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論謀略,楊凌大將軍遠不及攝政王,不過他經驗尚可,若是小戰,楊凌大將軍足以勝任。但如今攝政王都深陷其中,怕是楊凌大將軍也不行?!?nbsp;立馬就有人提出了異議。 其實,大家心里都有底。韃靼一事,經過攝政王的討伐,韃靼差不多是潰不成軍了,只要派個能力差不多的將領,一舉將韃靼驅逐出境,事情差不多也就成功了。 這個人物只要沒出什么大的差錯,就可以直接領功了——只要攝政王回不來,軍功就全是他的了。 但得是個能服眾的人。 百官們各自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人選,不是被官場上的對手反駁,就是自己也拿不出好的理由。 約莫一刻鐘之后,小皇帝開口了:“如果你們沒有人選的話,朕這里倒是有個不錯的人?!?/br> 立馬就有那諂媚的人笑道:“皇上選的人定是不錯的!” 盛攬琛微微一笑,把手擱在了龍椅的扶手上,等群臣安靜了,才道:“眾愛卿覺得楊祁如何?” 大殿霎時間鴉雀無聲,過了片刻,有人擰著眉道:“臣覺得不妥,楊探花不過一介文人,不說他沒有上陣殺敵的經驗,就是兵法之道他也不見得懂多少呀!皇上請三思,事關我大盛安危,不可隨意行事?!?/br> 盛攬琛嘴角的笑意淡了下來,手漸漸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若隱若現,越發襯的他的皮膚蒼白了。 “為何不可?楊探花是西岐山山長的關門弟子,于武藝上的造詣不必我說了,再者,他是楊凌大將軍的兒子,在晉地的時候,他也曾帶過兵,為他父親不知道打下了多少勝仗。于排兵布陣上,你們是比不過的。他文武兼修,有何不可?”他的聲音沉了下來,讓群臣可以輕易聽出他的不悅。 但還是有些人提出異議,不是說楊祁太年輕,就是說他閱歷淺。 盛攬琛等他們一一說完了,負手問他們:“除了他,你們有更好的人選嗎?” 群臣面面相覷,這時候即使他們有心思,也不敢提了。萬一攝政王真的沒了,這大盛可就徹底是小皇帝的天下了,他們現在如果做了讓小皇帝不虞的事,難免被小皇帝記掛于心,以后的仕途也就斷了。 小皇帝既然提了楊祁,就說明他想栽培楊祁,未來楊祁能成為小皇帝身邊的左膀右臂、獨攬大權也是有可能的。那干脆就同意了罷! 盛攬琛看著下首烏壓壓一片人,俱低垂著腦袋,卻沒有一個再提出半點疑意,心中很滿意。 有那慣會看臉色的人道:“臣附議!”片刻之后,群臣皆跟著附議。 盛攬琛總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重新把手放回龍椅上,輕咳一聲,道:“既如此,就定下楊探花吧。朕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如果無事啟奏的話,就退朝罷?!?/br> 這事就這樣定下了。 其實盛攬琛該感謝趙顯不愿攬權。趙顯性子清冷孤傲,做不來籠絡群臣的事,若不然,這人選還輪不到盛攬琛提議。 不管怎么說,楊祁當日就領了職,帶著糧草奔赴西北戰場了。 許泠拒絕他的提親之后,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兩天,不吃不喝,第三日又喝了一天的酒,喝的酩酊大醉。 醒來以后,他的眸色暗沉了許多,整個人也極度的消瘦,讓路人看了都心疼。 后來京城就流傳開了,楊家三公子求娶許家三姑娘而不得,獨自消沉。京城的姑娘家們私下都把許泠罵壞了,還說她這樣好的人都不要,以后肯定沒有男人娶了。 顧氏無意中聽到下人嚼舌頭,當場就怒極,喊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來把那亂說話的丫頭綁起來打了幾十個板子,又把她發賣了才解氣。 但女兒的親事終究成了她心中最擔憂的事。小兒子還小,品性純良,學識也不錯,又剛入了國子監,半點也不需要她cao心。大女兒雖然不是她親生的,說起來她這幾年對大女兒也夠好了,如今見她尋了個良人,也就放下了心。 只有許泠,讓她急的嘴角都起泡了。許桐還說她:“你急什么,左右女兒還小,品貌又擺在那里,不怕嫁不出去?!?/br> 顧氏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知道市井間都是怎么說的嗎?咱們永安的名聲都快被他們敗壞了,還說什么永安是眼高于頂的人,誰娶了她定會后悔!你聽聽,這都是什么話!” 許桐的眉心也皺了起來,還是安慰顧氏:“你先問清楚女兒的意思,我看楊侄子挺不錯的,對咱們泠姐兒又上心,若是能嫁他,興許是不錯的?!?/br> 顧氏卻用指尖戳戳許桐的胸膛:“你當我沒問過?我先前還以為是他們之間鬧了別扭,永安才不愿嫁了,后來我才發現哪里有半點別扭,咱們永安對楊侄子分明沒有心!你說女兒不喜歡的,還強求做什么!” 許桐的眉心能夾死一只蒼蠅了,思索了許久,他才嘆息道:“既然女兒不喜歡,那我們也不能強求,看緣分罷,這事以后再說,說不定就有什么轉機呢!” 話雖這樣說,但他和顧氏心里都明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只怕以后成的可能性很小了。他還以為是女兒太小還沒有開竅。他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以后女兒心中有人了,他可要好好偵查一番,可不能隨意就把女兒嫁了。 他又安慰顧氏:“不怕,咱們泠姐兒得了太后的喜歡,最后境遇怎樣都是說不定的?!?/br> 顧氏只好點點頭,不再提此事了。 “咱們永安這幾日不大愛說話,飯吃的也少,到我這里的時候也是興致缺缺的樣子,我看了總覺得心疼,問她又不說,可把我急壞了?!鳖櫴嫌謶n心忡忡道。 許桐把手覆在嬌妻的手背上,與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女兒到了年紀,多想些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要瞎cao心了?!?/br> 顧氏又嗔許桐一眼,把他的手拂下,轉身去了里屋,口中還道:“你分明就是不關心我們母女!” 對于嬌妻的無理取鬧,許桐很是蛋疼。但還是愛極了妻子撒嬌使性子時的嬌俏模樣,也就追進了里屋,捉了妻子做些沒羞沒躁的事,口中還道:“我如何不關心你了?哪日不想你想的心都是熱的......” 許泠自從在宮里聽到那事之后,確實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子。 她臉上的笑容少了,眸子里總藏在憂傷,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連許湛那小子都送了一只會說話的鸚鵡給她解悶,說是怕她被憋壞了。 許泠也總是吃不下飯,臉都瘦了一圈,越發有種柔弱引人憐的氣質了,有次出門時叫人看了背影,都讓那人呆愣愣的看了許久,直看的神魂顛倒,回到家還回味了好幾天。 等楊祁到西北的時候,還是沒有半點趙顯的消息,許泠終于忍不住了,把青音獨留在房里,問她趙顯的消息。 青音也似哭未哭道:“奴婢也不知,西北傳回來的消息總是沒有王爺的,我們也急呀,連趙字營都動用了,也只能靠他們了!” 許泠一頓,趙字營?趙顯走之前說給她留了趙字營的人! 她疾聲喚白英:“把我先前讓你收起來壓箱底的佛珠尋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深陷王者榮耀無法自拔,玩不知火舞玩的感覺自己走路都能瞬移,發個小招還能穿墻......嚶嚶嚶 ☆、尸首 佛珠被香繩串成串, 每粒大小一致,色澤也是出奇的好。因是趙顯戴手上的,他能在手上纏兩圈, 許泠的手腕纖細,所以到她手上, 就纏了三四圈。 許泠呆呆的看著手上的佛珠,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的蔥指輕輕摩挲著每一粒佛珠,想象著趙顯帶著它的時候都在想些什么。 趙顯那樣一個人,如果真的jian佞狡猾的話,佛祖于他又有何意義?他的心中也有信仰嗎? 許泠正思索著, 突然覺得其中一顆佛珠的觸感有些與眾不同。她把佛珠舉到眼前,對著太陽的光仔細看著,發現佛珠的內側竟刻的有字? 難道這就是趙顯號令趙字營的方法? 等看清楚那幾個小字的時候,許泠整個人都僵在那里。小字有四個,就是兩人的名字——趙顯、永安。兩個名字之間還刻了道線, 似乎要把兩個名字長長久久的綁在一起一樣。 許泠的心不知被震了幾震,直過了大半日,她還不能平靜下來,心里是五味雜陳。 他不離手的東西上竟然刻著她的名字! 青音也看到了這串佛珠,她的眼里滿是驚訝:“這不是王爺的佛珠?” “你認得?”許泠低頭打量著手里的東西, 口中問著青音。 “這是王爺每日都戴著的,他離京之前曾經吩咐過,見此物如見人,持此物者可號令趙字營的任何人?!?/br> 許泠突然就把佛珠收起來, 細細的纏在腕上,不緊不慢道:“若是我要見趙字營的人呢?” 青音神色一凜,毫不猶豫的跪下道:“奴婢可為主子引薦!” 趙顯為許泠留下的趙字營的人是趙十二。大抵是趙顯離開之前吩咐過趙十二,所以,他見到許泠的時候絲毫沒有半分詫異。 許泠開門見山的問趙顯的下落,趙十二卻一臉肅整。他向來是嬉皮笑臉慣了的,此刻做出這番表情,讓許泠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自王爺失蹤那天我們就派了各路人前去尋著,如今尋遍了能尋的所有地方,也沒有找到?!?/br> 許泠知道趙十二應是不會騙她,一時之間,心如墜冰窖。如果連趙字營的人都尋不到他的話,許泠不知道還有誰能找到他。 “只要未見尸首,我們就絕不會放棄!” 許泠總算存了半點希望。只要見不到尸體,她絕不會相信他死了。 有時候許泠會想,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又該如何。是隨便找個人嫁了,還是獨自去廟庵里做個姑子,孤獨終生?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成夜的失眠,若是好不容易睡著了,夢中還盡是他與她的從前。他對她總是格外的寵溺,格外的有耐心。無論她怎樣無理取鬧,他總能好脾氣的把她哄好,然后答應她各種要求。她撒嬌的時候他總是很受用,她越嬌氣他越喜歡,有時候她正鬧著呢就能被他捉到床上去,沒羞沒躁的折騰。 想起他對她的種種關懷、呵護,許泠總能哭著從夢中醒來。她從來沒有覺得趙顯離她這樣遙遠過。 剛剛重生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再無見面的可能,所以才放下了他。但當真的見到他的時候,許泠的心又不由自主的隨著他走。 雖然許泠嘴硬,口中說著恨他,巴不得他早早死去,但是他是她傾盡一生愛的人,她如何就能放的下!后來趙顯發現了她的身份,對她的種種表現都說明他還深愛著她,許泠心中其實是受到觸動了的。 但她還認為趙顯是她的仇人,即使心中又有了他的身影,她也不愿意承認,只是一味的折騰自己,也折騰他。 趙顯帶她去見成王的時候,她心里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后來趙顯對她說的那些,她不是不信,只是覺得太過荒唐。 現在想想,他有什么立場去騙她呢?他從來就不是愛撒謊的人,無論他做了什么,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老實交代。 若不是深仇大恨,又何至于做出那種事!許泠又想起他對她說的那些,他說的時候滿目的真誠,但她卻以為他在找借口。如果當時她能看進他的眼里,她是不是會發現他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脆弱呢! 許泠突然覺得很心疼他!是她對不起他,太矯情,以至于錯過了他! 許泠記得老長寧侯死的時候那晚,趙顯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白日陪著老長寧侯走過最后一程,晚上卻一個人躲起來,永安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赤紅,里面布滿了血絲。永安嚇了一跳,更多的還是心疼。她記得自己每走進趙顯一步,趙顯的身子便僵硬一分。 最后她不顧一切的擁住他,不知擁了多久,才感覺到他放松了下來。 許泠至今還記得那晚趙顯用力的抓著她的腕,力氣大的把她的手腕都掐紅了,還用那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盯著她,那雙眸子里面寫滿了痛恨、不舍與愛戀。但最后,趙顯還是嘆了一口氣,然后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許泠聽到他的心跳聲格外的落寞。 自那日以后,趙顯好像才開始變了。他對她還是那樣好,卻漸漸限制了她出門,也極少讓她與外面的人見面。 如今想來,他的心里該是怎樣的煎熬!他愛的人是仇人之女,他還是仇人的臣子,曾滿腔熱血的為仇人做事!他是謙帝的兒子,而她的母親又是邵和長公主,跟謙帝是血脈相連的兄妹。所以論血緣,她還是他的表妹。若她是趙顯,真不知該如何對永安。 趙顯的選擇很干脆,他不僅選了她,還選了為父報仇。 當她死在他眼前的時候,許泠知道他后悔了,他分明說了不再報仇了,只要她好好的活著。但是仇恨鑄滿了她的心,她辨不清是非,只一味的恨著他、逃避著。 如果當時她多想想他為何會突然變成那般,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其實趙顯對她從來都不設防,他的書房她隨時都可以出入,即使是在最難熬的日子,他扳倒了仇人,又除了仇人的一個兒子,他依然不曾對她防備過。 或許他心中是希望她知道真相的,畢竟這樣沉的擔子,他一個人背負不起來。只不過她只會逃避,心里認為是他害了她全家,全然不知她的家人對他的至親做過什么,或許長寧侯的死也跟她的家人有關! 這一切終究是無非求證了。許泠仰面躺在床上,任淚水染濕了枕巾。 楊祁在沙場上有如戰神附體,不到半旬就將韃靼趕回了大草原上。后來又使計生擒了韃靼的小王子——頗吉。 頗吉不僅極有野心,為人也非常的狡猾陰險,更是極其自負倨傲,他這般落入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手中,簡直氣的要吐血,被押送進京的路上若不是有楊祁親自看著,他只怕都自盡好幾次了! 楊祁不比他良善,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頗吉折騰自己,然后在頗吉瀕死的時候找大夫給他治,灌了狼虎之藥讓他活了下來。頗吉還得忍受著身體上的疼痛,心里恨不得生啖其rou! 快入京的時候,頗吉的一條胳膊廢了,沒了半條舌頭,大腿上還有一個窟窿,肋骨也斷了幾根。只能被小兵們抬著走。楊祁還裝模作樣的用繩子綁著頗吉,義正言辭的說這樣才能防止他逃跑。 如今無論是西北的將士們還是朝堂上的官員們,對楊祁都推崇到了極點,西北還有一座城的老百姓湊錢為楊祁建了一座廟,每日香火供奉著。 楊祁一下子上了神壇。 而趙顯的下落依舊是毫無消息。好些官員都認為趙顯已經死了,沒有必要再去尋了,小皇帝卻把進言如此說的人通通痛罵了一頓,還扣了他們一月餉銀。 盛攬琛很是痛心疾首道:“攝政王為我大盛做的如此之多,你們這些只知道享受安逸的人就是這樣對他的?只要一日未尋到,攝政王的位置就一日還在!”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群臣都夸盛攬琛有情有義,還深深的為自己的行為檢討,盛攬琛的臉色才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