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只是還沒到薛寶珠跟前,就被橫出來的長安又折了另一好手奪了手中磚塊,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吳長安將人給隔檔開了,他原來也是窮苦出身,對付婦人耍賴似的抓撓很有一套,半點沒讓她靠前,也沒讓她討著一點便宜。 反而是林氏先氣喘吁吁地停下來,薛寶珠看著時辰不想在這事上耽誤,“長安哥走了?!?/br> 吳長安利落擺脫了婦人糾纏,跳上馬車,薛寶珠在他催促馬車走前落了一話,“我能把薛老小□□家田里的秧苗拔了,你這過界的不想將來白費最好自個拎清楚,屆時請了村長我讓你連臉都沒!” “……”林氏心中恨死這丫頭說,喪門星心思陰毒哩,兜了這大半的圈子想要來算計自己!當真是可惡!林氏索性也丟了那些偽裝,含著怒氣直瞪著薛寶珠,想她那回擔心受怕,便是要她賠些錢也沒什么的。哼,有些人不過是得了些小錢,便是上了天了。 林氏越想越是氣不過,再看那莫青彥,如何不是一樣的綾羅綢緞加身。憑他們是什么人,不過是命好罷了,一個得了個便宜干叔,一個慣是會勾搭男人,要不然哪能攀著王大虎過好日子去。 啊呸!枉他王大虎還是衙門里頭的人,也見平日里沒少貪銀子,不然哪來的錢開酒樓。她可是早就聽了人的說,這一大家子跟著王大虎過了好日子,先前沒見到還不覺得什么,現在看見了心里全是又嫉妒又羨慕的。 馬車……她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馬車哩! 林氏正岔神想著這些,忽然挨在她身邊的馬兒被抽了一鞭子,嘶鳴一聲,那馬頭一偏,正將濕熱的鼻息對準了林氏的側臉扭過就走了起來。林氏哪遇到過這事,正又是她沒留心的時候,這事來了便下意識的往旁邊退,誰知腳脖子一崴,跌坐在了地上。她這一下可不輕,當即鬼哭狼嚎的叫喚了起來,引得周遭房子里的人聞聲都走出來看。 “哎呀——真疼死我了!真疼死我了!”林氏坐在地上不起身,捂著腳脖子閉眼叫喚?!斑@天殺的畜生欺負人!” 這圍觀的人沒看到什么畜生,就看到林氏倒在地上哎喲叫喚,有人覺得她這模樣可笑,便調侃著道:“畜生哪曉得什么欺負不欺負人的呢!” 林氏正為了訛不到薛寶珠的錢而不挺快,有了這事卻必然要大作一番文章。既然有人問了,她便依照著編排了下去,“畜生不會欺負人!可畜生懂得它主人的意思,這是幫著她主人欺負我哩!真活不下去啦,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殺千刀的,撞了還跑了,這是在鎮上橫慣了欺負鄉下鄰居來了??!” 有人便試探著問:“林家嫂子,你說的那個可是……寶珠?” “不是她,不是她還能有誰!”林氏哭嚎著道,“坐了馬車來便不得了,難道撞了人便能隨便過去了嗎?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也算老實夠了,今兒可不能再叫人白白欺負了!”林氏揮開了那些想要將她攙扶起來的手,這是待定了主意要坐在地上不能起來了?!翱烊ジ嬖V村長,有人在村子里頭縱馬車撞了人,我就不信村長不管這事。要是村長不理會,我就去縣城里告大狀去,上頭有縣太老爺為我做主,定是不會讓我這婦人吃了虧?!?/br> 眾人咋舌意外,有人指著馬車消失的一處喊就是那,倒有不少信了林氏說辭的,薛寶珠坐馬車回鄉撞著林氏連停都不停下來那著實不對。林氏的那口子林鐵柱出來被林氏擰了胳膊,哭訴著薛寶珠的‘惡行’,直道他娘們被人這么欺負他臉上也沒光。是男人都受不住媳婦那么說,自然也是紅著臉要找薛寶珠算賬的。 “這小小年紀就生得那么一副惡心腸還不曉得長大了如何,哎喲,林嫂子,你這磕得可不輕吶?!倍戏艘幌滤难澩?,都給磕破了露出里頭膝蓋上的擦傷來,嘖嘖了兩聲。 林氏聞言可不覺得自個叫那喪門星欺負狠了么,引著輿論往薛寶珠那處抹黑,村子里民風還是淳樸,大家伙看林氏一把鼻涕眼淚的,分作了兩撥,一撥覺著薛寶珠仗著有王大虎當了個小掌柜愈發把自個當作城里人,做下這等子事不奇怪,另一撥則不大信,畢竟林氏跟薛寶珠一家關系算不得好,就算是真撞了,那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兩撥七嘴八舌的爭說,直到村長被請了過來才消停。 孫金山正忙著家里事兒,叫人急哄哄喊過來,一看當中圍著的是林氏眉頭不自覺一皺,“這有什么事大過年的不能好好說,林氏你這是咋的了?” “村長!您可得為我做主??!”林氏看到孫金山撥開人群走過來,抹了兩把眼淚,神情憤恨,“那薛寶珠了不得了,她坐馬車回來瞧見我新修院子,二話沒說就讓那馬兒朝我撞來,要不是我躲得快,只怕命都沒了,她這是要我命吶!” 孫金山聽到薛寶珠的名兒愣了愣,“寶珠那丫頭回來了?” “跟莫氏祖孫倆一塊來的,人可是仗著王大虎得了勢了!”董氏插了句嘴。 孫金山瞥了一眼身后隨他來的孫喜,便見兒子嘴唇蠕動最終化作沉默,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薛寶珠到鎮上去一年他們家原本是幫著一塊瞞的,誰料還是叫薛老小捅破了,這之后村子里大多便是這種酸丟丟的口吻。 本來也沒什么,旁人說旁人的,他還是挺喜歡那丫頭也是盼著好的??上矘肪茦潜话藢殬遣⒘?,孫喜想見寶珠沒見上面反而給打發了這事,雖知怪不上薛寶珠,不用就不用罷,怕是抹不開面連面都不見就有點傷人心了。 “賺了倆錢那眼兒就朝天了,村長,孫喜,你們說,她是不是那樣的人,想當初孫喜待她多好,她往來鎮上都是孫喜帶來回的,能做成買賣是本事,可做人萬不能像她那樣過河拆橋,若不是長明求了書院那,不是斷人家活計么!” “可不是,那原來的掌柜坑得孫喜多慘,聽說鎮上原先看好的房子都黃了,還被吃了定金,十兩銀子可得苦一個月,就這么白白沒了,要是薛寶珠能拉一把,孫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br> “噫,你們說的不對,那八寶樓即是王大虎的,咋能寶珠說了算的,你們又沒在那處,哪能知道內情啦!”有人清醒點沒給帶跑偏地說道。 “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到了好吧,也不知那丫頭使了什么迷人心竅的術法,王大虎可不尋常去,那些生意什么的都是她過手,不信你問劉大同,大同,你家不是給薛寶珠送菜么,是不是她管的你倒是說說??!” “說……說啥子,我就送個菜,不曉得?!眲⒋笸锛t臉只憋出這一句,隨后又補了一句,“寶珠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她……說得才不可信!” 劉大同指了林氏,林氏哪能讓他說了去,當即直了身子一叉腰就跟他對上,說他收了錢昧良心了,還有董氏在旁邊攪混水,鬧哄一片。 “夠了!吵吵嚷嚷什么,林氏你說是寶珠丫頭故意撞的,總得當著人面仔細對質了,聽一聽,若你說的是真,我絕不偏袒,該咋辦就咋辦,送了官府也不為過?!睂O金山跺了跺拐杖,一話定了。 即是要對質,自然要找著薛寶珠人了,眾人簇擁著孫金山往薛寶珠家去,不料沒找著人,林氏當即轉過彎來帶眾人去莫氏家。 此時,莫氏家正生了炊煙,莫大娘收拾空置許久的屋子去,薛寶珠自然擔了廚房的活兒,旁邊小寶琴正新鮮擺弄著莫大娘家廚房里的東西,薛寶珠見沒什么危險的,頂多就是弄臟衣服就隨了她玩去。 寶霖跟著莫青彥走上山,估摸得花不少時辰,故此這頓午飯她做的不著急,何況早上才一頓湯圓落肚,這會兒都還撐著。初一早晨第一頓飯吃湯圓,意味新年圓圓滿滿,而且要有湯水,寓意有財有勢。這是姥姥在世時說的,每年年初必是一碗紅豆湯圓,紅豆熬得軟軟沙沙,襯著白胖的湯圓,撒一些糖桂花,光是顏色就十分喜人了。 薛寶珠還回味著,便聽到門外一陣拍門響,把正在玩簸箕的小寶琴陡的嚇一激靈,緊忙往薛寶珠身邊拽住了衣角。門口夾雜的動靜隱約傳到了里頭,叫薛寶珠不禁蹙起眉頭,“莫怕,興許是你哥哥回來了?!?/br> 小寶琴聞言眨巴眨巴了眼,神情寬松了兩分,薛寶珠才領著她走出廚房,便在門檻那看到走出來的莫大娘,“我咋聽著像是林氏那聲音?!?/br> 薛寶珠瞇了瞇眼,可不是,拍最響的肯定是,只是外頭吵鬧得又似乎不止她一人,薛寶珠一番思量,讓小寶琴跟了莫大娘在這處候著,決定自個去開門。有什么沖著她來,不驚擾了大娘和小寶琴。 原還有些猶豫開門的薛寶珠在聽見村長的聲音時果斷打開了,笑瞇瞇道,“村長,新年好?!?/br> 林氏本來打算讓她家那口子直接撞了進去,不料被村長喝了一聲,隨即就看見薛寶珠突然開了門,露出一張粉面兒,還笑盈盈地同孫金山問好,是當著面的勾搭誰呢! “薛寶珠,要不是你也不驚動村長出來跑一趟,好什么好!”林氏往地上啐了一口,盯著她道,“你縱容那馬撞了我還跑,害我差點……差點就……這會兒是打算扮無辜了?!” “……”薛寶珠將她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又看后頭跟來的那么多人指指點點,這一幕倒是不陌生,眸光漸冷,“你這模樣哪是被馬撞了,是被驢子踢腦袋了?” “你……薛寶珠,你如今嘴皮子厲害,但我這傷的總是實在,你還想抵賴不成!”林氏被她那目光盯得有一絲膽寒:“我……我這腿傷了,這可是因著馬車傷的,總歸要……給些錢好養傷的?!?/br> 薛寶珠沒成想還有這樣厚顏無恥之人,一計不成又鬧出一事,分明是她自己個兒不當心坐在了地上的,卻反而是賴到了旁人的身上來。莫大娘見情勢不對,抱著寶琴站在了門邊,心中后悔早知道攤上了這人不如不回了。 “那明明是你自個摔的!你……你先前就想訛寶珠,說你家屋子叫那場火給連累,分明一點事兒沒有卻硬要賴寶珠身上。這傷,這傷也是你自己擱地上磕的,怎么還能不要臉地來訛寶珠!”莫大娘氣憤紅著臉急忙說道。 “那莫大娘向來不說假話的,該不會真是她自個磕的上門賴罷?” 林氏聽到人群里爆出的話,登時惱了,“這一個兩個都叫她給灌*湯了,你也在那馬車上當然不會承認了,按理說你和你那孫子也有一份,今兒這事我非得要個說法了!”她瘸著一只腳往門口一立,背對著眾人正正與薛寶珠站著對看,眼底都是得意。 怎么著都有人看到她摔的,就挨著馬邊兒,哪怕沒碰到只消她咬定了,還能翻出什么花兒來!她是打定主意要讓薛寶珠掏銀子,還不能少,起碼……起碼得是兩只手的數兒! “什么說法?”薛寶珠一雙靈動的杏眸此刻流轉冷意,嗤了一聲,“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胡亂冤枉人了,這世道要多幾個像你這樣的,肯定得亂!” 林氏惡狠狠地盯著她,拉過一旁的董氏,“董妹子你方才也瞧見了,就是她縱容那馬兒撞的我,我才摔的,是不是?” 董氏一直瞧著薛寶珠,可一直都沒瞧見心里想看見那人,冷不丁被拎出來,下意識點點頭,等點了頭了就拋了顧慮,軟和了話音,“林嫂子莫要激動,都鄉里鄉親的,寶珠啊,你也是,要是停了馬車跟林嫂子好好道個歉,賠點銀錢也就了了,非得弄成這副局面多難看?!?/br> 這話像是說的講和,可言下之意聽著怎么都是薛寶珠的不對了。等她話落,人群里又多了幾個附和聲,薛寶珠都未作理會,反而是直面了村長,“長安哥趕得馬車很穩,而且當時是停下同她說了院子過界的事,走的時候不知怎的她就坐在地上我便沒管,但若說撞人絕對是無中生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