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薛寶珠要回永安鎮,裴劭也跟著一道。方芳被尹奉拉著坐了馬車外頭,看著外面毒辣日頭回頭盯著門簾內,“尹奉哥,我要坐里頭哩,這太陽好曬啊?!?/br> 尹奉哪能讓她進去里頭攪和主上好事,忙是拿了斗笠給她戴,“一路坐在馬車里有什么好的,可枯燥了呢,還不若坐在外頭看沿途風景!” “唔,是挺好看?!狈椒急犞咸汛笱酆闷娴刈箢櫽遗?,這會兒還沒到官道,兩邊金桂夾道,一朵朵米粒兒大的花兒綻放枝頭,隨著輕風拂過,一些墜到了行經的馬車車頂,以及方芳伸攤開的手心上,一嗅就是撲鼻的桂花香。 “寶珠姐,果然是外頭風景好你也出來看吶!”方芳興奮喊道。 “……等等,這外面坐不下三個人?!币钅ê?。 方芳眨巴眨巴眼,認真比量了距離道:“擠一擠還是能擠得下的?!?/br> 正是這時,馬車里面也鬧了不小動靜,薛寶珠咬牙切齒地喊停了馬車,紅著臉探了腦袋出來,“停車!” 隨后露出衣袂一角的裴劭瞥見不遠的茶寮指了去那處小憩。 尹奉看著主上那一臉饜足神情,都不忍心對上方芳好奇求問的面龐,將馬車牽引到茶寮旁,走回去時便看到小掌柜看著茶,另兩個看著她,只不過一個是好奇,另一個……眼神則要禽獸多了! 路邊的小茶寮里人不多,來往的還有異鄉口音的,說道起的都是京城前陣舉行的廚藝大賽。 “那老韓頭還是那么彪,這都已經有三屆了罷,又叫他得了魁首,京城云集酒樓里頭那人都簡直了,擠都擠不進去?!?/br> “哪年不是這樣的景兒,老韓頭鉆研廚藝都走火入魔,直接住了酒樓里頭,也算是當之無愧。再說了,凡是入的了十大名頭里的,哪個不是有真本事的,酒樓食肆跟著沾光?!迸c麻子臉男子坐在一道的瘦小男子停下了筷箸,與他八卦,“不過那些廚子多是出自大酒樓,畢竟有能耐的都給籠絡了,那勞什子的八寶樓卻是從沒聽過,打南方來的,那丫頭前次在東風臺拆穿了個下毒的小太監,我還以為陛下要賞她個好名次?!?/br> “參賽的廚子就是酒樓的掌柜,年紀都未及笄,聽說長得可水靈?!?/br> “水靈是水靈就是無父無母,還斷了六親,姑娘家家的,總歸是不吉利?!?/br> “……” 被議論的正主此時自動略過了那后面說她嫁不出去的話,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對他們口中借此大火造勢較有想法。她大可趁著廚藝大賽大熱的機緣倒真是可以好好干上一場。 裴劭亦是從那處收回目光,稍掩,把弄著茶碗,以漫不經心地口吻道?!斑@一路慢些行,我帶你去看幾處地方?!?/br> 薛寶珠眨了眨眼。 “永安鎮那邊有方嬸打理你盡可放心,何況只是多耽誤幾天的功夫?!?/br> 薛寶珠捧著茶碗點了點頭應答下來,嘴角不由翹起愉悅弧度,這種被人知道心中所想且能安排的感受實在太好。 方芳大感驚奇,“咋寶珠姐啥都不說,裴大哥就都知道咧?”跟肚子里蛔蟲一樣! “他們有特殊的溝通技巧,你還小不懂的?!币钪缓锰嬷髯訄A場道。 薛寶珠喝茶,可依舊被盯得不舒服,想到他在馬車里的行徑,熱意又都回了臉上,“地方我自己看,你且回金陵去,那邊不需要你交代么?” “遲上幾日無妨?!迸巅款D了頓又道,“合著金陵也沒什么事了,不妨我與你一道回去,你可還收留我?” 薛寶珠看他慵懶散漫的模樣,又見他并非頹唐,心中暗暗竊笑,想起她在將軍府時與衛夫人曾說過雞生蛋的故事,比的裴劭,一刀切了自然沒有物盡其用值當。而臨走前她就得了衛夫人的信兒,江寧織造的空缺會由裴劭頂上,只是事在風頭要延緩再議,她估摸著圣上的旨意是要傳到金陵去,如此也好,保管能給這人一個驚喜,遂只趕著人回金陵去。 “我那跑堂的人手夠了?!毖氈轭┫蛩?,輕飄飄道。 裴劭叫那一眼的風情酥麻了心口,嗓音低啞稍許,“我不要工錢?!币氖莿e個,他舔了舔唇又補道,“還送個尹奉?!?/br> “主上,屬下本來就簽給小掌柜了,一月二兩的工錢,屬下跟小掌柜一塊回永安鎮去?!币钸m時插嘴道。 “……那紙契在你們走的時候就被我給撕了?!毖氈閰葏?。 裴劭瞇起眼,就看尹奉一副慶幸神色從懷中摸了片刻摸出一張紙來,“沒事沒事,屬下早料著了有這遭還另拓印了一份,還作數的!” “早料著……”薛寶珠呵呵冷笑。 裴劭目光幽沉地從突然噤聲的尹奉身上移開,落在薛寶珠身上時又更幽深幾許,“那二兩工錢不用客氣,我說送就送了?!?/br> “……”尹奉嘴唇蠕動,畏懼強權。 薛寶珠伸腳在那強權的鞋面上碾了幾回撒了氣兒喝完茶方重新回了馬車上,后來再沒有發出令方芳覺著奇怪的響聲了。 一行人一路從京城南下,途經之地順道考察一番,加上裴劭的指點,薛寶珠心中很快有了構想,心中涌起迫切回去的念頭好將所想的實現。等到了荊州地界,薛寶珠再沒管裴劭說的硬是將人趕回去,分道揚鑣。 不過裴劭還真留了尹奉隨她回去,自己孤身一人騎馬回了金陵。 八月飛花踏盡,在那月圓之際到了裴府。 八月十五的團圓飯,連那如臉盆般圓的月餅都叫分了,門口的小廝進去通傳,倒是一家子道得齊全。裴明遠是讓老夫人叫回來用團圓飯的,可之后老夫人只顧著裴昭和老四叫他一頓飯吃得憋屈極了,如今看到裴劭回來露了大大笑臉。 “回來就好,那事解決得可順利,龐應龍那兩面三刀的進了京我這一顆心就沒踏實過。那證據你可呈上去了,圣上可是饒了我們裴家?”裴明遠緊著一連串發問。 裴昭也是瞪大眼睛看,看裴劭完好無損的,便討了乖巧道,“祖母寬心,大哥平安回來定是雨過天晴了!” 裴明德站在老夫人身旁亦是笑著搭言,“劭兒一向有本事,我早說了母親不用憂心?!?/br> “這哪兒來的臉,光站著說話不腰疼,出了什么事兒推劭兒去,要劭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開心了!”裴明遠當即沒好氣地哼聲道。 “二叔,我……我不是那意思,大哥,京城那邊到底怎么說的?”裴昭怯懦問道。 裴劭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人,只有二叔裴明遠始終記得他一路奔波拉著他進到里頭去,他隨著走,瞥見那些緊追身上的目光時忽而彎了嘴角,“裴家號稱是金山銀山不倒,這回能插手軍火去,難保下一回不翻了天去,這是圣上親口對我說的。如今散盡家財保全家無虞是否是慶幸了?” 眾人等著裴劭回來卻是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即便有想過那也都是存了僥幸的,尤其老夫人一聽裴家敗沒了差點兩眼一翻昏過去,叫裴昭扶著,趁著一絲清明大喊孽障,作孽,可作孽的是扶著她的那個,她喊的卻是沖裴劭去的。 “你當真將裴家……交了出去?”裴明德緊追一步拉住了裴劭的胳膊,神情竟繃不住漏了一絲猙獰。 “當家牌子都交了還能有假,四叔,錢總比不得命?!迸巅磕抗馀c其相對,深深繞繞,透著說不出的幽冷。 裴明德下意識收緊了手,對上他那目光后又很快抽了回來,勉強作了鎮定,“……你說得對?!?/br> 裴劭卻沒再管他,轉頭問裴明遠道,“二叔,怎么不見我娘?” “你娘從你上京后就去了感業寺住,日日為你祈福念經盼著你平安??次?,你回來這么大的事我都忘了叫人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