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遠在倫敦懷特霍爾宮的拉斐爾,放下了有關于奧古斯特安全回到布里斯托爾堡的報告,對于他來說的娛樂時間結束了,他正準備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有個熱愛搞事情的上司,真的很麻煩。 “砰”的一聲,闖入書房的瑪麗小姐,將手中的文件砸到了拉斐爾的書桌上:“你是故意把布丁氣走的?” 該搞事的上司有個更愛搞事的女兒,麻煩翻了三倍。 拉斐爾直截了當的承認道:“不是氣,是讓他自愿離開?!?/br> 如今倫敦正值多事之秋,奧古斯特這樣一個人人都想啃一口的肥崽公爵,真的不太適合待在倫敦,等一切塵埃落定,他自然有辦法讓奧古斯特再回來。 “你讓他走,他就走;你讓他回,他就回?!爆旣愋〗悱h胸,面帶譏諷,“你以為你誰???上帝嗎?” 拉斐爾沒有反駁,只是從容不迫的說了句:“那讓我們拭目以待好了?!?/br> “最好不要時間太長!”瑪麗小姐的威脅一向是誠意十足,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來的時候,會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和在奧古斯特面前那種有點驕矜的小傲慢有著云泥之別。 “你很在乎他?”拉斐爾反問,如果關心,前些年怎么不見瑪麗把奧古斯特接來倫敦? “當然!”前些年瑪麗小姐不愿意奧古斯特來倫敦,是因為那個時候像白紙一樣單純的奧古斯特并不適合倫敦這個波譎云詭的名利場。但如今不同了,奧古斯特“病”好了,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也就是說他早晚有天要長大,他需要盡早的熟悉游戲規則,才能爭取在未來的某天成為制定游戲規則的人,“你必須給我一個準確的時間!” 拉斐爾看著書房窗邊擺放的一個青瓷花盆,那里有他特意栽種的、還沒有破土的觀賞植物。他用低沉的嗓音,古老又婉轉的語調,字正腔圓的說了一句陌生的文字:“待到陌上花開……” 第29章 ……可緩緩歸矣。 連奧古斯特都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又要去倫敦了, 還是不得不去的那種。 就在王太后在布里斯托爾做夠客, 剛剛啟程回到自己在鄉下的古堡的一周后,奧古斯特正在如常的欣賞胸肌以下都是腿的騎士們訓練,聽唱詩班的小天使天籟一般的合唱時,他收到了快馬加鞭來自倫敦的一封燙金邀請信。 國王又要結婚啦~(≧▽≦)/~ “哈?” 接到這個消息時,奧古斯特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他抬頭看了看剛剛初春的天氣, 在和貼身男仆幾經確認后, 才再次相信了如今確確實實才二月份, 距離國王上次沒能結成的婚禮不過一個多月, 種馬成精的國王就又要結婚了。 算上和安妮公主那次失敗的婚姻, 這已經是國王的第五次婚禮了。 理查二世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還這么能折騰?當個從一而終的好愛人是有多難?懷特霍爾宮的夜晚,不抱著個人睡格外冷還是咋地?! 不管如何吧,結婚狂又又又又要結婚了, 身為格洛斯特公爵的奧古斯特不能不給面子。 奧古斯特總有一種時空逆轉、昨日重現的錯覺,仿佛曾經的倫敦之行不過是一場夢, 如泡影, 似虛幻,如今才是實打實的即將啟程。 連老管家的臺詞都沒變:“國王的使者馬上就要到了?!?/br> “……”還來?!奧古斯特不死心, 雖然他覺得答案百分之九十九只可能是那個固定的人,但他還是抱著“萬一呢”的天真想法問了句,“哈,這回總不能還是耶爾了吧?畢竟他是那樣的大忙人?!?/br> 老管家懷著沉痛的心情表示:“是他?!?/br> “……能裝病嗎?” “不能?!?/br> 對話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識,辛辛苦苦幾個月, 一朝回到解放前。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躲不掉。 本來還挺焦慮的奧古斯特,在意識到他根本玩不過蛇精病、并且對方已經馬上就要抵達布里斯托爾堡之后,他反而漸漸淡定了下來。就是那種在臨考前一分鐘明白已經于事無補,心里只能想著“那就開開心心的上吧”的坦然,反正……他不上也沒別的辦法了啊。 不就是被報復嗎?他認了! 左寫,任爾東西南北風,右寫,我自爛泥躺倒,橫批,你高興好。 善于自我安慰的奧古斯特,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其實他早就該有這個覺悟了,不是嗎?既然做錯了事,那就該承擔后果,別玩什么虛的,錯了就是錯了,他認錯,他反省,他彌補,有什么事就、就…… 等見到拉斐爾似笑非笑的表情時,還是會小腿肚子打轉啊嚶嚶嚶qaq……連os都很沒有出息的變得磕絆起來了呢。 拉斐爾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上前一把抱住了奧古斯特,呼吸著奧古斯特身上一萬年不變的香香軟軟的奶香氣,左右貼了貼嫩滑的小臉蛋,他甚至還表示他給奧古斯特從倫敦帶了禮物:“希望你能喜歡?!?/br> “我、我會的?!辈幌矚g也會努力喜歡上的! “我很想你,你想我嗎?”拉斐爾笑著問。他把奧古斯特抱在腿上,雙雙坐到了椅子上,仿佛他們一刻也沒有分離,還像在倫敦時那么親密。 這種時候奧古斯特敢說除了“想”以外的答案嗎? 他當然敢啦。 “很想啊?!?/br> 看,和“想”不一樣吧。 “乖?!崩碃栃χ嗣W古斯特特別難狗腿的狗,“你抱起來輕了一點,有好好學習嗎?” “……”請問這兩者有什么必然的因果?我不好好學習和我輕不輕有一英鎊的關系?我這么輕只是單純被嚇的吃不進去飯好嗎?!茶不思飯不想的。 拉斐爾主動換了個話題:“今天晚餐吃什么?” “中餐?!眾W古斯特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愛咋咋吧,我就一生放蕩不羈愛中餐,一口氣請了仨中國廚子! “我真高興,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么?!?/br> 奧古斯特:總覺得這句話里充滿了嘲諷的味道呢。 但最終叔侄二人還是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奧古斯特生生吃出了最后的晚餐的悲壯味道,在長桌的這頭,他含淚吃下他最喜歡的糖醋里脊,別了,rou。 席間,拉斐爾還問了奧古斯特一句:“怎么今天不見唱詩班伴奏?” 奧古斯特筷子用的溜到飛起,正在妄圖努力撐死自己,聽到拉斐爾的話后,還是不可避免的抬起頭愣了一下:“……你對我的生活很了解?” “對啊?!崩碃栆呀泦市牟】竦礁静淮蛩阊陲椝目刂朴?,無論是奧古斯特的喜好還是他的作息,拉斐爾早已經爛熟于心。 奧古斯特不得不下定決心去面對現實了,他嚴肅的說:“晚飯之后,我想我們需要談談?!?/br> “好巧,我也是這么想的?!崩碃栆琅f笑瞇瞇的。 在晚飯面前,別無大事。 奧古斯特吃了個溜圓,頓生出自己其實有著無限潛能的可怕錯覺,他是說,他連這么多飯都不知道吃進了哪個黑洞里,他還能怕一個小小的拉斐爾? 對啊,他怕啊qaq 裝滿了手裝書的書房里,只有壁爐中火焰噼啪作響的聲音。奧古斯特以一種小學生認錯的態度,乖乖垂頭站到了大氣的實木桌前,一頭金黃色的頭發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拉斐爾反客為主的坐在靠背椅子上,問奧古斯特:“知道錯了?” “知道了?!?/br> “錯哪兒了?” “……”奧古斯特從小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提問方式了,感覺這種問題特別討嫌,還容易讓他一不小心就交待出更多的問題。但是面對拉斐爾,奧古斯特也只能很慫的有問必答,“我不該試圖隱瞞你,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應該和你說清楚的。呃,你好,我是,呃,你懂的?!?/br> 拉斐爾兩手相撐,支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直奔主題:“你真名叫什么?” “我就叫奧古斯特?!眾W古斯特是中英混血,英文名是他媽翻遍英倫上下幾百年,才好不容易從羅馬皇帝(……)里找到的一個富含美好祝福的名字,她希望她的兒子生而高貴。 拉斐爾點點頭,比奧古斯特更像一個老油條:“什么時候過來的?” “胎穿。只是前七年沒有記憶?!睆氖贾两K都是他。 拉斐爾很滿意,大概是看在奧古斯特認錯態度良好的份兒上,他也沒怎么為難奧古斯特,反而有商有量的聊了下去,說話的聲音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在和奧古斯特了解完基本情況后,他就決定放小孩子回去睡覺了:“充足的睡眠是身高的良師益友?!?/br> 就這么容易? 奧古斯特打死不信,他總覺得拉斐爾還憋著什么大招。 “我本來不想和你這么快就說這些的?!崩碃枱o奈,深深的看了奧古斯特一眼:“在你的理解里,咱們相處了多久?” “十幾個月吧?!币荒甓嗟臅r間。 “在我的時間里,是十幾年?!崩碃枌W⒌目粗鴬W古斯特,煙灰色的眼睛里有著說不上來的情緒,“你伴我走過了我的童年、少年直至成年,你的一個月,就是我的一年。如果沒有這次穿越,你也許不需要應付我多久就能經歷完我的一生了?!?/br> 對于奧古斯特來說也許只是很短的時間,但對于拉斐爾來說卻是生命里的全部。 “怎么會?”奧古斯特這次是真正的震驚了,他雖然有過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有可能不太一樣的猜猜,但也沒有猜測過這么可怕的差距,他是說,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轉瞬的回復,對于拉斐爾卻有可能是心心念念盼了好幾十天的東西。 不對啊,如果這樣算,那時間軸就亂了。奧古斯特已經胎穿了八年,也不過才十九歲的拉斐爾卻說與他通信了十幾年。 奧古斯特轉念又一想,覺得這樣其實也能說得通。因為一如他之前看過的時間理論,時間并不是一條筆直往前的線,而是一個面,時間點并不存在駁論,是可以同時進行的?;蛘咭部梢赃@么理解,前七年奧古斯特是個傻的,那是因為他只穿來了一部分靈魂,從第八年開始,奧古斯特才完整的穿了過來,蘇醒了記憶,拉斐爾也終于收到了那個跨越了時間長河的最后一條短信。 “你說的話確實不算好聽,可那是我童年唯一能夠有的正常交流了?!崩碃栍侄嘟忉屃艘痪?。 “?。?!”那一直害怕拉斐爾的他,豈不是會顯得很渣? 拉斐爾拿他當童年唯一的朋友,他卻、他卻…… 拉斐爾閉上眼,往后一靠,擺出一副不想再多說什么、但確實是被傷透了心的模樣。 等奧古斯特在看到拉斐爾千里迢迢,為他帶來的禮物——滿院子的鹿后,奧古斯特整個人都傻了。 這可是皇家鹿園里的鹿啊,拉斐爾說帶來就都帶來了,只為奧古斯特曾經有過的一丁點不開心。這樣的用心,恐怕連奧古斯特的父母都做不到。 “你為什么會以為我要傷害你呢?” 拉斐爾說的云淡風輕,奧古斯特卻快要被愧疚感淹沒了。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我只有你了,你會永遠陪著我嗎? ——你是抖m嗎? 曾經的對話歷歷在目,一個不當回事,一個卻把整顆心都捧了上去。拉斐爾簡直小天使好嗎?腦補過度中期還沒過的那個貌似是他。 這特么就很尷尬了。 奧古斯特只能假裝撫摸從鹿群里找出來的傻鹿斑比,來掩飾自己那一刻的僵硬。他甚至有點不敢看拉斐爾,他一輩子就交了這么一個朋友,卻交的亂七八糟的。幸好,他的朋友依舊愿意和他當朋友,啊啊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 好人說:“跟我回倫敦,好嗎?” “好!” 好人又說:“一直住在倫敦?” “好!好!” 好人最后說:“和我住一起?” “好!好!好!” 拉斐爾在心里回答了瑪麗小姐一個月前的問題:=v=看,這不就做到了。 一如拉斐爾當年所做的那樣,他可以耐得下心用大量的時間來鋪墊,只為一件事——確保奧古斯特如今對他的態度。 智商、情商都不算高,還有點社交恐懼癥的奧古斯特,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了心目中的好友兼叔叔。他覺得他心里有兩個小人,一個說,好想親啊好想親,另外一個說,好呀好呀。但最后也只敢臉貼臉的蹭蹭,有賊心沒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