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趙采嫣見圍過來的下人太多,這會兒功夫連廚娘都過來看是怎么回事,她本不想把事情鬧大,便對碧月道:“把紅菱帶回屋里去問話?!庇謱Ψ鲋鴱奶m的兩個小丫鬟囑咐道,“好好扶著她?!?/br> 小丫鬟應了,扶著從蘭跟在趙采嫣身后,回到主屋,扶她坐下后退出去了。 碧月揪著紅菱的頭發,紅菱頭皮被扯得疼痛無比,只能弓著腰,用手捂著自己頭發,踉踉蹌蹌地跟著,又痛又怕,眼淚都出來了。 碧月一直把紅菱拖進屋,迫她跪下才放開手,又朝她臉上吐唾沫。紅菱心中惶恐,不知少夫人要怎么打罵自己,甚至都不敢去擦臉。 趙采嫣便讓她跪著,把方才從蘭摔倒之事,向從蘭碧月問清楚。 碧月口口聲聲說紅菱為了逃走,打了從蘭,從蘭也不否認。紅菱心中委屈,卻不敢辯駁,有沒有打從蘭還是小事,糟糕的是她從少爺那屋出來被抓了個正著,少夫人這下肯定要大發雷霆了。 她唯一的希望是等少爺回來,至于這會兒,她是越少說話越好,縮著身子只恨不得自己能縮成一只螞蟻,找條地縫逃走。 趙采嫣只要看著紅菱就來氣,皺眉道:“跪在屋中間做什么?!去角落跪去!” 紅菱低聲應了句是,就準備站起來。趙采嫣冷聲道:“誰許你站起來了!” 紅菱不得不跪行到堂屋角落,垂著頭一動不動。 趙采嫣冷冷地盯著她,仔細打量了會,紅菱生就一對杏眼,粉腮豐潤嬌艷,腰身玲瓏有致,樣貌在丫鬟里算是出挑的了。但也僅此而已,此時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頭發被揪得蓬亂毛糙,雙眼哭的紅腫,臉上還掛著唾沫,衣裳在樹上蹭得黑一條青一條的,狼狽不堪的情況下,毫無姿色可言。 可就這么個貨色,居然…… 這會兒忽見聽雪從外面進來,趙采嫣見她一個人回來,不由疑惑,碧月代她問了出來:“咦?少爺呢?” 聽雪朝趙采嫣行完禮,道:“少爺說有事出門了,讓少夫人不用等他午飯?!?/br> 趙采嫣冷笑一聲,什么都沒說。他這是愧疚于心呢還是不敢面對自己?他哪有什么事要去辦,分明是避開這場紛爭的借口罷了。 她本想讓紅菱跪在堂屋里,等泓硯回來瞧瞧他會有什么反應的,所以既不打她,也不罵她,任由她跪著,就等著看他回來時,瞧見紅菱被罰跪,會是付怎樣的嘴臉。 但既然泓硯不想回來,說明他壓根沒把這賤婢放心里,那就用不著顧忌他了。 從蘭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趙采嫣便命碧月:“拿藤條來?!?/br> 紅菱聽在耳朵里,只覺心驚膽戰,卻仍是一言不發。趙采嫣見她這樣,更覺可氣,這賤婢連句冤枉都不喊,還真是心比天高,以為泓硯會護著她吧,是想借著這次事情敗露,趁機升等吧,所以一句辯白的話都不說,直接就默認了此事。 既然如此,就成全了她?!白笥夷樃鞫??!?/br> 碧月高興地應了,上去揚起藤條要抽。 紅菱面露驚恐之色,用手擋著臉,喊起冤來:“少夫人,少夫人!婢子沒有打過從蘭姐,是從蘭姐自己摔的,不關婢子的事?!?/br> “呵?!壁w采嫣冷笑道,“好好的從蘭為何會自己摔倒?你倒來解釋解釋?!?/br> 紅菱作出一付可憐相道:“是婢子要關門,從蘭姐與碧月卻非要開門,婢子爭不過她們兩個,只得放手,從蘭姐自己用力過猛才摔的?!?/br> 從蘭氣得咬牙:“你說什么?我自己用力過猛?大白天你鬼鬼祟祟地關什么門?” 紅菱辯解道:“你們兩個兇巴巴地沖過來,我害怕了才關門的?!?/br> 她與從蘭爭執時一時松懈,忘了護住臉,碧月趁機一藤條抽上去,頓時粉嫩的臉頰上劃開一道鮮紅的長痕。紅菱慘叫一聲,捂臉痛哭起來。 趙采嫣懶得與紅菱費口舌,命聽雪碧月將紅菱雙手反綁身后,藤條抽打。 打完后紅菱的臉頰高高腫起,癱軟在地上,哭得涕淚橫流。趙采嫣厭惡地瞧了她一眼,冷聲吩咐道:“關柴房里去?!?/br> 聽雪與碧月將紅菱拖起,半拖半拉間,從她身上落下一物,原來是枚香囊。趙采嫣心中一動:“聽雪,把這東西拿來給我?!?/br> ☆、第105章 從蘭病倒 趙晗睜開眼,見枕邊空蕩蕩的,不由輕嘆口氣,已經有五天了吧,仍是不習慣他不在身邊時醒來,原來做姑娘時一個人獨睡是再正常不過,婚后漸漸習慣兩人時時相伴,像這樣連續五天都不曾見面還是第一次。 深吸一口氣,她給自己一個鼓勵的微笑,她要為腹中孩子保持愉悅的心情。 坐起穿衣,伸展腰身,在床上做幾個簡單的瑜伽動作。 有身孕了自然是件喜事,可趙晗如今最擔心的,是這身體太弱,畢竟才十七歲的身子,雖然在古時候早已經夠年紀成婚生子,放在現代根本未成年。 她既為八個月后即將成為母親而期待與興奮,又對到時候的生產抱有隱約的恐懼,只怕生產過程不順利。瑜伽本來挺好,能增加身體柔韌性,但她怕別人問起這是那兒學來的,便趁方泓墨出遠門的機會,在清晨與夜里,避開丫鬟們在里屋練練。 恰如今,春光正好,暖風宜人,桃李芬芳薰怡然,海棠無香卻絕色。 白天她經常在后院花園里走走,好增加運動量,順便曬曬太陽,平時一有機會也會去各處跑跑,并不賴在屋里,一味“靜養”。 韓氏見她總是跑來跑去,又聽說她經常在院里散步,對此不甚贊成。 自從采嫣摔了一跤導致小產后,韓氏尤為擔心這方面,這日早晨請過安后,便拉著她說話:“阿晗,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可怎么跑東跑西的比以前還勤快?沒事還在院子里繞圈走……這萬一要摔著了怎么辦???” 趙晗雖知婆婆的擔心情有可原,可也不能因為怕摔跤就不走路不出門了啊,但怎么說服婆婆也是件難事。 她思忖了會兒道:“不知母親聽過一個故事嗎,從前有個急性子的人,做什么事都急,有次吃飯太急,噎著了,他一生氣,就連飯也不吃了,說是這樣就不會噎著了?!?/br> 韓氏含笑瞪她一眼:“你這是變著法兒說我因噎廢食吧?” 趙晗吐吐舌尖,笑道:“母親,您的擔心確有道理,可老窩在屋里太悶氣了,對孩子也沒好處啊,再說了,真要是不當心,在屋里也能摔跤,總不能就此躺床上八個月不動彈吧?到時候腳都軟了,恐怕下地走路都走不動了?!?/br> 她說起在屋里摔跤時,忽然想到采嫣就是在屋里摔跤的,便看了眼幾步之外的方泓硯,不知他會不會也想到過去之事,卻沒想到方泓硯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似乎根本沒聽她們在說什么。 韓氏嗔怪地瞪她一眼:“我可沒叫你躺床上不動,但你也不用跑得這么勤啊?!?/br> 趙晗點點頭:“母親,兒媳自從知道有孕后,進出比以往更為謹慎,也更小心留意安全,您就放心吧?!?/br> 韓氏帶著幾分無奈道:“你知道要小心就好,怕悶氣就在院里慢慢走,還是要減少外出?!?/br> 趙晗答應了。 自從方泓墨出門后,韓氏見她一個人吃飯怪沒勁的,就讓她三餐都到四宜居去吃,趙晗亦樂得如此,吃飯的人多些,菜肴品種也多些,吃起來也有滋味些,韓氏與她又親近,給她的感覺與自己親娘沒兩樣。 另外相處久了,她發現公公發怒時雖然極為嚴厲,但日常其實還挺隨和,大約也和泓墨最近越發長進,且她有了身孕有關,公公見到她,態度越發和善,有時候還會與她說笑幾句。 趙晗便會趁機向他們打聽泓墨小時候的事,這種話題一旦開始,韓氏就開始滔滔不絕了,方永康大多數時候是在一旁微笑著聽,偶爾插兩句補充或糾正韓氏所言。 趙晗有時會有自己特別想吃的菜肴湯水或點心,便吩咐自己院里廚房按她的要求做好,仍是送到四宜居去與公婆一起吃。 這會兒向老太爺老夫人請過早安,趙晗便與公婆一同回四宜居,走的時候她特意慢上幾步,讓公婆走在前面。 方泓硯漫不經心地走來,見到趙晗便點了下頭。 趙晗亦點頭回禮,與他同行,隨意地問了句:“采嫣這幾天恢復得如何了?” 方泓硯眸子閃了閃,嘴角嘲諷般彎了彎:“好多了,已經行走無礙,昨日午宴時,大嫂應該也見到她恢復得不錯了吧?!必M止是恢復的不錯,簡直是恢復得太好。 趙晗之前見他若有心事的樣子,便詢問趙采嫣的狀況如何,可聽他這般口氣,倒像是和她鬧了什么矛盾似的,心里暗暗納悶,照泓硯之前擔心采嫣的樣子,采嫣要挨家法他一個勁兒求情,怎么如今采嫣恢復得不錯,他卻語帶嘲諷? 她想著這些,回頭望了眼跟在方泓硯身后的聽雪。聽雪視線微垂,臉上亦并無為趙采嫣恢復得好而高興的樣子。所以春澤居里果然有什么事發生了? 但這又不可能直言詢問,她便只勸道:“若是恢復好了,該行的禮節便不應偷懶,晨昏定省等等雖然瑣碎,卻都是規矩,也是孝道親情?!?/br> 方泓硯點頭道:“大嫂說的是。我回去會勸她的?!?/br> 說話間已經行到岔路口,趙晗便與他告別,分道而行。 方泓硯一邊走一邊想心事,紅菱不知道還在不在樹上躲著,采嫣是不是借這會兒功夫,把她從樹上抓下來了,早晨她微笑待他,說不定只是沒有證據在手,這會兒回去,她會不會翻臉與他爭吵…… 他一想起這煩心事,便深深嘆了口氣,根本不想回春澤居,便回頭對聽雪吩咐道:“我有事要辦,你回去對采嫣說,讓她午時自己用飯,不用等我?!闭f完便徑直出了內院,叫上個小廝,出門去了。 · 趙晗與公婆一起用過早飯,又說了會兒話便告辭回到朝嵐居。研磨提筆,開始寫起信來。 自方泓墨出發后,她幾乎每天都會寫封信給他,他出發之前說,這回過去仍是要住長春仙館,但她怕萬一有變,他換了住店,便把信都寄給吳掌柜,請他幫忙轉交。 算起來這個時候他應該剛到明州不久,信比人走得快,她寄出的前兩封信怕是已經到了。 其實她信中也沒寫什么特別之事,都是與他們日常交談差不多的內容,只因為平日與他說話說習慣了,如今寫信也算是延續這種習慣吧。唯一不同是他在的時候是兩人對話,如今只有她一個人在絮絮叨叨,把昨日今晨家中發生的大小事情記下來告訴他。 她在信中告訴他,昨日她父母來訪,說了致歉的話,與公婆冰釋前嫌,把酒言歡,若是他也在就好了。又說趙采嫣恢復得不錯,能自己走動了,但方泓硯好像有心事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與趙采嫣有關。 她又提及一事,婆婆老家來了人,是婆婆的表外甥,也算是他的遠房表弟了吧,這位表弟姓常名明字開誠,熱情直爽,在老家為了幫友人,把當地一位有權勢之人得罪了,讓表舅爺一家又氣又擔心,為了避禍,也是圖京城里機會多,便投靠表舅媽來了。 常開誠倒是名如其人,昨日一來便說不會白吃白住,想找個活計干,韓氏讓他不用急,先家里住一段時日,在外院清出一間廂房讓他住下了。 趙晗因在內院,還沒見過這位常姓表弟,這些還是聽婆婆說的,等過一兩天婆婆應該會辦個接風宴為他洗塵,也算正式介紹給方家眾人。 · 趙采嫣命聽雪碧月把紅菱關進柴房,心里還在生悶氣,一轉首卻發現從蘭樣子不對,就見她臉色蒼白,雙眉緊皺,斜靠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在腹部,似乎十分難受的樣子。 她吃了一驚,問道:“從蘭,你怎么了?” 從蘭卻不回答,突然急急忙忙沖到屋角,對著痰盂一陣猛吐。 聽雪與碧月一前一后入內,見從蘭這樣,便過去查看詢問,從蘭擺著手,吐了一陣終于停歇了,自己卻站不起來。聽雪碧月扶她起來,到椅子邊坐下。 聽雪見她走路顯得腳步虛浮不穩,便道:“少夫人,從蘭的樣子不太對勁……” 趙采嫣也看出來了,她此前孕吐,雖然反胃作嘔,也不至于吐成這樣,且從蘭臉色亦不好,雙眼迷離無神,看著就像隨時要昏過去一樣。 她吩咐道:“你們先扶她回屋躺下,接著去請大夫來……楚大夫?!?/br> 楚大夫很快趕到,一邊診脈一邊向從蘭詢問病情,從蘭聲音微弱,只說自己頭脹且痛,反胃作嘔。楚大夫問:“之前可有跌跤?是否撞到過頭?!?/br> 碧月在一旁答道:“有,有,她撞到后腦?!?/br> 楚大夫搭完脈后道:“怕是血淤于腦,腦絡損傷,先用通腦瘀湯化裁,患者需靜養不可隨便移動?!?/br> 楚大夫出來后,趙采嫣問道:“她這病要不要緊?是撞到頭害得嗎?” 楚大夫道:“腦絡損傷可輕可重,看這位姑娘脈象,靜靜休養數天,通淤化血后也許慢慢會好,但若是病情加重,亦可能昏睡不醒……” 幾個丫鬟里,從蘭與趙采嫣最為親近,對她也最忠誠。趙采嫣聽楚大夫說她的病情與撞到頭有關,不由對紅菱越加憎恨,送走楚大夫后交待聽雪碧月,不許給紅菱送吃喝。 碧月高高興興地應了,聽雪暗暗嘆口氣,點點頭:“是,婢子知道了?!?/br> · 到了這天晚上,方泓硯終于回了家,瞧東廂黑著燈靜悄悄的,叫住路上遇到的小丫鬟,問她知不知道紅菱在哪里。 小丫鬟回稟,紅菱被少夫人關在柴房里。 “哦?!狈姐幯b著漫不經心地問,“少夫人是為何緣由關她,你知不知道?” 小丫鬟道:“回少爺,紅菱把從蘭姐打了,從蘭姐昏迷不醒,少夫人就把紅菱關起來了?!?/br> 方泓硯愣了愣:“紅菱把從蘭打了?”這事態變化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對于自己與紅菱之事未曾暴露亦感到稍許放心。他把小丫鬟打發了,望了眼廚房后面那間簡陋的小屋子,又望了眼主屋方向,思量了一會兒,還是往主屋而去。 ☆、第106章 和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