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誰知道那小太監身子一僵,竟然朝著身邊栽倒了下去。饒是薛寶珠心中想著他會想法子避開,也沒想到會這樣的簡潔。 “陛下,這小太監許是受了驚嚇昏過去了?!笨傤I太監垂著頭道。他看了下四周,掂量斟酌著道:“要不然……陛下先將此二人都扣下關了,容后再審?” 元豐帝看這到底是在廚藝大賽的決賽現場,東風臺上林林總總數萬人不說,東風臺下更是涌了京城百姓在看熱鬧,眼下的確不是合適時機,隨即揮了揮手,算是應了這事。而衛夫人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開口,她心中想著薛寶珠既是開了這個口,則必是有個交代的,可如今一切都好好的,也不知是不是她過分謹慎了……旁的暫且不說,往后她總會幫著這丫頭說上些話的。 不一會兒,那隨駕的侍衛就將兩人一齊帶下去。薛寶珠說不后悔是假的,可若真要是因著她做的那盤菜而出了問題,則就更是要后悔都沒有后悔的機會了。她心中煩亂蕪雜,被佩刀侍衛架著往下頭去的時候目光不自覺的往看臺上搜尋,只見看臺上早有一人站起了身神色焦急的盯著自己。 薛寶珠緊蹙著眉頭,臉色還微微有些發白,卻不想那人卻是朝著自己這點了點頭。 元豐帝瞧著人被帶走,同身邊的太監道:“朕今日也有些乏了?!毖韵轮獗闶谴蛩阋貙m去了。 可那老太監卻是婉轉的勸說道:“陛下,今日這回可是陛下親自評選廚藝大賽的三甲,除開薛寶珠,這余下還有兩人的菜品還未動,不如……不如陛下嘗了過后,好評出個優劣來,往后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br> “哦?”元豐帝不置可否,卻是坐正了身子,打消了要離開的念頭。 余下的那兩道菜皆是讓試毒的小太監驗過了之后再送去了元豐帝跟前,他貼身伺候的總領老太監更是殷勤的重新取了一雙銀筷子,“陛下,您請用?!?/br> 元豐帝接過銀箸在菜中試了試,忽然停了動作,轉過身來對著那老太監道:“王魯海,你是打小起就伺候朕的人,如今不知還有沒有這個忠心肯再為朕試一試這菜?” 老太監惶然,只是面上勉強還擠出了一絲憨笑,彎腰問道:“陛下可還是對著菜品心存疑慮?方才試毒的小太監都已經驗過了。陛下若是不放心,御醫還在底下隨駕,老奴這就請人來?!?/br> 元豐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語氣卻是加重了許多,“朕要你試!” 老太監心知不對,撲的跪在了地上,滿是誠惶誠恐的神情:“老奴、老奴不知道哪里做得失了陛下的心,為何陛下要……” “你負了朕——”元豐帝瞧著他的眼神滿是怒意和失望。 此話一出,在場無人不是面露驚色,想這總領太監已經是宮中品階最高的太監,又是元豐帝跟前的第一人,平日多受倚重。這顯然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出格事才讓元豐帝有了這話。 “朕原先還不敢相信,原來你真是投靠了龐氏!怎么,想要借著廚藝大賽毒死朕嗎?”元豐帝逼問。 那老太監渾身打著顫,聲淚俱下道:“老奴不敢,方才陛下也明明瞧見了菜品無毒,都是那丫頭胡言亂語?!?/br> 說是不敢,卻是對那菜品避如蛇蝎,若沒有問題何須如此!元豐帝冷眼睨視,顯是半點都不信此人了。他轉過眼,說道:“來人,將王魯海帶下去嚴加拷問……” “陛下,您不能這樣對老奴!”老太監忽然抬起血紅的眼看著元豐帝,他侍候了兩任帝皇,自問盡心盡責,“老奴待陛下一片真心,您不能這樣對老奴!” 元豐帝瞧著他那做派,沉著的臉上怒容畢現。他為帝王,自小在皇室中長大的人怎么會不處處多疑,可這疑心來疑心去,也沒想到會是自己身邊人上出了岔子,何嘗不是痛心。若不是先前太子同他密奏了龐氏一族有謀逆之心,他今日不會有所準備。偏又是王魯海幾番勸他來主持廚藝大賽,元豐帝那時便已經疑心此人,不過并未當即表露,只當不知。 龐氏行事小心,元豐帝預料今日并不會太平,外面御林軍早早戒備,卻不想是下毒。須知為防下毒,他身邊心腹謀臣早就備下了計謀,不想還是這般防不勝防。若不是方才那小丫頭示警,只怕他險些著了道。 可王魯海這老刁奴,竟到了這個時候還在一味勸說他留下品評菜品,實在有異。他這一試,更是試出的端倪。 元豐帝只朝著身邊人問道:“太子那里如何了?” 那人回:“太子殿下已經在東風臺抓捕可疑人等四十人……” 元豐帝沉眸,半晌方點頭。 …… 只這一番事,薛寶珠因被人架了下去并不知道后情,她最后見著裴劭那神情篤定,便猜是有應對的,這時心中倒是安定了許多。東風臺下人群密密麻麻,薛寶珠先讓帶著停留在了臺階上,也不知道怎的,后方忽然傳來了火爆聲,那聲響極大,震得地面都顫動了兩下。 人潮涌動,哀嚎聲不斷,不斷有人在推攘踩踏中受傷,場面混亂不堪,儼然成了人間地獄。那侍衛道了一聲不好,便提著薛寶珠同和小太監往邊上讓去,堪堪避過人群,哪知當中一人神情驟然一變,一聲低吼從口中逸出。 薛寶珠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只見另一個侍衛對著那小太監出了手。原來這小太監根本就是裝死,并沒昏死,趁著這亂子動了殺人的心思。薛寶珠眼見一人已叫他干凈利落的撂倒,而另一人不提防之下反擊也沒討到什么好,步步招架,明顯是落了下乘。 薛寶珠緊退一旁退,而周圍人群驚慌亂奔,竟將她也帶入了人流。然還未等她被沖散出去多遠,便被什么人提住了后襟也拉了回去。薛寶珠回頭一看,竟是那小太監。只見他面頰上還沾著血跡,嘴角透著獰笑?!皦凝媷氖?,你該死——” 薛寶珠打了個冷顫,只見那把染了血的刀子已經朝著了自己,“救——”她的聲音完全淹沒在了嘈雜聲和爆裂聲中,此時正是混亂不堪的時候,人人都爭著離開東風臺,早就沒有了秩序章法,更沒人能察覺到薛寶珠的求助。 薛寶珠奮力掙脫,可手臂早被這看著文文弱弱的小太監給挾制住了,眼前銀光一閃,那匕首所帶的寒氣已經直撲而來。直面生死一瞬,薛寶珠帶著不甘緊緊闔上了眸子,她不想死在這,周遭凄慘叫聲迭起,即使是閉著眼也能想見的混亂,不由心中悲涼,裴劭呢,他如何能在這混亂中找到自己—— 正當她抱了必死的念頭時,那小太監的身子往前重重一頓繼而跌倒在了地上,自他身后露出了一人帶血的面龐,宛若地獄來的黑面羅剎?!芭巅?!”薛寶珠只如是在墜入懸崖深淵前叫人給救了回來,下意識的就將身子撲了過去,直至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熱和結實才有了真實感。 “我們先離開?!迸巅靠催@地方實在不宜多呆,多半要叫人群給帶走,反而不如往皇宮方向去,人還少些。他邁了一步才發覺懷中之人身子發軟無力,恐怕不能行走,索性摟著寶珠在懷中提氣疾行。 轉眼功夫,這二人已經離開了人群。 薛寶珠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去到了哪里,被裴劭放下才真正深吸了口氣,聲音尤是有幾分哽咽與顫抖,“幸虧、幸虧你來了?!?/br> “我不會讓你有事?!迸巅繑柯暤?,可心中到底還有幾分內疚,若他早些也未必會叫寶珠受那驚嚇。裴劭見她小臉煞白,心疼的替她拭了拭方才額上沁出的汗。等他打量了四周,才道:“這邊總歸還不穩妥?!?/br> 他這話幾乎才剛說出,不遠處便已經來了一行人,護在他們前頭的三四個護衛高喝:“什么人!” 薛寶珠早已經看清那明晃晃的元豐帝,陰差陽錯之下他們竟是和圣駕撞到了一起。 前頭出了那行刺事兒,此時又是那些人護駕撤離途中,自然更是格外謹慎,眼見離得近了,那幾人便起了殺意先前幾步要過來清理可疑人物了。那架勢,恐怕是不認得閑雜人等一應要格殺,再不會給半點解釋機會的。 裴劭將薛寶珠往身后護了護。 薛寶珠卻早已經瞥見一人,急忙揚聲道:“衛夫人!衛夫人!” 那一行人原本變了道,稍稍繞開了些,叫人扶著同元豐帝一道撤退的婦人忽然聽見有人在喚自己探出視線來看,一見果然是認識的人,只怕那幾個侍衛要下殺手隨即同元豐帝道:“陛下,那人是薛寶珠,并非是謀逆作亂的賊子。要不是她提醒,只怕……估摸也是慌不擇路之下逃到這來的?!?/br> 可這元豐帝經此一事卻不肯輕易任由人靠近,就算是由他這姨母開口保薦了他也不能信任?!敖兴麄冸x開?!狈愿懒诉@話,也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這元豐帝也不耽擱,疾步在貼身侍衛的護送疾步前去。 卻正當這時候,一行人擋在了圣駕前頭,原來是各個黑衣蒙面的殺手,人人手中所執三尺長劍,約莫有二十余人。 這的元豐帝身邊的護衛加起來也就統共二十人,相差無幾。而唯一不同的是,這幾人報了必死的決心來行刺,且武功路數更甚,難易招架。 果真如薛寶珠所想,這二十余個行刺的殺手一連竟殺了四五個元豐帝那邊的護衛,這再往下去,只會是元豐帝那邊劣勢更大。 緊接著,又一波人從薛寶珠和裴劭這方向來,他二人不得已往后退,竟是幾乎要退入保護元豐帝的圈子去。 衛夫人見薛寶珠一個孱孱弱弱的小姑娘在刀光劍影中躲避,便將人一把拉到了自己身邊去護著,叮囑著道:“你跟在我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