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奧古斯特昨晚也考慮到了這點,趕在廚師離也加入小男仆嚎啕之列前,他先快準穩的對這位黑眼睛的老鄉進行了安撫,表示等過段時間還是希望能夠天天吃到李做的美味菜肴的,只是他希望李能夠推陳出新,學一點口味更重的菜。 李忙不迭的點頭,只要不是被趕走就好,他一點都不想失去這么好的工作,這么和善的主家。 既躲過了拉斐爾,又能嘗到自己更加偏愛的菜色,一舉兩得,完美! 再然后就是提醒老管家,借著大掃除的名義,徹查了一遍古堡的裝飾,把奧古斯特覺得違規的東西都暫時收了起來。 大概是否極泰來,前面flag立的飛起,太非太霉,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遮掩行動進行的分外順利。 當然,這也和拉斐爾白天其實不經常在城堡里有關。 一如拉斐爾前面所言,他來布里斯托爾堡是有種種原因的,當國王的使者給奧古斯特送請柬只是順便,他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拉斐爾幾乎每個白天都要出門,有時候甚至晚上都不會回來,所以他并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去過多的關注大哥的兒子。頂多是在每次回來的時候,會記得給奧古斯特帶一些小孩子會喜歡的玩具與禮物。 奧古斯特卻始終不敢放松警惕,多少血與淚的歷史教訓告訴我們,真正出事總是發生在大家以為沒事了之后。 由于奧古斯特的謹小慎微,他和拉斐爾一直相處和諧。 早上,拉斐爾走了,奧古斯特還沒起,這個真心起不來。 晚上,拉斐爾披星戴月的回來,奧古斯特已經睡下了,最起碼是假裝睡下了,他堅持聲稱他習慣早睡。 老管家對此不置可否。 若拉斐爾哪天不出門,奧古斯特一定是在書房里和家庭教師學習,他的家庭教師都是特意找來的有名望的大貴族,學識豐富,又教學嚴謹。其實哪怕奧古斯特沒有刻意要避著拉斐爾,他也會被各種學習占用一天中除了睡眠以外的大部分時間。 當然,奧古斯特也不可能真的一點都不與拉斐爾接觸。未免自己露餡,奧古斯特很喜歡拿各種功課來當兩人溝通的橋梁,除了作業,不說太多廢話。 儼然一副“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的正直模樣。 拉斐爾:…… 奧古斯特還真看不出拉斐爾的態度,拉斐爾始終都在保持微笑,說話如沐春風,沒有一處不完美。但正是因為這樣的完美,反而讓奧古斯特心有余悸。他忘記是從哪里聽來的歪理了——越是完美,越容易包藏著更大的危險。 拉斐爾真的是很完美,他說話的聲音,他寫字的手,甚至是給奧古斯特講語法時的側顏,立體,深邃,又充滿了致命的魅力。 一言以蔽之,盛世美顏。 簡直是奧古斯特的理想型,讓奧古斯特都有沖動去做個九宮格,寫上“媽就是他”、“就是這個人”、“我要娶他”、“嫁他也行”、“拉斐爾.jpg”、“他賊幾把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全宇宙最好看的”、“您就成全我們吧!”。 奈何美人有毒,他們有緣無分。 第7章 鑒于與國王的四婚還有一個冬天那么遠的距離,不管是拉斐爾還是奧古斯特,都并不著急啟程前往倫敦。 拉斐爾到底在忙什么,他并沒有具體講過。想也知道,沒有哪個大人會和孩子正兒八經的解釋工作上的問題,哪怕那個孩子的爵位比所有人都高。 奧古斯特不了解拉斐爾,拉斐爾卻對奧古斯特的大事小情所知甚深。畢竟拉斐爾幾乎可以說是在手把手的教奧古斯特完成功課。 老管家的臉色已經有好幾日不見轉晴了,他對于拉斐爾的教學能力并不看好。 和一般的貴族不太一樣,尊貴的奧古斯特閣下不僅要學習語言、圣經和禮儀,他還要早早的就開始學習如何管理自己的封地。如今在代管封地的是萬能的老管家。在奧古斯特還懵懂的時候,老管家甚至是以此為畢生的使命而被安排到奧古斯特身邊的。 結果就像是奇跡一般,公爵閣下的“病”突然一點點好了起來,如今已經變得和正常的孩子無異了,毫無疑問的,將來也會和正常的大人一樣。黑太子當年給兒子做的安排就要有所改變了,被變相釋權的老管家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如釋重負,對奧古斯特全無保留的教導起來,甚至cao碎了心的希望閣下能越變越好。 也許奧古斯特還滿足于當個偏居一隅的大貴族,但他身邊的人卻早已經不會這么想了。奧古斯特是偉大的長腿王威廉一世的直系血脈,法蘭西國王的外甥,英勇的黑太子威廉三世唯一的兒子,論繼承法,連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結婚狂都要退去一射之地。 這樣的閣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和“碌碌無為”沾邊,他流淌著最榮耀的藍血,注定生而高貴! 拉斐爾一個私生子,又能教導奧古斯特這樣的大貴族什么呢? 老管家心中對拉斐爾的不滿,日趨嚴重。 然后…… 老管家就慘遭打臉了。 在拉斐爾潛移默化下,奧古斯特對封地事務的處理,其實越來越有主見了。他與拉斐爾坐在暖烘烘的壁爐前,一邊聽著唱詩班的現場音樂會,一邊游刃有余的吩咐道:“既然年底要去倫敦,就去問一下今年要送見習騎士來城堡的各地領主的意見吧,是要提前送來,還是延后?!?/br> 騎士,一個中世紀極其特殊的階級, 哪怕一本比辭海還要厚的書籍,都無法把這個階級的全部面貌都詮釋清楚。但要說簡單,其實也簡單,騎士是貴族的雇傭兵,與貴族有點類似于伴生關系。領主通過雇傭騎士來武裝自己的軍事力量,騎士則通過依附于大貴族來提高自身的社會地位。 曾經,騎士與貴族是有區別的,后來,他們開始混為一談,如今,只有貴族才可以成為騎士。 當然啦,不是所有貴族都能夠成為騎士。當下的主流思想是,貴族是天生的,騎士是需要后天訓練的。 當然,也不是沒有特例。 好比奧古斯特,作為婚生長子,多個領地的大領主,他不需要訓練,也可以通過授銜儀式成為騎士。 而沒有繼承權的其他貴族的孩子,就需要通過多年的辛苦鍛煉,來造就自己的騎士之路了。這是他們少數能夠出人頭地的機會之一。 歐洲一直流行的都是把財產集中全部留個合法婚生的大兒子,至于其他兒子,哪怕是一母同胞,也只會得到少的遺產。不管他們是公爵的兒子,還是男爵的兒子,當他們的父母死后,他們的未來就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拼搏了。 其他兒子想要繼續保持貴族的榮耀,轉職之路的選擇并不寬廣。 騎士便是其中之一。 而在成為騎士前,還有一個名為見習騎士or扈從的過渡階段。貴族的孩子不會在自己父親的領地訓練,一是他們自己不愿意留在一個注定不會由他們繼承的城堡里,二是他們的父親也不會愿意要除了長子以外的孩子。 這些貴族的孩子從八歲開始,就要面臨一個堪稱人生重要選擇的岔路口,到底是去母親的家族也就是舅舅那里學習,還是去父親從屬的大貴族那里學習。 奧古斯特作為格洛斯特、布里斯托爾以及劍橋三郡最大的領主,每年希望能把兒子送到他這里的從屬領主不知凡幾。對奧古斯特心向往之的貴族子弟也特別多,甚至有繼承權的長子都表達過向往。 因為眾所周知的,奧古斯特的父親黑太子正在前線浴血奮戰,騎士是為了戰斗而生的,再沒有比戰場更能適合他們揚名的地方。 當了騎士,其實也不代表這個人未來就有什么發展了,一般晉升成騎士后,都要有一個去各地游歷的傳統。游歷說白了就是揚名的過程,要么找到一個大領主效忠,要么找到一座城堡來繼承,好比通過娶沒有兒子的領主的女兒為妻。 在東方倒插門一樣的形式,在西方的騎士們眼中卻是很受歡迎的出路。 在很多西方童話故事里都有這方面的體現,總有那么一個騎士通過打敗惡龍的方式,迎娶了美麗的公主,繼承了一座城堡。 在中世紀人看來,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當然,這個世界上并沒有那么多沒有兄弟卻有大筆財產的貴族小姐等著被騎士迎娶,所以大家還要發展其他路線。 對于不少人來說,從奧古斯特這里過度去得到黑太子賞識,就是個極好的出路。 由于走關系想要來的人實在是太多,奧古斯特這里就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了每年一度的選拔儀式,選拔見習騎士。如今儼然已經成為了奧古斯特領地里一件年末慶典一樣的大事,連其他領地都有對奧古斯特拋出了橄欖枝的。 今年的選拔已經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了,如今,奧古斯特用能陪著他去倫敦之行的名義,再次加重了選拔儀式的地位。 因為倫敦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的。 這里說的去,和單純的去旅游參觀是有很大區別的,是進入倫敦的社交圈。英格蘭貴族的對外印象一直很保守古板的,這并不是空xue來風。保守也就意味著封閉,外地的貴族想要打入頂級社交圈,并不比本地的普通人容易多少。 甚至由于太多的貴族向往倫敦,英格蘭歷史上還有國王直接下令,不允許外地小貴族去倫敦參加社交季。倫敦之路變得一票難求,一個真實的故事。 奧古斯特以此為餌,注定要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對于領地的發展和前線黑太子隊伍的擴充,都有著很大的幫助。 放在以往,奧古斯特是肯定想不到這些的,最起碼他不會用如此委婉的說辭。 但是如今他會了,誰的功勞? 拉斐爾。 老管家不得不承認,他錯怪了拉斐爾,拉斐爾并不是眼界小、不會教育孩子,又或者是對閣下不安好心,相反,拉斐爾其實很會教人,并且是在發自真心的為奧古斯特好。 老管家鄭重其事的對拉斐爾表達了感謝。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這種春風化雨的手段很不錯,卻不是他們家尊貴的閣下適合學習的,說到底還是身份不同,他們家的公爵需要學的是王道,是理直氣壯的發號施令,是……反正不是拉斐爾這樣的。而且,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拉斐爾以前和奧古斯特并無交集,如今這般,讓老管家總覺得對方圖謀不軌,他有點不安。 在有了老管家的幫助后,奧古斯特對拉斐爾敬而遠之的計劃施展的就更加順利了,順利到奧古斯特甚至開始很認真的想,他是不是要提前開始計劃的第二步了。 是的,第二步。 奧古斯特之所以要先極力和上輩子的自己撇清關系,不想讓拉斐爾有一丁點的懷疑,是因為…… 他想在那之后對拉斐爾好。 他想彌補他上輩子無知的毒舌。他當時是真的以為拉斐爾就是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中二病,才會說話那么不客氣的??墒侨缃裨诹私獾嚼碃柕恼鎸嵦幘澈?,他又會忍不住的想要去彌補拉斐爾。 奧古斯特上輩子在母親去世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無數次午夜夢回,他都在渴望著能有一個長輩來幫助他。哪怕不幫助,只是一句“別怕,有我”的安慰都是好的啊??上?,左等右等,直至奧古斯特自己百煉成鋼,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任何事是天塌下來的大事的時候,他都沒能等到那個他期待著的長腿叔叔。 而當他有機會成為一個人的長腿叔叔時,他卻用那樣殘忍的方式拒絕了。 雖然看上去如今的拉斐爾不僅沒有過的不好,反而憑借自己的韌性過的很好,在十九歲的年齡就已經成為了國王都離不開的股肱之臣。 但是……奧古斯特還是想做些什么。 不需要拉斐爾知道,也與拉斐爾的外貌是不是奧古斯特的理想型無關,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為了以防被發現后的尷尬,奧古斯特才需要在前期準備好,極力避免讓拉斐爾有一絲一毫把他和他上輩子聯系在一起的可能。 懷疑是魔鬼的種子,哪怕只一次,都會在人的心中生根發芽。 奧古斯特冒不起那個險,如果被拉斐爾發現他在對他好,他也希望拉斐爾覺得這是一份來自家人沒有絲毫雜質的好,只因為你是你,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過去。 不管拉斐爾到底是不是個蛇精病,又或者他到底要不要毀滅世界,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他都值得一份全無保留的好,每個人都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受對小攻的情緒其實是很復雜的,一方面,他有點怕他,這是正常人面對一個隱性蛇精病都會有心里發毛;另外一方面,他又想要對他悄悄的好,沒什么目的,只是把自己過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拉斐爾身上,他沒能得到的,他希望拉斐爾能夠得到。 恩,簡單來說,哪怕拉斐爾已經不需要了,奧古斯特還是想當拉斐爾的長腿叔叔,呃,好吧,是短腿侄子=v=?!疚?, 第8章 奧古斯特想當拉斐爾的長腿叔叔,但考慮到實際情況,他只能當短腿侄子,還是不是特別成功的那種。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拉斐爾在城堡里活動的時候,就總感覺自己仿佛被什么盯上了,每當他一個人走過鋪著波斯地毯的長廊時,總會傳來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腳步聲。但是當拉斐爾忽然轉身看去的時候,卻又只能看到一片空空蕩蕩,除了壁畫與騎士盔甲做的裝飾再無其他。 一眼望不到頭的古堡走廊,哥特式的尖聳線條,幽暗昏惑下跳躍著的照明壁火……拉斐爾控制不住的總會在此情此景下腦補出一個孩子孤獨的身影。 縱使錦衣玉食,仆從數百,依舊如赤身于蒼穹曠野之下,他是那么孤獨,仿佛連心都沒了溫度。 突然,一道嚴厲卻不失關切的聲音,從記憶的深處復蘇,那是一道怎么樣的聲音呢,很難形容,只覺疾風驟雨,卻觸及心靈。他說:“呵……” 記憶忽被一陣響動打斷,從被擦洗的锃亮的盔甲后傳來。一截沒來得及被收回到藏身之后的披風是如此的顯眼。純白的滾邊毛,猩紅色的天鵝絨,以及標志性的金色鳶尾花繡紋。代表著了法蘭西王室的鳶尾花,那是他大哥威廉十幾年前便已昭然若揭的野心。他想為妻報仇,想為母贏回故鄉,想為兒子做出彌補,他有那么多想法,便不會再有時間去倍感孤獨。 等了一會兒后,在拉斐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假裝駐足欣賞墻壁上的油畫時,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截袍角,被一點一點的抽回了巨大的騎士盔甲后面。仿若嘴里塞滿了栗子的金紅色松鼠,明明那么害怕人類了,卻在人類靠近時只傻乎乎的加快了進食速度。 拉斐爾用一聲輕咳掩過了他忍不住發笑的唇角。 這樣的“鬧鬼”事件還只是個開頭。 某日拉斐爾晚歸,路遇大雪,紛紛揚揚,那是冬季不算太冷的布里斯托爾百年內遇到的第一回,誰都沒有準備,包括拉斐爾。馬車寸步難行,折騰了一夜,等拉斐爾回到城堡時已近黎明破曉,連天空都泛起了白色的魚肚。拉斐爾在路過大廳時,卻看到了還在熊熊燃燒的壁爐,以及假裝只有他一個人在大廳的奧古斯特的貼身男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