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韃靼人一向貪婪,一旦讓他們有了休養生息的空檔兒,不出幾年,他們必定卷土重來。若是大盛贏了還好,韃靼會作出一副臣服的樣子投降,但私下又偷偷地招兵買馬,只等大盛疏于防備的那一天,舉兵入侵。若是大盛敗北,那他們會毫不收斂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十年前,還曾屠過城! 主子早就謀劃著要一舉擒了韃靼的小王子,好叫韃靼消停幾年,煞煞他們的威風...又為何不乘勝追擊?按王爺的性子,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無論付出再多,使出再多的手段,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趙顯的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有些晦暗不明,“韃靼內部有動亂,除了小王子,只有頗吉的勢最大。但是,頗吉有更大的野心,況且他一向不服大盛,若是他掙得了小王子的地位...” 他說了一半就不再說了,讓許泠聽的云里霧里。 細想就明白了,若是除去了小王子,那頗吉對大盛的威脅更大。放走小王子,還能得一個人情兒,再加上大盛西北五年的安穩日子...這樁買賣確實劃算! 想通之后,許泠更為趙顯的手段感到懼怕! 他這個人真是深不可測,從頭到尾掌控著全局,還讓旁人絲毫不能察覺他的打算! 那他是不是早就有放走小王子的打算,偏還拿了她做誘餌,讓她擔驚受怕的,以此博得小王子的感激?一想到這個可能,許泠就覺得怒不可揭! 但更多的,還是對這個似神又似魔一樣的男子的恐懼! 最讓她害怕的就是方才那無情至極的破空之箭,帶著極致的速度,如死神一般擦過她的耳側。 想到這里,許泠駭得后退一步。 趙顯募地回頭,涼涼的看她一眼,“過來?!?/br> 許泠呆滯了,叫的是她? 趙十二見她毫無反應,小聲提醒她,“攝政王叫你過去呢?!?/br> 許泠哀怨地看了趙十二一眼,這一提醒,她就是想裝作沒有看到,也不成了。 趙十二被她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這小姑娘為何用這樣含情脈脈的眼神看他,莫不是被他英明神武的外表迷住了? 趙一低咳幾聲,“許三姑娘,還請移步?!?/br> 趙一就是那天許泠和許桐去阜臨街拜謝的時候,帶他們進去的侍衛統領。他一眼就認出來這小姑娘是誰了,但是打量著攝政王沒有絲毫反應,他也就沒有吭聲。更何況當時她還在韃靼小王子手里,萬一小王子想來個魚死網破,那她就危險了。 許泠也認出了他,不覺有些尷尬。她又想起了那日在阜臨街的事,這個統領,總是在她最難堪的時候,讓她更加尷尬。 趙顯見小姑娘還是莫名的怕自己,微微擰起了眉頭。 “我那一箭是有把握的,傷不了你?!?/br> 許泠又呆愣了一番,他在跟自己解釋? 趙顯見她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眉頭擰的更深了,“你為何會在這里?” 他邊說邊向許泠走去。 許泠又后退了一步,她不過去,所以他過來了? 緩了緩心神,她才道“回王爺的話,臣女也不知道,只記得落了水,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里了?!?/br> 趙顯在許泠面前兩步處停下了,他解開身上的披風,用手一彈,許泠身上的那件青色袍子就落到了地上。 許泠雙手護胸,眼里滿是防備與懼意。 趙顯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她以為他會對她這個小身板做什么? 但,當目光掃到她身上那件蔥綠色的輕薄紗裙時,他微不可查的頓了頓。 隨后,他又向前一步,然后停下,俯下身子把披風系到許泠身上。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微泛著冷意,又帶著暖玉的光澤,似乎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 那修長的手指就在她頸前,他的無名指微曲著,中指輕輕一勾、食指一拉,動作嫻熟地為她系上帶子,就像已經做過千百遍一樣。 許泠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迫披上了那件帶著他身上余溫的披風,鼻尖還能嗅到獨屬于他的那種干凈清冽的味道。 她也想不到去反抗了,這是多么熟悉的場景呀! 永安身子骨弱,偏偏愛出去玩。趙顯怕她著了涼,身子又要不好,往往都會在她出門之前,親手為她披上一件披風斗篷。 那時候的他也是這般專注,所以,才讓她有了他很呵護她的錯覺...... 許泠咬咬舌頭讓自己清醒。 趙顯已經沉默著退開幾步。 她全身被披風罩著,只有瑩白的小臉露了出來,在那深色的布料襯托下,就如寒山雪一般晶瑩耀眼。許泠骨架小,雖然比同齡孩子高一點,但也才十歲,個子只到趙顯的胸膛,他的披風在她身上顯得過分長,下擺都落在地上。 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看起來滑稽無比。她手里提著衣服下擺,眉頭微蹙的看著腳下,似乎對多出來的那一大截很苦惱。再配上她那張精致的小臉,還有那無辜的小眼神...趙顯又想起了永安 ,那神態、動作無一不像! 他斂著眉,怎么把她錯當成她了! 過了好久,他背過身,去看那蜿蜒的河面,留下一道長身屹立又寂寥無比的背影,“把你帶來的人是誰,你可還記得?” 這聲音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硬生疏。 “他們是人販子,一個叫于三,一個叫張婆?!痹S泠如實答了。 趙顯反手輕扣船舷,“那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遇到歹人竟然還能逃得出來...你說呢,許三姑娘?” 許泠猶豫了片刻,實話實說?難道要她說出自己從于三手中逃命的經過? 她怕說出對于三做的事之后,周圍人會驚掉下巴。 “回王爺的話,那個叫張婆的人給臣女下了迷藥,但是我有所察覺,吸入的量比較少,才提前醒來了。趁著于三睡著了,我就逃了出來?!?/br> 話音剛落,就見趙一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來了。 “稟告王爺,這是侍衛們搜查時發現的人??梢阉P起來,審問一番?” 趙顯回過頭,看見這人的慘狀,他微怔了片刻,才道:“不必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今天的收藏評論呢→_→ ☆、混沌 “你是于三?”趙顯的聲音帶上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嚴,雖然是問于三的話,但是目光卻瞥向許泠,帶著審視。他記得,剛才她說是趁著于三睡著的時候逃的? “正是草民,大人饒命!不知草民犯了何事?”于三的聲音都不成調了,不僅是疼的,還有怕的。他于三什么時候怕過人?官爺的妻女他都擄過!但面前這位年輕公子卻不同,他隨意往那一站,就散發著一股威嚴,讓人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卑躬屈膝。 做他那一行,要的就是眼力勁兒,他一眼就知道面前的人是個大人物,或許就是張婆口中的那個貴人。 半天也不見有反應,于三偷偷抬起頭去看,結果快給他嚇尿了! 那個禍害丫頭怎么還在這里! 他不僅脖子疼、命.根.子疼,連腦瓜子都是疼的!再加上失血過多,他雙腿一蹬,昏了過去。 趙一又詢問,“王爺,可要派人給他醫治?” “私下販賣人口,本是大罪!”趙顯掃了一眼于三的尷尬處,淡聲道,“就任他自生自滅吧,另外,把張婆也抓過來,拘起來審問?!?/br> 他再看向許泠,心里有些詫異,這傷是這個小姑娘造成的? 怎么還會有姑娘這樣“彪悍”...跟她的性子倒是有幾分像,招數也是一樣,同樣的外表嬌弱,內里又帶著些調皮,十分招人稀罕! 許泠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面上卻做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稟告王爺,臣女在逃跑的時候把他驚醒了,他就威脅著要把臣女捉回去打死,臣女無奈之下只得反抗,不曾想卻傷了他?!?/br> 趙十二抽抽嘴角,這姑娘反抗的力氣真不小,都快把人整殘了!但他對于三這種人素來厭惡,若不是他們,他也不會自小就不知道家人是誰了,幸好被當年還是長寧侯世子的攝政王救了...惡人自該有惡報,這樣的報應,還算輕了些。 于三剛醒來,乍聽到許泠的這番話又暈了過去!他什么時候明著威脅她了? 不管趙顯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卻沒有說出來,讓許泠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青衣軍們開始收拾畫舫上的諸事,捉拿了張婆和于三,又安撫了受驚的人們。 不得不說,趙顯馭下的手段確實了得,他的手下辦事效率奇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們就辦完了所有事情。 趙一向天空中放了一個小煙花,只干癟一聲炸了,卻引來了一艘大船。 這艘大船很大,外表有些奇特,它的外殼是用鐵水澆鑄成的,看起來堅固無比。 許泠猜測到這是趙顯安排來的。 趙顯上船的時候,淡淡瞥她一眼,“我要去平陽府辦事,你一個小姑娘家的,還是跟我一起罷,免得又遇到什么危險了?!?/br> 許泠當然是樂意的...前提是,讓她離趙顯遠遠的。 趙顯又頓了頓,“我會派人與許運同知會一聲,屆時,再讓你父親去平陽府接你?!?/br> 經這一提醒,許泠才猛地想起來,許家人該急壞了吧。 趙十二安慰她,“許姑娘放心,我們的人個個身手了得,保證不過半個時辰就把口信送到許府?!?/br> 許泠謝過趙顯。 趙顯受了禮,然后轉身離開,長腿邁步,直接進了船艙里。 許泠又在船上磨蹭了好半天,吹了好一陣的涼風。她本來就落了水,受涼了,現在再吹風的滋味著實不太好受。直到趙一來請,她才不情不愿的跟著進去。 萬幸趙一給她安排的房間離趙顯的很遠,中間隔著近十個房間。許泠點點頭,她很滿意。 “許三姑娘,實在是對不住你,我家王爺休息時不喜人打擾,我只好給你安排了這個房間?!壁w一有些愧疚,給人家小姑娘安排這么偏的房間不是他本意,但是一想到自家主子不喜人接近,尤其是女人,這兩年連個侍妾都極少近身,趙一又釋然了,天大地大,他家主子最大。 這幾日主子對這個小姑娘的特別他不是沒有看出來,但是,在他眼里,這小姑娘還是個孩子,長得水靈討喜,估計任何人看了都不忍心。 許泠一點都不在意。她環顧四周,這里布置的簡單大方,帷幔什么的極少,只在內室與凈房間有一塊云間松鶴的屏風。該有多都沒少,她已經很滿足了。 過了一會兒,趙十二帶著一位侍女來給許泠送熱水,還帶了一套粉色的襦裙、寢衣。那個侍女雖然一副丫頭的打扮,但是她步履輕伐,胳膊比尋常女兒家的粗壯一些,許泠猜到她是個練家子。 趙十二走之前把那位侍女留下了,說是攝政王安排了服侍許泠的。 這是許泠上船之后見到的第一位姑娘,許泠心里自然不排斥。這里都是男子,她一個小姑娘家的在這里說出去也不好聽,有個姑娘相伴,還會點武藝,許泠覺得自己再也不用擔心安危問題了。 那侍女叫青音,長得有點英氣,身材也比一般姑娘高挑一些。她對許泠的態度很是恭敬,一直都是斂眉垂目的,讓許泠挺滿意。 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上了干凈的寢衣,許泠舒服的躺在大床上打滾。 這張床可以被稱作是木板床,因為它是在太硬了!許泠知道自己不能挑剔,但是常年的養尊處優讓她很難適應。 她來回翻了數十個身,青音都看不下去了,她打開柜子,拿出了所有的棉被為許泠鋪上,許泠才好過一點。 青音做完這些就坐在了不遠處的凳子上,閉目養神。 許泠有心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奈何青音一直推脫。許泠心里琢磨著是不是她占了青音的棉被,青音礙于身份不好說...許泠覺得自己臉都臊紅了,她對自己唾棄不已,出門在外,這么嬌氣干嘛! 她從床上爬起來,要把棉被讓與青音。 青音跪下,“許姑娘不必客氣,奴婢自小就少眠,長大之后更是幾天都不用睡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