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 用過晚飯后,韓氏就催促道:“泓墨、阿晗,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別累著?!?/br> 趙晗一早起床,趕了大半天的路才回到淮京城,一回來就來了四宜居,此刻確實也累了,便與泓墨一道起身,準備向二老告辭。 韓氏卻放心不下,忍不住又叮囑了幾句要小心注意的事宜。 方泓墨不斷點頭應是,聽了幾句后道:“母親大人不如把要注意的事項都寫下來,兒子好帶回去背熟?!?/br> 韓氏不由失笑,亦知他是說反話,便嗔道:“你這是嫌為母啰嗦是不?直說便是了?!?/br> “兒子可不敢,關鍵是母親一下子說這么多,兒子記不全,萬一搞錯了,不該做的做了,危害到您的孫兒女就不好了?!?/br> 韓氏瞪他一眼:“就這么點事,你都記不住,我就天天找你來念,念到你記住為止?!?/br> 方泓墨作頭疼欲裂狀。方嫻與方萱都笑出了聲。 趙晗亦笑道:“母親別理他,您說得我都記住了?!?/br> 韓氏嘆道:“還是阿晗孝順我。我啊,有這個兒媳就夠了?!?/br> 方泓墨聞言,立即過去走到韓氏背后,作勢要替她捏肩膀:“母親,兒子這就好好孝順您?!?/br> 韓氏揮揮手,笑道:“好了別鬧了,你們今天趕了老半天的路,肯定累了,回去早些歇息吧?!?/br> 向屋里眾人告辭后,方泓墨左牽起趙晗的手,挽著她的肩出門。 春夜晚風是如此的溫柔,裹挾著庭院中那幾叢薔薇的甜美香氣,帶著一抹宜人的暖意,就是拂在人臉上時,也是輕盈柔軟得宛如少女的雙手一般。 兩人在仲春沉靜明麗的夜色中緩步而行,身雖微疲,心情卻愉悅舒泰。 方泓墨側頭凝望著那張清麗的臉龐,目光沉醉,見趙晗也回望了他一眼,緩緩俯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誰知她卻拿手捂著臉,還讓開了幾分。他微微一愣。 趙晗歉然地望著他,低聲道:“有酒氣,我現在受不了?!?/br> 方泓墨很是郁悶地轉開頭,隔了半晌,自言自語道:“我要戒酒?!?/br> · 方嫻跟著方泓墨與趙晗,送他們到門口,望著他們離去時親密無間的背影,不覺浮想聯翩,不知以后她自個兒的相公會是個什么模樣,若是他待她也像大哥對待大嫂那么好就好了…… 想了會兒她突然害臊起來,用涼涼的手背捂著發燙的臉頰,她一定是喝了幾盅酒才會這么胡思亂想的。 方泓硯獨坐桌后,眼圈微紅,神情木然,仿佛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只顧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眼神漸漸凝滯苦澀起來。 方永康微笑著目送長子長媳出門,轉頭瞧見他這般模樣,不禁皺起眉頭,嘴角抿緊著,從鼻間半哼半嘆地出了口長氣,沒說什么話,起身回后面去了。 韓氏聽見那聲哼嘆,回頭見到泓硯這樣,眸中浮起憂色。她知泓硯觸景傷情,有心要好好勸勸他,雖然他的第一個孩子未曾出生就夭折了,可他還年輕著,何愁以后沒有孩子呢? 于是韓氏便溫言問方嫻:“嫻姐兒,要不要帶萱姐兒入內玩會兒?伯母讓尤mama給你泡碗蜜橙湯喝好不好?” 方嫻也瞧見了方泓硯的異狀,便點點頭,伸手拉過方萱。 韓氏讓尤mama帶姐倆兒進去,囑咐了幾句話,一回頭卻見方泓硯已經由丫鬟攙扶著,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門口。 韓氏叫了聲:“泓硯……” “嗯?”方泓硯迷迷糊糊地應了聲,晃晃悠悠地轉過身,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扶著他的紅菱也差點被他帶著一塊兒摔倒。 韓氏見他醉成這樣,一定聽不進什么勸慰的話了,要說什么也只能等明日酒醒后再說,便囑咐紅菱回去暖一碗醒酒湯讓泓硯喝了,再叫上春香與紅菱一起扶他回去。 紅菱與春香一人一邊,扶著醉醺醺的方泓硯回到春澤居,一進院門有兩個小丫鬟迎上來,紅菱便叫她們打熱水,準備醒酒湯。 進屋后方泓硯踉蹌著撲倒在床上,自己翻了個身,紅菱替他脫了外袍與鞋,蓋上被子,對春香的幫忙道了聲謝。春香便告辭離開。 小丫鬟端著熱水進來,紅菱打濕了帕子,坐在床邊替方泓硯細細擦臉。 方泓硯本來就生的俊美,他濃密的雙眉被熱帕子擦過,打濕了更顯濃黑,緊閉的雙眸合起兩道狹長的眼線,排著兩扇烏黑濃密的睫毛,因酒醉而臉色紅潤,雙唇更是紅得勾魂奪魄。 紅菱瞧得臉紅心跳,心神恍惚,擦臉的動作都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一旁小丫鬟忽然提醒了聲:“紅菱姐,醒酒湯好了?!?/br> 紅菱嚇了一跳,急忙定了定神,接過醒酒湯,輕喊:“二少爺,二少爺,喝點熱湯吧?!?/br> 方泓硯本來都睡著了,被擦臉弄醒,仍是懶得睜眼,直到聽見紅菱喊他,才撐坐起來,一口氣把醒酒湯喝完,倒頭又昏昏睡過去了。 紅菱回頭讓小丫鬟把房里的水盆空碗等物事收拾出去,等她們都出去后,輕輕把房門關上,吹熄了所有的燈,回到床邊。她立在那兒只覺自己心跳如鼓,捏著雙手猶豫了半天,手心都捏出了汗,終于下定決心,拆了首飾,脫去了衣裳,輕手輕腳地鉆進被窩。 方泓硯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鉆進自己懷里,便順勢摟住了,無意中摸到的肌膚光滑軟膩,半睜眸子看了眼懷里的人,只是屋里太暗看不清,他又把雙眼合上了。 紅菱見他沒推開自個兒,便大著膽子去親他。他與她親了會,那欲念便上來了,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 ☆、第93章 晚不如早 第二日清早,韓氏請來了王老大夫,望聞問切一番之后,王老大夫笑著對韓氏點點頭:“大少夫人脈快而滑,停經日久,又有作嘔反胃之征,確是有孕之象。恭喜方夫人、方公子、方少夫人了?!?/br> 韓氏喜笑顏開地接受恭喜,又問要不要調理進補。 王老大夫道:“少夫人氣血不錯,除了偶爾作嘔亦沒有其他不適,還是順其自然吧。若是以后反應大了,老夫再為少夫人開方調理,目前是不需要的?!?/br> 韓氏既確定趙晗有孕,便道:“阿晗,有孕之身總是容易乏累,你清晨日常的請安就免了吧。每月初十、二十、月底去就行了。賬本也不要看了,那樣太傷精神,還是我暫時管著吧,你只要安心養身子就行了?!?/br> 趙晗自穿越過來已經一年多了,其實早就適應了天沒亮就早起的生活習慣,何況她見多了現代的孕婦還全日制上班,只覺婆婆是小題大做,便笑著搖頭道:“母親,兒媳雖偶爾覺得乏累,睡個午覺也就好了,平日的事還是照常吧,以前怎樣就還是怎樣,兒媳有些事做才不覺得無聊呢?!?/br> 韓氏哪里肯同意,只道:“那可不行,管著這一大家上上下下的,太過勞心費神,你現在是雙身子了,可不能累著?!?/br> 看婆婆執意不肯,趙晗也不說什么了,點頭答應。韓氏便滿意地送王老大夫出去,順便去次和春園,把這個喜訊告訴方老太爺老太太去了。 方泓墨看家里再沒他什么事,便出門去了,離開淮京將近一個月之久,他得去城里幾家鋪子瞧一瞧,查查賬,看看經營狀況。 趙晗送走泓墨,讓丫鬟們把從明州帶回來的各色絲綢料子、干貨特產等等拿出來,按著要送的人一一分好,加以包扎,同時列清禮單。 這事做完已經過去小半天了,趙晗又提筆寫了封信給趙振翼,先是問候祖父母以及父母親最近如何,身體是否安康,再簡略地寫明自己從明州歸來,又提及發現有孕之事,說自己過幾日會與泓墨一同回娘家一次。 信寫完后她從頭至尾讀了遍,看著沒什么錯漏,便將一張空白宣紙覆在信紙上,輕按幾下,把余墨吸走,揭開宣紙輕輕地吹干,折好放入信封,讓大牛把信送去慶遠侯府。 · 趙振翼這日休沐在家,坐在書房里正悠哉地翻著棋譜,見鄭大牛送信過來,自然是與晗姐兒有關之事,再看信是晗姐兒手書,細細讀來,臉上笑容逐漸浮現。 他對大牛道:“你在這等會兒,待我寫封回信?!?/br> “是?!贝笈?,立在門邊靜靜等待。 趙振翼提筆寫了一半,李氏從門外進來。她亦聽說方府來信,便過來相詢,進來時瞧見大牛站在門邊,冷冷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理睬,走近書桌邊問道:“振翼,方府是為何事來信?” 趙振翼停下筆,抬頭微笑道:“晗姐兒有了身孕,大概兩個月了?!闭f著把趙晗的信遞給李氏。 李氏一愣,接過信后嘴角彎了彎,勉強笑了下,言不由衷道:“那……是好事??!” 趙振翼點點頭,低頭繼續把信寫完,交給大牛讓他帶回去。又對李氏道:“晗姐兒說過幾天會與泓墨一起來,我先把這大喜事告知父親母親?!?/br> 李氏已經看完了信,便把信遞還給他:“你去吧,我去看看采嫣?!?/br> 趙振翼聽她提及采嫣,心頭便有些沉甸甸的,本來愉悅的神情也黯淡下來,輕輕嘆了口氣,出書房而去。 李氏存心在此時提及采嫣,見他神情變化,還是把采嫣放在心里的,便感覺稍許適意了些,但想想接下來要怎么讓采嫣知道這件事,又有些犯愁起來。 采嫣要是知道此事,肯定是一樁打擊,可遲早她是要知道的,與其從別人嘴里聽說,不如自己親口告訴她,也好從旁勸慰。 趙采嫣在家休養了兩個半月,在李氏的精心調理之下,身子已經好多了,偶爾也下地走走,雖腳步發飄,要丫鬟扶著才能緩緩而行,也總算是能走了。 李氏過來時,正瞧見趙采嫣讓丫鬟攙扶著走動,見她氣色與心情都不錯,心里頭既感安慰,更覺要說的話難以出口,便什么也沒說,站在一旁微笑看著。 趙采嫣走了會兒覺得累了,就讓丫鬟扶著自己回到床邊坐下,抬頭望向李氏。李氏見她望過來,便對她又笑了笑。 李氏這般刻意反讓采嫣略感異樣,又覺今日母親好似話特別少,便疑惑地問道:“母親,發生了何事?” 李氏心底嘆口氣,走到她身邊坐下,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庶生的寫了封來,說她懷上了?!?/br> 趙采嫣吃了一驚,抓緊李氏的手問道:“趙晗?她懷上了?她有多久了?” 李氏用不屑的語氣撇著嘴道:“說是兩個月吧!” 趙采嫣一下子沉默下來,目光凝望著床前屏風上的花鳥,本來因陽光照得少而顯得蒼白的臉色,愈發得蒼白起來。 李氏見她這般模樣,心里分外難受,急忙勸道:“采嫣,你別為這事難過,她懷上了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懷胎十月,各種意外都會發生,到了生產的那日,又是道鬼門關,到最后說不定生得還是個女兒……” 趙采嫣黯然神傷地搖搖頭:“是啊,各種意外都會發生。我不就是么……” 李氏暗恨自己說錯話,只得道:“采嫣啊,你別管那庶生的怎樣,只管把自己身子養養好。你年紀輕著呢,養好了身子,以后想生總是能生的,可萬一要是氣壞了身子,以后想生也生不出來,那才會后悔莫及呢?!?/br> 趙采嫣呆呆地發愣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母親,我要回方家去?!?/br> “是啊,你總要回婆家去的,先等養好身子,再……” “我要立即回去,就這幾天?!?/br> “???!”李氏吃了一驚,“你身子還沒養好呢,何況……”她本想說回去的話,在方家親眼瞧著那庶生的得意樣,不是更添堵么,但這話又不能明說,便改口道,“還有那家法,你如今這身子哪里禁得住那么狠的打??!” 趙采嫣眼神灼灼地望著李氏:“母親難道喜見我與泓硯和離嗎?” 李氏聞言一滯,神情緊張地說道:“怎么會呢?自然不能和離的?!眲e說老爺子到時候會是個什么反應了,恐怕就連振翼也是不肯的。這一和離,家丑外揚,不知要被別人說多少閑話了,何況這回還是自家理虧,更不知會被人非議成什么樣了! “若是不和離,我總要回婆家的。既然總要回去,晚不如早。他們要打便打吧,我寧可挨家法,也要回去!” 她雖然與泓硯有書信來往,寥寥數語到底是難解相思,且最近書信日漸減少,上一封信還是七八天前送來的,書信內容亦越來越少,她也知泓硯管的鋪子被公公收回后,他每日在家也無事可做,自然沒什么新事情可寫的,唯因如此,她才更想回去。 李氏也知不能長久留采嫣在家,只是不舍她大病之后又要挨家法,才要挽留她在家多住些時日。她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句,但采嫣堅持己見,她勸不動只能先作罷。 李氏離開采嫣那屋,找到趙振翼,與他商量。 趙振翼嘆道:“女兒已經嫁了,你再心疼擔心,她總要回去的,此事確實不宜拖得太久。至于家法之事,還需想想辦法……” · 過了兩日方泓墨得空,這日午后近傍晚時分便陪著趙晗回了次娘家。 趙老太太一見趙晗進來,便笑容滿面地招呼她:“晗姐兒,自家人就別多禮了,快坐下吧!”又對方泓墨道,“泓墨也快坐吧,你可別怪祖母偏心先招呼晗姐兒啊,她如今可金貴著呢!” 方泓墨微笑道:“祖母疼愛阿晗,自然會愛屋及烏,我心里只有高興,怎么還會怪祖母偏心呢?要我說啊,您偏心就對了。阿晗去明州的時候,一直念叨著您愛吃這樣喜歡那樣,不管買什么都想著您,阿晗這么孝順您,您就該偏心她才對?!?/br> 這番話把趙老太太逗得愈加開心:“聽聽,這孫女婿多會說話,阿晗也是真有福氣!” 趙晗笑著瞄了方泓墨一眼,他這一番馬屁拍得確實有水平,還順帶連她也夸進去了。 趙老太太瞧著他們身后,小廝們正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進來,又點頭笑道:“你們有心想著我,我這把老骨頭就夠高興的了,到這年紀了還貪圖什么吃喝穿用???就是盼著你們小輩開枝散葉,我好早日抱外孫,這才是最孝順我的舉動啊?!?/br> 方泓墨連連稱是:“禮物是阿晗孝敬您的,外孫是孫女婿孝敬您的?!?/br> 滿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趙老太太更是笑得說不出話來直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