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好在,那盞茶原就是黃順端上來給皇帝用的,溫溫的恰可入口,倒也算不得多燙。茶湯澆在身上,淋了一頭卻也不過是狼狽些罷了。 蕭明鈺頂著一頭的茶葉片,不顧滿身的茶湯,鄭重的跪了下來,重又垂首求懇:“求父皇替兒臣與阿娥賜婚?!?/br> 皇帝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阿娥才十歲,是不可能跟著你去藩地的?!?/br> 蕭明鈺從容自若:“兒臣可以等?!?/br> 皇帝短促的笑了一聲,垂下眼盯住了兒子那一頭的茶葉,接著道:“朕是不舍得叫阿娥這么早就出嫁的,至少也要十五六歲。阿娥如今才十歲,你難道要等五年、六年?” “自然如此,”蕭明鈺揚起脖子,抬眼與皇帝對視,認認真真的道,“兒臣愿往城外法慧寺,代發修行五年,替母后祈福?!?/br> 皇帝默默地摩挲了一下案上書卷的書脊:“連這個都想好了,你就肯定朕會應允?” 蕭明鈺重重的叩首,沉聲應道:“兒臣常聞‘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唯望父皇成全?!?/br> 皇帝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卻沒理他,轉頭去看鄭娥:“阿娥你呢?他要求親,你愿意嗎?” 正午的陽光從朱紅色雕花木窗折入,猶如凌空灑落一層薄薄的金粉,妝飾著內殿。鄭娥肌膚瑩白如細雪,被暖陽一照便顯得更加剔透光潔,隨即便又薄薄的一層微紅從她脖頸處泛上來。她用力的咬了咬唇,然后認真的點了點頭。 皇帝來回看著他們,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十五歲時與元德皇后定親的……他的目光不由的飄得更遠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既然如此,朕也就不攔著了。四郎你明日便收拾收拾去法慧寺吧,若你真能堅持五年不該心意,若阿娥到時候還愿意。那朕便成全你們?!?/br> 蕭明鈺倒是沒想到皇帝真就這么簡單的同意了,他又驚又喜的抬起頭來,匆忙間倒是應了一句:“多謝父皇恩典。 鄭娥挨著蕭明鈺站,也小聲的接了一句:“謝謝蕭叔叔……” 聲音脆嫩嫩的,就像是枝頭的百靈鳥。 皇帝聞言微微一聲嘆,倒也沒有說什么:少年人的感情,也不知能有多長? 等消息傳出去的時候,二皇子和三皇子,或者現在應該叫楚王和吳王,在自己的王府里頭和幕僚大罵了一回蕭明鈺:不愧是元德皇后生的,就是狡猾jian詐——他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招呢! 就算是去廟里做和尚,那也是長安城邊上,進進出出方便得很呢!一拖就是五年,到時候皇帝不舍得鄭娥離開,說不準還要再拖幾年呢!偏偏鄭娥只有一個,他們又都已經娶妻,連借口都沒有。 第65章 四年后。 七月, 法慧寺后院。 兩個十歲上下的小和尚穿著褐色僧袍,正賣力的拿著掃帚灑掃。只是七月里的天氣著實炎熱, 他們稍微掃了一角便被曬得渾身是汗, 左右瞧了瞧便偷偷躲到樹蔭底下休息一會兒。 其中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和尚擦了一把汗珠,白胖的小手摸了摸自己光可鑒人的腦袋,悄悄的轉頭去問邊上的伙伴:“對了, 聽說端平郡主今天來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嘿嘿笑起來,“我記得上回魏王殿下的生辰的時候郡主就來了, 還讓人帶了許多點心分給寺里的人。凈池師兄分了我兩個,真的很好吃啊。要是郡主她能天天來就好了……”他那回吃了幾塊,簡直恨不得住在寺廟里代發修行的魏王殿下天天過生辰呢。 另一個小和尚生得白凈高瘦, 眉目清秀,聞言倒是居高臨下的瞥了身邊的伙伴一眼:“整日里就知道吃……”話雖如此, 他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過啊, 我也希望端平郡主天天來?!?/br> “你還說我, 你自己還不一樣?!”那個白胖的小和尚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然后忍不住就用手肘戳了戳對方。 那個高瘦的和尚真心覺得自己小伙伴缺根筋——要不是有自己看著, 就這樣呆愣愣的性子, 說不得連灑掃都做不好。想了想后,他還是勉為其難的解釋了幾句:“你沒發現嗎?每回郡主來的時候,魏王殿下的心情都會跟著好許多,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都能輕松許多了……” 白胖小和尚這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是哦,不過端平郡主就跟仙女似的,難怪魏王喜歡呢……” 他們還沒來得及再說幾句閑話,遠遠的便見著一個師兄板著一張臉從大殿那里朝他們走來,連忙縮了縮脖子,重又提起掃帚,兢兢業業的灑掃起來了。 而他們話中的兩位主角,端平郡主鄭娥與魏王蕭明鈺則是在不遠處的小院子里。 蕭明鈺說了是要代發修行,替母祈福,皇帝自然也不客氣,存心要磨一磨兒子的性子,特意和法慧寺這邊發了話。所以,蕭明鈺也只好乖乖的呆在法慧寺里念經拜佛,除卻一些必要的事情外,這幾年竟是連寺廟的大門都沒能出幾次。 好在,鄭娥搬到了泰和長公主的府上,還能常來寺里頭瞧瞧他。這會兒,蕭明鈺和鄭娥正坐在小院子里的薔薇花架底下喝茶。 七月里的陽光猶如流金一般的灑落下來,小院的青石板仿佛都要跟著冒煙,好在薔薇花架下尚還算是陰涼,一朵朵的薔薇開得正盛,花嬌葉嫩,顏色鮮妍,更襯得坐在花架底下的一男一女,神容卓然。 鄭娥現今已有十四,穿了一身湖藍色底月白絲線繡花蝶紋的高腰襦裙,竟有幾分娉婷纖瘦的感覺。妝扮上面,她倒是隨了元德皇后的脾性,不喜華妝,頭上只是梳了個極簡單的雙鬟,帶一套玉石珠花,耳邊亦是一對水滴狀的玉石耳墜,簡單樸素,看著倒像是鄰家女孩一般的平易近人。 當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便有如細碎的金粉輕輕的飄灑下來,一頭鴉羽似的烏發仿佛染了一層薄薄的金光,她那本就如羊脂美玉一般白膩的肌膚卻因過于明亮的陽光而顯得更加剔透白凈,猶如水晶一般。她的五官亦是精致至極,纖眉、櫻唇、瓊鼻,一雙水眸好似兩丸黑水銀,靈動明亮,仿佛倒映著盈盈水光,一眼望去,似乎都要溺在那一泓秋水里,不由自主的生出喜愛之情。 鄭娥今日來倒不是閑著無聊專門來與蕭明鈺閑話的,她說的卻也算是件正事——二公主今年十六,馬上就要出嫁了。 大公主卻是去年才出嫁的?;实墼€想著因為太后和元德皇后的事耽誤了長女,想要將她嫁給林相家的嫡長子。只是沒想到,反倒是大公主自己先等不及了,前年的年宴上,大公主也不知那兒不對勁,拉著阿史那思歸跪求皇帝,說是要和親北狄,結兩國之好。 皇帝氣得不行,偏又是年宴上,當著群臣的面聽女兒那一本正經的天真話,他原就不是個受人威脅的脾氣,冷怒之下竟也不再多勸,干脆就應了。等過了年節,皇帝就叫禮部準備準備,把大公主嫁給了北狄那位死了閼氏的汗王,此后遙隔千里,到底是好還是壞,卻是再管不了她了。 大約也是因為大公主這一樁不叫人省心的婚事,皇帝對二公主便也多cao心了些,特意叫賢妃看好坐不下腳的二公主,叫她出嫁前現在宮里頭學一學做人媳婦的規矩。 鄭娥與蕭明鈺說的是:“下月二娘便要出嫁,現今被蕭叔叔拘在宮里頭不許她出宮,所以她特意叫了我來問你,給她備好禮了沒有?!彼f到這兒,有些擔心蕭明鈺足不出寺買不到什么好禮,忍不住先替蕭明鈺遞了個臺階,“要是你是在沒想好要送什么,我替你準備好了?!?/br> 蕭明鈺聽到這話倒是一笑,微微頷首,從容的應道:“二娘出嫁,這禮我自然是早就備好了的?!闭f到這兒,他伸手把剛泡好的茶遞給鄭娥,“這是清明前叫人采制的好茶,用的也是法慧寺后山的清泉,你且嘗嘗味道?” 鄭娥聞言不由眼睛一亮,連忙接過茶盞,低頭抿了一口,果真是茶湯清香,入口甘美,令人神智一清。她俏生生的眨了眨眼睛,揚唇感嘆道:“四哥哥你的茶是越泡越好了……” “一個人閑了無聊,也就只能琢磨這個了……”說到這兒,蕭明鈺瞥了眼鄭娥,微微挑了挑眉梢,“以前還有人說什么‘一天不見就會想得很’,結果十天半月都見不著人影?!?/br> 雖說蕭明鈺語聲沉靜,不緊不慢,可那詞句聽著到好像是怨夫再向沒心肝的負心人抱怨似的。 鄭娥很是認真的回憶了一下,心道:那句‘一天不見就會想得很’難道不是你說的?不過鄭娥一貫對人情緒敏感,哄起蕭明鈺來更是熟能生巧。 她連想都沒想,連忙從木案上端起蕭明鈺那盞還沒喝過一口的茶,笑盈盈的開口道:“四哥哥為了給我泡茶忙了半天,自己都還沒喝呢,快喝點兒解解渴?!睂Ψ疆斆婵卦V的時候,自然不能硬碰硬,一定要另出蹊徑才行! 蕭明鈺瞥了她一眼,見她雙手捧著茶盞遞來給他,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眉目間笑意盈盈。還沒等蕭明鈺反應過來,在那雙手就跟有了自我意識一樣的伸出去接了茶盞——天啦,他怎么會有這么不爭氣的手,他就想要擺正態度讓鄭娥知道事情嚴重性,如果回回都被她這么輕易的給哄了,那以后豈不是要一輩子妻管嚴? 這般一想,蕭明鈺面上雖是不顯,心里頭卻恨不能把手上的茶盞給還回去。好在他端得住,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低頭抿了口茶,依舊是不動如山的模樣。 鄭娥遞完了茶,又連忙拉了拉蕭明鈺的袖子,可憐巴巴的解釋道:“我也很想天天來瞧你??!”她明確的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態度,然后便抬眼去看蕭明鈺,小聲自我解釋道,“可我也很忙啊,每天都要練字、學畫、學琴……有時候還要去聚會、打馬球什么的,而且義母也不叫我常出城……” 鄭娥自不像是蕭明鈺那樣每日里都只能呆在山上,她自從宮里頭搬出來后,社交上面便寬闊了許多。而且,她現今十四歲,生得又如明珠朝露一般討人喜歡,許多貴女們也都樂意與她相交,這般一來自然也不能時時的到山上來看蕭明鈺。 蕭明鈺見她態度懇切,心又忍不住軟了軟,暗道:也不必這么急著約束她吧?阿娥還小呢,難免有些個朋友和喜歡的東西……再過一年便可以定親成婚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應該也不晚的。蕭明鈺不一會兒便接受了自我寬慰,伸出手揉了揉鄭娥的發頂,彎彎唇角:“你啊,就只會哄我……”偏他自己不爭氣,回回就這么被她給哄了。 鄭娥連忙順勢抱住蕭明鈺的手臂,撒嬌道:“我就知道四哥哥你最好了?!?/br> 蕭明鈺那張臉再板不起來,只好低頭抿了口茶,道:“喝茶就喝茶,別亂給人灌迷魂湯!” 鄭娥眨巴眨巴眼睛,仰起頭去看他,聲音脆脆的:“我是說真的啊?!?/br> 蕭明鈺耳尖微微有些燙了,只得又低頭喝了幾口茶。隨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事,連忙拉開鄭娥,站起身來,口上道:“對了,有件東西,我要送你……” 話還沒說著,他便起了身,徑直往屋內去。 第66章 鄭娥頗有些好奇的托腮坐在花架底下等著, 心里倒是把蕭明鈺的禮物給琢磨了一遍:是像上回那樣親手雕出來的木簪子;還是上上回親手做的木琴;又或者是上上上回親手折的山花…… 只是,哪怕鄭娥想破了頭都沒想到, 蕭明鈺居然從屋子里拎了一個竹籠子, 籠子里頭是一只小白兔,大約不足一掌大,小小的團成一個雪球兒。兔子的長耳朵半立半趴, 皮毛雪白,此時正乖乖的趴在籠子里。 鄭娥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然后起身撲上去:“四哥哥,你哪兒捉來的兔子?”她低下頭去瞧籠子里的那只小兔, 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是送我的嗎,送我的嗎?” 說話間, 鄭娥忍不住悄悄的用指尖戳了戳兔子毛:毛茸茸的,又軟又暖, 好可愛~ 蕭明鈺先把裝著兔子的竹籠子放下, 微微抬了眉梢看她, 點了點頭:“自然是送你的?!彼恐巫幼讼聛? 口上徐徐的解釋道,“我去后山鍛煉的時候瞧見的——這兔子跟你似的, 呆頭呆腦差點就撞到樹上, 我就拎回來送你了?!?/br> 鄭娥本來正低頭看著兔子,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頭瞪了蕭明鈺一眼,嘟起嘴:“誰呆頭呆腦了?” 蕭明鈺忍俊不禁, 反問道:“你說呢?” 鄭娥現今得了兔子倒是有些喜新厭舊,嬌氣的鼓了鼓雙頰,拎起裝著兔子的竹籠子便道,“等會兒我還得去宮里頭瞧二娘,先不說了,走了……” 蕭明鈺被她氣鼓鼓的模樣逗得一笑,卻也知道她也是時候該下山了——再晚一點日頭下去了,山路上人多,就麻煩了。所以,他沒攔著鄭娥反倒是坐在案邊端起茶,目送著鄭娥離開了小院。 一直等到鄭娥的背影走遠了,一直侯在屋里頭沒出來的小內侍得福才小步上前來,躬身替蕭明鈺收拾起桌面上的杯盞,口上徐徐稟告道:“因為要慶賀二公主出嫁,楚王與吳王早些時候便已出發,楚王一路趕得急,他的車架大概過兩天就會到京城了。至于吳王,則會晚上幾天……” 蕭明鈺這回來法慧寺,明面上身邊自然只帶了個得福,但他私下里還是調教了不少人,消息自然也靈通的很。 蕭明鈺微微頷首,示意自己聽到了,端著茶盞緩緩抿了一口,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嗤笑了一聲,聲調溫文中帶了幾分譏誚道:“二哥和三哥一貫是個熱心腸的,早到些時候也是自然的?!彼闹父刮⑽⒃谇嘤癫璞K上摩挲了一下,似是自語,“不過時間離的這么近,想來也是早就私底下約定好了的——看樣子,二哥這幾年仍舊沒什么長進,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沖動,倒是替三哥打了個先鋒……” 楚王和吳王這些年仍舊是不怎么死心,一門心思的想著借口要來京城,上回大公主和親的事情辦得急,他們沒能趕上,這回二公主出嫁,嫁的又是泰和長公主的幼子張長卿,他們自然也就有了借口要來長安。 蕭明鈺垂下眼,看著碧綠的茶湯,忽而抿唇一笑,側首輕輕的與得福說了兩句。 花開兩支,話分兩頭。 鄭娥此時正坐在下山的馬車上,手里拎著竹籠子,低頭瞧著那只小白兔,忍不住逗它道:“叫你白云好不好?我以前有一匹叫紅云的馬呢……”說著,她又用指尖戳了戳兔子毛茸茸的身體。 一直不斷被sao擾的白兔百無聊賴的轉了個頭,用屁屁對著鄭娥。 恰在此時,前頭駕馬的車夫不知怎的忽然勒住了韁繩,頗為倉促的將馬給停了下來。正坐在車廂里面逗兔子的鄭娥差點歪倒,連忙掀開一角車簾問道:“怎么了,是前面的路不通?” 車夫連忙回頭應話:“有,有個姑娘躺在路中央,好像是昏了……” 鄭娥聞言一驚,連忙抬眼看了看,果真見著有個穿著碧色衣裳的姑娘倒在路中央,人事不省的。倘若不是車夫提前拉住了韁繩,說不得馬蹄就要踩在那個姑娘的身上了。 鄭娥瞧著對方鬢發凌亂,衣裙滿是泥灰,幾乎風塵仆仆、奄奄一息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憐,本是要直接跳下去看看的,不過想了想還是轉頭交代了邊上的人一聲:“叫個侍衛去看看吧,給人找個大夫瞧瞧,等醒了之后就送她回家吧?!编嵍疬@也是學乖了——她常往山上看蕭明鈺,不少人都知道這事,故而這幾年倒也時常撞見過不少專門想要騙她的騙子,只是被騙些銀錢或許還好,但她到底還是怕碰見刺客、jian細什么的,又被蕭明鈺教訓了幾次,也不大敢亂發善心。 其實,不必鄭娥開口,護在馬車左右的那兩排侍衛有人直接策馬過去,伸手一撈,將那昏迷不醒的女人拉了起來,擱到馬背上。 鄭娥瞧了幾眼,仍舊是不放心,所以又特意交代了幾句這才回了泰和長公主的公主府。她回府后略換了身衣服,直接入宮去見二公主了。 二公主早就悶得快要發霉了,見著鄭娥來了便連忙拉她坐著她入了內殿,等叫身邊那些伺候的宮人都下去后,她才小聲抱怨道:“你不知道,我都快被煩死了,原來嫁個人這么麻煩啊……” 說著,二公主看了眼鄭娥,心里不知怎的就忽然平衡了下來。她抿唇笑起來,一臉壞笑的湊過來,貼在鄭娥耳邊,輕輕嘀咕道:“再等一年,你和四哥不就也要這樣那樣了?” 鄭娥面頰一紅,揚著下巴哼了一聲,強自鎮定道:“我特意進宮來陪你,你還故意說這些!” 二公主連忙扯了扯鄭娥的袖子:“好啦好啦,不說這個。對了,”她一轉眼珠子,忽而拉著鄭娥起身去后面的書案,“噯,賢妃娘娘給我送了一摞的畫冊,你要不要看?” 鄭娥倒是有些詫異:“你不是要學規矩和禮儀嗎,賢妃娘娘看畫冊做什么?” 二公主一臉大jiejie模樣的拍了拍鄭娥的肩頭:“原來你還不知道啊……”她眨巴眨巴眼睛,強調道,“這個畫冊和你以前看得那些山水花鳥畫冊不一樣的!” 鄭娥眨了眨眼睛:“不是山水花鳥,那是人物的?” “算是吧……”二公主嘟囔了一聲,拉著鄭娥圍著書案坐下,然后在書案上那一大堆的書卷里頭翻找起來。 鄭娥看著她那書案,簡直有種要眼瞎的感覺,忍了又忍,還是說了出來:“你這兒桌子都亂成這樣了?還不叫人收拾???” 二公主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我這是亂中有細,要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我還不適應呢?!闭f著,她從一大摞的書冊底下抽出一本硬皮的畫冊來,招招手,擠眉弄眼的道,“阿娥,來給你開開眼界~” 鄭娥瞥了一眼那畫冊的封面——倒是畫了一男一女,盛裝華服,顏色鮮艷,筆觸倒是十分細膩。她可有可無的起身湊了過去,然而,等二公主翻開那本畫冊,鄭娥真心覺得自己這一次要眼瞎了…… 偏偏那本畫冊二公主已經看了好多回,她在這上頭倒也開放的很,還自然而然的和鄭娥討論起動作和姿勢來,嘴里道:“這本含蓄些,畫工不錯呢,你看這個姿勢……” 鄭娥面紅耳赤,目光躲閃,幾乎應不出聲音—— 這樣也行? 這種動作,真的可以嗎? 還是說,原來還能這樣? 鄭娥簡直覺得自己三觀都要被打碎重建了——她和蕭明鈺雖然時常見面說話,可一直都只是牽手或是揉一揉額角,至多便是在額頭或是面頰那里吻一吻,再多的就害羞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