緊緊咬住了嘴唇,若不是她讓人事先……真是應了自作自受了。她凄凄倚靠在馬車里,最初的沖動過后,想到差一點就謀害了身旁這人,此刻心中萬分復雜,也涌起后怕來。 薛寶珠聽到隱隱的啜泣聲,便猜到是那位大小姐受不住驚嚇和委屈,忙是寬慰她道,“你莫怕,你爹是汴城的縣太爺,曉得你不見了一定著急尋你,我……我那邊的人恐怕也在尋我,一定能將我們救出去的?!?/br> 馬車突然吱嘎一聲拖了長音停了下來,薛寶珠和蘇溫控制不住慣性向前跌去撞在了馬車內壁上。 薛寶珠穩住自己身子還順便幫扶了蘇溫一把,聽著外頭突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便猛地叩著馬車內壁敲得咚咚響,“有人么,來人??!” “吵什么吵,吃個飯還不安生!”有道聲音在外頭響起,隨即便是什么東西被塞到了手上,伴著咚的一聲。 薛寶珠捏著,一下便摸出這是自個家做的干面,被用作賊子的干糧她有些心痛,可還是強作笑顏,“綁匪大哥,您看你把我們綁著要怎么吃,而且你們綁我們是為錢罷,我去封信就是了,何必弄得這般波折?!?/br> “哼,八寶樓的當家果然闊氣?!蹦侨撕咝Φ?。 薛寶珠心里一個咯噔,曉得自個是當家不是掌柜的,這綁匪真是沖自己來的,是先前那神秘幕后之人……“做這種買賣總歸是吃力不討好,何況馬車上還有一位縣太爺的千金,你們也是掙個錢花,我出五千兩,你們放了我們如何?” “五千兩,二位不止這身價罷?”外面又多了一道聲音,只是聽上去要油滑許多,讓人不適。 “一萬兩,一萬兩你們可愿放了,有了錢,你們大可不必為他人賣命?!毖氈橐а赖?。 蘇溫蜷縮在一角,早早因為薛寶珠叫來了人嚇著,聽著她與他們談價,生出希冀。 “一萬兩啊……可真叫人心動……” “心動個屁,吃你的!”最早那道聲音直接截斷將干面直接塞到薛寶珠嘴里,堵住了她的話,直把后者嗆得不行。 大抵是看她咳嗽太過厲害,又提了水壺猛灌,薛寶珠幾乎被潑著灌了不少緩過了勁兒,根本不知自己被綁著,蒙著眼,又濕了衣襟勾勒線條,胸脯劇烈起伏的模樣是如何誘人。 “嘿,真帶感……我來喂這小娘子……”伴著幾許猥瑣笑意,便聽到蘇溫大喊著不要,幾乎不用看都能想到那人想做什么。 薛寶珠如何也不能讓蘇溫遭賊手,緊忙道,“你們即是帶我們回去復命,路上出了什么事總不好交代,你既說我倆的命值錢,總不想買賣一場空罷!” 話落,果然就聽見那登徒子哎喲了一聲后沒了響動。 薛寶珠鼓著一口氣,“反正你們人多,我們也逃不掉,吃飯這樣太過難受,這樣你把我和她的手捆在一起,能讓我們騰出手來吃飯可行?” 隨著話落,薛寶珠便察覺到手腕上有松動,心底暗吁了口氣,她在腰帶上藏了一根軟鞭子,是上京城前找師傅特意做的,直到回來才取,試用過后十分趁手好用,收放好力道便能隨自己心意,這遭正好能派上用場。 然還不是好時機,她便透過黑布的下線看到蘇溫抬起空的手往上去,下意識就覺得不好,想也沒想就擋在了蘇溫身前,伴著一聲叫大哥的驚呼,薛寶珠只感覺后背如被割開般火辣辣的疼,而那角度正是沖著蘇溫的眼睛去的。 “寶珠——” *** 薛寶珠是整個后背被劃開疼昏過去的,等再醒來就聽到蘇溫在哭,還絮絮叨叨在說些什么,她聽不真切,只覺得后背清涼的但鉆心疼,頭也昏沉沉的,沒甚好氣地吐了詞兒,“別嚎,還沒死呢?!?/br> 蘇溫聽到她說話依舊止不住抽泣,“你……你醒了,他們不給你看大夫,只說用了金瘡藥,你……你還好么,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薛寶珠也很無語,可她又不能說什么,蘇溫一個大家閨秀自然不曉得看到綁匪臉會被滅口這道理,怨也是無力的,可她好像聽到什么溫泉,什么害人的,只覺得渾身冷得厲害?!巴饷鏌崦??” “有點熱……熱的?!碧K溫不明所以地囁喏回答。 那就是白天了,可能是午后,薛寶珠只能靠這個分辨白天黑夜過去多久,這傷口這么弄著肯定是發炎了,她這辛辛苦苦各種抹的要是留下疤可怎么辦啊,估摸得有好長一條,裴劭以后親起來不舒服咋辦……臨昏過去前她依舊胡亂想到。 金陵屏州,裴劭正將人遣散了在廚房里做面食,旁的不會,那一碗薛寶珠每回等他回去的豆角燜面他最是想念。 通過做面,就好像她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劭兒,你做的……醬油面?”裴林氏進來的時候看著那一碗黑乎乎的東西道。 “……”裴劭沉默。 裴林氏瞅著兒子那模樣,便曉得自己說錯話,可看著那一碗一言難盡的面,于是還是很愉快地將這話題掠過了,“你不是說要去汴城么,何時動身,可需要我一同去?” “大概就這兩日了,我領她回來見您?!?/br> “也好?!迸崃质虾c頭?!拔乙稽c都不想吃醬油面,想吃兒媳婦做的?!?/br> “……” 正這時,門口突然闖了人進來,風塵仆仆的尹奉跪在裴劭面前,“屬下失職,小掌柜在幾日前遭人擄走,到現在……尚未尋到?!彼才帕巳死^續搜尋,自己便先一步來金陵報信。 “劭兒……”裴林氏暈了暈眼,自是知道裴劭將她保護的用意,卻沒想到出錯在那姑娘身上,“可是你那四叔……” “尚還不知,只不過似乎還與蘇家千金有干系?!币钆c裴劭細說了詳情,為的就是判斷薛寶珠如今到底會在何處。 “母親,我出去一趟,你且安心,我……定會將人平安帶回來?!迸巅科胶脱垌暱涕g凝聚濃烈暗色,翻涌著兇悍情緒,是對著急神色的裴林氏說的亦是對自己說,隨即帶著尹奉快步踏出了屏州別院。 十日,整整十日,半點消息都沒有,汴城蘇家,八寶樓,金陵屏州裴府,裴明遠等都在搜尋薛寶珠的下落??扇司头路饝{空消失了一般,一點蛛絲馬跡都尋不著。 十日后,裴明德登門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