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察覺她的目光,方泓墨轉過頭,本是帶著笑意,見她眸中深情,不由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為了你,要成為更好之人。 · 方泓硯與趙采嫣都不能動了,韓氏便暫時接管春澤居,清點人員時,卻意外地發現趙采嫣的貼身丫鬟從蘭不見了。 起初春澤居被封鎖,無人能出,直到方泓硯受完家法,趙采嫣暈倒,王老大夫入內診治,張良俊被押送出春澤居,眾人進出頻繁,大概從蘭就是趁此時機跑出去了。 韓氏暗暗思忖,從蘭若不是心虛潛逃,那就是去趙府報訊了。 早晨親家得知趙采嫣小產,已經來看過一次,得知“趙晗是罪魁禍首”后,那位親家母邊哭邊把阿晗說得毫無是處,甚至說出要把她送官法辦這樣的話來,連韓氏聽了都覺得過分。倒是親家公為人中正,表示不信阿晗會做出這樣的事,還去四宜居探望了一回。 最后是永康提及與泓墨的三日之約,答應一定會把事情查清楚后公正處理或處罰,他們才離開。 今晚這事一定,她就準備好應付親家了,不管從蘭是否是去報訊,方家這里總要派人去知會一聲的,本來是打算明日一早送封信去,從蘭這一跑,恐怕現在就要送信過去,不然就要落人口實了。 韓氏寫了封信,簡短說明事情經過,派尤mama坐車親自送去趙府。 尤mama走后,她看了眼窗外天色,不由嘆息,哎,看來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 ☆、第59章 不許心急 從霜小半個時辰前就先回了朝嵐居,吩咐三等丫鬟和婆子們把房間里的火盆燒起來,熱水澡豆預備著。 看她們忙起來了,她則叫上心香和另幾個丫鬟,把屋里的燈燭茶具、床帳被褥等等,能換的全換了新的,連貴妃榻上鋪的狐皮褥子,放的冬枕也一并換了全新的。小姐遭了這么一回冤案,當然要去去舊晦氣才對。 趙晗坐著肩輿回到朝嵐居,乍見屋里情景時,不覺莞爾。她只不過離開了一整天加上大半夜而已,可被從霜這么一換,屋里倒是煥然一新,不知怎的卻讓她有點相隔十天半個月沒回來之感。 從霜見她笑了,也不禁高興,小巧的圓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端上兩碗溫熱的湯水道:“夜里寒氣重,少爺少夫人喝碗雞湯暖暖身子?!?/br> 方泓墨本來還沒覺得什么,一聞到雞湯香味,腹中頓時咕嚕作響,只覺胃里空得難受,端起湯碗一口氣喝完,不滿足地說道:“這點湯水連墊個底都不夠?!?/br> 從霜急忙道:“廚房里溫著菜呢,見少爺少夫人回來,婢子已經吩咐上飯菜了?!?/br> 趙晗知他趕著回來替她雪冤,直接帶人去的春澤居,連飯也顧不上吃,這番折騰下來已經過了亥正,他一定是餓過頭了,心里既有感動又有份心疼,便溫言囑咐道:“你一晚上沒吃東西,本就該先喝點湯暖了胃,然后再去吃飯才好,也別吃得太急,這種時候特別容易傷胃?!?/br> 方泓墨低頭按著腹部道:“肚子啊肚子,聽見沒有?夫人交待了,再餓也要慢慢吃,不許你心急?!?/br> 趙晗和從霜都撲哧笑出聲來。 趙晗道:“你可真是天賦異稟,心眼竟然長在肚子里?!?/br> 方泓墨“哈”地笑了聲,抬頭朝她道:“你平平安安回來了,我可不就是心落到肚子里了嗎?” 趙晗笑著嗔道:“就是嘴甜,快去吃飯吧!” 方泓墨起身去外面用飯,從霜跟著去伺候了。房里丫鬟一時只剩下了心香。 心香是和妙竹一道被韓氏指來朝嵐居伺候的大丫鬟,如今妙竹犯下了這樣大的事,被主人家打罰發賣,心香雖然無辜,但在這風頭口子上心里總有些惴惴不安,只怕少夫人對一起過來的她也生出疑忌之心璧合 你擒我愿。 她本來就寡言少語,和趙晗不是太親近,今晚更是處處謹小慎微,只怕出錯,眼看著屋里只剩自己了,趙晗又沉默著不說話,便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少夫人要不要先洗漱?熱水都備好了?!?/br> 趙晗正想著事情,聞言微微一怔,回過神來道:“先不忙洗漱的事,你替我去外面看看從露回來了沒有?!?/br> 心香神色有些黯然,點頭應了,往外走時仍不由暗嘆,從露從霜在少夫人心中位置到底是和自己不一樣的。忽聽少夫人叫了她一聲,以為她還有事忘了交待,急忙停住腳步,回身聽吩咐。 趙晗方才看了眼心香,恰好瞧見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因此才叫住她,語氣淡淡道:“你可以放心,我不會遷怒于人,更不喜株連。從露機靈是她的本事,從霜天真是她的天性,不管什么性格什么天分,我最看重的還是本分、勤懇又忠誠之人。一個人不怕犯錯,怕得是貪婪覬覦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你不會討好我沒關系,我本就不喜一味獻媚之人。只要謹守本心,盡力做好自己該做之事,日久見人心,自然會獲得他人的信任?!?/br> 今天出了這樣的大事,好幾個丫鬟被杖打又被發賣,人心惶惶是難免的,趙晗連警告帶安撫地說了這么幾句就打住了。韓氏派過來的丫鬟本就不會是笨的,點撥幾句就該懂了。 心香聽見趙晗第一句話時嚇了一跳,怎么自己心里想的少夫人都知道了,但等聽完這番話也放心了,心里更是清楚了以后該怎么去做,點頭應是后退出房間,到正堂外面候了一小會兒,見從露從外面匆匆回來,便對她道:“少夫人在里屋等你呢?!?/br> 從露點頭道:“多謝meimei特意提醒?!闭f完還對她笑了笑,這才急匆匆朝里面走。 心香又站在門口想了會兒趙晗方才說的話,釋然一笑,進屋去整理方才屋里換下來的舊布置了。 “少夫人,婢子回來了?!睆穆遁p輕拍門,聽見里面趙晗的聲音:“進來吧?!?/br> 她便推門進去,轉身關上門,見屋里只有趙晗,便走近她身邊,小聲道:“夫人派尤mama去趙府送信了,這會兒剛剛出發,婢子就趕緊回來了?!?/br> 趙晗頷首表示知道了,又囑咐她道:“今晚多半還會有事,你辛苦些盯著點,那邊一有動靜就來叫我?!?/br> 從露連連搖頭:“婢子做這點事哪里算得上辛苦,小姐對婢子們的好,婢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回報不了萬分之一!” 昨晚老爺叫那個長得嚇死人的曹婆子帶她和從霜下去逼問,若是當時小姐不阻止,就不會惹怒老爺差點進了宗祠挨打,但挨打的就會是她與從霜??纯创毫莻€丫頭的慘狀,還有今天二少爺被打的慘叫聲……想起來就不寒而栗! 更不用提小姐為了她,還特意向趙夫人要人,把大牛全家都要了過來,雖說不能隨時去相會,畢竟離得近,只要先經小姐允許,和大牛見面的機會就時常會有。 跟了這樣的主人是難得的福氣,若是還像妙竹那樣不知珍惜,那真是豬油蒙了心,腦袋被馬車撞壞了。 從露接著說道:“大牛熟悉趙府的情況,就跟著尤mama一起過去了。婢子這就去候著他們回來,問問大牛過去后什么情況,若是那邊來人了,就來叫您?!?/br> “沒那么著急,他們也不能馬上就飛回來,你先去歇會兒吃點東西,然后先到春澤居那邊看看情況,再去等大牛吧?!?/br> 從露應下,離開屋子,叫了心香進來服侍她洗漱。 洗完腳,重新包上藥膏,趙晗試著轉了下右腳腕,稍稍動了動就覺酸痛,只怕沒十天半個月是不能痊愈的,不由暗嘆,廟會那天自己是太心急了,若早知追不上泓墨,何必自找苦吃?且真是有什么事泓墨應付不來的話,自己跟上去就能應付得過來了嗎? 泓墨雖說那天是看到了一個舊友,但看他那眼神,可不太像是見到故人那種驚喜懷念之感,反而有些震撼、又有些厭憎,恐怕不是故交而是舊敵吧…… 房門被推開,方泓墨邁了進來,見她低頭看腳,便問:“好些了嗎?” 趙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問腳:“好是好些了,離好全了總還要幾天吧花間高手?!?/br> 說完這句她就見他眸中又露出歉然之色,急忙道:“我想歇息了?!?/br> 方泓墨便過來把她從貴妃榻上抱起,放到床上,替她梳順了頭發,換了衣裳,自己再去迅速洗了洗,出來把燈吹熄,上床從她身后摟著她,把她包裹在自己懷里,把下巴輕輕抵在她肩頭。 兩人都確實太困倦了,方泓墨不一會兒已經鼻息沉沉,趙晗也很快墜入夢鄉。 · 仿佛只是睡過去了一瞬間,她忽然覺得有一只手輕推她臂膀,接著有人在她耳邊悄聲呼喚:“小姐,小姐……” 趙晗抬起沉重的眼皮,迷茫地眨了幾下,下一刻便徹底醒了過來。 從露手里舉著蠟燭,見她睜開了眼,便繼續用極輕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尤mama剛回來,一下車就去了春澤居。大牛哥說趙大爺趙夫人后腳就會到,讓尤mama先回來報訊的呢?!闭f完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趙晗輕手輕腳地把泓墨的手從腰上移開,掀開被子坐起身。他大概真的是太累了,直到她穿好衣裳,他都毫無察覺,睡得極沉。 她把右臂搭在從露肩頭,從霜在左邊扶著她,三人慢慢挪出了屋子。外間里停著肩輿,從露從霜扶著她坐上去。從霜去輕輕掩上里屋的門,從露迅速替她梳好頭,頭發在腦后簡單盤了個發髻,用發釵固定住。 婆子們無聲地抬起肩輿,一行人悄沒聲地離開了朝嵐居。 天還沒亮,周圍烏蒙蒙的,但時候已經不早了,出來前趙晗看了眼漏壺,快到卯時了,只不過冬日的黎明來得特別晚而已。 呵,居然還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時候。 春澤居里依舊是燈火通明,肩輿抬進去的時候,趙晗瞧見正中主座上滿臉倦容的韓氏,另一邊客座上首的趙振翼,以及他下首坐著的李氏。 三人見她突然進來,都十分驚訝。 韓氏愣了一下后最先恢復淡然,微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阿晗,過來?!?/br> 趙振翼和李氏才剛到,丫鬟上的茶還是燙口的,屁股底下的椅子還沒坐熱,趙晗就來了。韓氏此言一出,他們都以為是韓氏特意把趙晗叫過來的。 婆子們把肩輿放下地,拆了兩旁的長桿子,這就變成了一張圈椅,連椅子上的趙晗一起抬過去,盡可能地靠近韓氏所坐位置下首。 這個位置一放,狀況更有些微妙,韓氏與趙晗在主位,趙振翼和李氏在客位,兩兩相對,仿佛暗喻著此時雙方的立場。李氏看向趙晗的眼神便不由帶上三分敵意。 方永康日間還有樁大生意要談,方泓墨和趙晗離開春澤居后,他也回四宜居去了,就只有韓氏留在這里。 韓氏本來孤軍奮戰,此時突然來了一個強助,不由精神一振,淺笑著看向趙振翼:“親家公親家母這么大清早的趕來,想來是看到信了吧?” ☆、第60章 強力助攻 夜里從蘭確實是偷偷溜回去趙府報訊了。但她是步行過去的,還在一路上被巡視的衙役盤問了數次,她靠著前日趙采嫣小產時方泓硯的手書,假借去請大夫之名義才得以被順利放行。 尤mama卻是坐著馬車去的,仍然后發先至,韓氏的信先送到了趙府。 管家陳六叔本來就聽說過大小姐在方府出事了,再聽說這封信是方府大夫人親自寫的,事關大小姐的重要事情,哪里敢耽誤,急忙命人送進去,將信交到了趙振翼手里。 趙振翼匆匆瀏覽,韓氏在信中大致寫了事情經過,首先寫明,經查證采嫣才是挑事之人,意外小產后栽贓嫁禍給趙晗,又提及她突發血崩,萬幸大夫正好在,及時加以診治,出血已止,如今尚好。他看到最后一段,不禁憂急萬分。 李氏稍后出來,瞧見他的臉色就覺大事不妙。 趙振翼濃眉緊皺,把信遞給她,一邊說道:“采嫣突發血崩……” 李氏瞬時白了臉色,急忙搶過信,一句都沒仔細看,眼睛只找血崩兩字,終于找到了,再看前后句,只是手抖得厲害,燈火下更是看不清楚,索性不看了,把信往他手里一塞:“那還不快過去??!” 趙振翼雖然也憂急,但信中所言,大夫已經診治過,人也救過來了,再急也不急于這一時三刻,便讓人傳話給候在前院正堂里的尤mama,說是稍后就趕去方府,請尤mama先回去稟報一聲,同時叫人備車。 尤mama走后又過了一段時間,從蘭才氣喘吁吁地趕到,向門口值夜的一問,才知方家的人已經來過,老爺夫人正要乘車前往方府。她再連走帶跑地趕去角門邊,卻見門口空蕩蕩的,只有陳六叔和一個小廝在。 陳六叔二人正在關上角門,忽見從蘭跑來,吃了一驚:“你怎么不跟著方家的馬車過來,卻自己跑回來了?” 從蘭顧不上答他們,著急萬分地問:“大老爺大夫人呢?” 陳六叔朝門外方向一抬下巴:“去方家啦!剛剛才走的?!?/br> “?。??”從蘭急得想跺腳,還是沒來得及趕上,可這會兒追也追不上了。 · 一趕到春澤居,趙振翼與李氏就急著問采嫣的情況。 韓氏也知這是人之常情,預先已經讓人去把趙采嫣房間外的鎖打開取走了,這就帶著他們入內。 李氏見韓氏帶著他們往西廂而去,不由心生疑慮,看向韓氏。 韓氏淡淡解釋道:“親家母稍安,采嫣突然大出血,不能搬動過遠,才就近歇息在西廂了?!?/br> 李氏這才稍稍釋然,但生出新的疑慮,采嫣本來睡在后面主屋,怎么會被抬出來,反而離西廂更近了呢?她正琢磨著,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房間外。 耳中聽見趙振翼問道:“她如今情況如何?” 韓氏抬起右掌,掌心朝下輕輕壓了兩下,示意他們輕聲:“采嫣早前已經止血,也喝了藥,這會兒已經睡了。她如今需要靜養,你們看一下她,也好放心,然后我們出去說話?!?/br> 李氏便輕輕推門,與趙振翼一前一后地進去,見趙采嫣睡得安定,也就緩步退了出來。 三人回到堂前,剛剛坐下還沒說話,趙晗就到了。 李氏一見趙晗,立即想起那下藥之事了,雖然馬車上趙振翼已經把信中內容告訴她了,她可覺得韓氏說得太含糊,什么叫“經查證”?誰查的?誰證的?憑什么說是采嫣栽贓嫁禍趙晗的? “親家母,我倒是不明白了,采嫣如今這么慘,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怎么那個禍害采嫣的罪魁禍首沒被關起來,反而可以到處亂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