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安紅睜開眼睛望著他說:“做過那些事,你心里不是也常常有愧疚的想法嗎?這不是一個彌補他的好機會嗎?他走的時候跟我說,如果我覺得對他有所虧欠,那就答應他的要求?!?/br> 于然緘默不語,轉身去打電話,幾分鐘后他回來了,表情古怪極了。 “問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安紅沒什么精神道。 于然坐到她對面,半晌才說:“問是問清楚了,但你確定要聽?” 安紅皺著眉道:“還能有什么更糟糕的消息嗎?反正我已經猜到了一點,你直說吧?!?/br> 于然點頭道:“我直接問的夏沐澤,他倒是沒什么隱瞞,說的也比較清楚,他手下有個管理網站的員工姓蘇,是個年輕姑娘,現在跟許泯塵在一起,那天的意外似乎是這個姑娘在計劃書上做了手腳,想替許泯塵報復我們,所以才造成了后來半天拿不出完整計劃書的烏龍?!彼p嗤一聲,“許泯塵會來,估計是為了那個姑娘,我們要是不和夏氏集團合作,他們公司肯定會追究那個蘇小姐的責任,幾千萬的合同,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怎么負擔得起?估計都快嚇死了?!?/br> 安紅的表情隨著于然的話說得越多變得越冷,她慢慢仰起頭閉上了眼,不發一言。 于然追問道:“你怎么打算?要按照許泯塵說的做嗎?其實這也沒什么,和夏氏合作本來也是說好的,只是上次他們做得實在沒什么信用才鬧僵,如果照他說的做就能把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倒也算是個劃算的買賣?!?/br> 他這么說,安紅還是不開口,于然皺眉道:“你倒是說句話??!” 安紅這才不得不開口回答,語氣非常不好,睜開眼睛瞪著他說:“你也說了是個劃算的買賣,還來問我做什么?出去,我要一個人呆會?!?/br> 于然睨著她,先是面無表情,隨后忽然笑了,顯然是弄清楚她情緒不高興的原因,樂呵呵地出去了,她和許泯塵關系越差,對他越有好處。 下午的時候,蘇清玉才等到許泯塵回家,聽見悶響她就從床上跳了下去,飛快地跑到門口,看見是他后笑著說:“你怎么才回來啊,我等你半天了,吃中飯了嗎?我去給你做?!?/br> 許泯塵拉住她的胳膊低頭蹙眉道:“鞋呢?” 蘇清玉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出來得太急了,把穿鞋這件事給忘了,正光著腳踩在地上。 “我不冷?!彼陲椥缘睾笸藥撞较牖厝ゴ┬?,但一眨眼就被許泯塵給抱了起來,她驚呼一聲說,“我最近胖了可多,你快把我放下,太沉了?!?/br> 許泯塵完全無視她的話,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蹲在床邊,撿來拖鞋,穿到她的腳上。 他再抬起頭時,看見她眼眶紅紅的,似乎是怕被他發現,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轉開了臉,咳了一聲說:“吃飯了嗎?還沒回答我呢?!?/br> “沒有?!彼鐚嵒卮?,坐到她身邊,看了一眼掛鐘說,“你今天不是有家教要做?!?/br> 蘇清玉站起來說:“我請假了,我不想再做這份家教了,未來可能……把工作也換掉,但現在估計還走不了?!彼龥]說清楚原因,含含糊糊道,“我去給你做飯,吃蘑菇吧?!?/br> 許泯塵當然清楚她放棄那份工作的員工,而不去做家教,大概也是不希望見到夏沐澤。 他什么都沒說,裝作什么都不清楚,朝她點了一下頭,她就高高興興地去做飯了。 離開艾博集團之后,其實時間不算晚,要回去的話完全趕得上吃午飯,但許泯塵沒有回去。 他找了個不起眼的小酒館,要了幾瓶啤酒,拎著去了江邊,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看著將面發呆。而他身邊的啤酒,本來是要喝的,可剛剛拿起來耳邊就響起了蘇清玉念念叨叨的囑托,于是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喝下去。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幾個月他的身體被糟蹋的不太好。 即便他去艾博的時候面對安紅的狀態無懈可擊,可他心里很清楚,現在常常會咳嗽,每次咳嗽,肺部都火辣辣的疼。一旦吃了什么稍微生冷辣的東西,胃也會發脹難受。 身體健康可能是他現在唯一可以控制的事情,也是最重大的事情,這東西一旦毀掉了,即便你有再多的夢想也不可能再實現,更不要提什么一雪前恥了。 他在江邊坐了很久,幸好秋日的日頭不算曬。這期間他其實也沒想那么多,就是發了會呆,把心里對艾博的懷念消化干凈了,才拎著酒瓶離開。 他是懷念艾博的,那畢竟是他一手創辦的企業,是孩子一樣的存在,可他一點都不懷念現在cao縱著艾博的人。 回去的路上遇到乞丐,將酒全都給了對方,乞丐千恩萬謝,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許泯塵覺得,幾個月前醉生夢死的自己太懦弱了,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你過得更不好,但他們也沒有因此而要死要活。 如今再看在廚房里給他做飯的蘇清玉,如果這幾個月沒有她,可能他現在已經躺在醫院里奄奄一息了。 老話常說,命運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這話連幼兒園的孩子都能說上幾句,他過去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他有點相信了。 第三十章 整個雙休日,蘇清玉表現出來的情緒在許泯塵這里看來,是和之前沒有兩樣的。 但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這兩天其實過得渾渾噩噩,不知躲過了這兩天之后,回到夏氏集團又要如何面對那些麻煩。她年紀太輕了,面對可能涉及到的幾千萬的大官司,說不慌張是假的,可她沒想過要找許泯塵幫忙。 她一直在想,既然是誤會,肯定就有的可能,只是她還沒有想到哪里可以證明她的清白罷了。明天上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就報警,警察總會還她清白的。 相較于她此刻大不了一了百了的心思,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夏沐澤就要安然很多了。 周末的深夜,臨近午夜十二點,夏妍已經睡著了,空蕩蕩的大宅里一盞燈都沒開,夏沐澤坐在一樓會客區的沙發上,黑色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如果有人這個時候推門進來,肯定會被他嚇一跳。 等十二點的大鐘敲響的時候,夏沐澤忽然站了起來,他拿著手機,開了照明,高挑的影子倒映在墻面上,在這個時間這個光線里,還挺嚇人的。 不過,這里除了他也沒有別人,嚇也不會嚇到誰。 夏沐澤穿著件白襯衫,黑色長褲,上衣松散地扎進褲子里,他用手機做燈,朝一樓角落里一扇很不起眼的門走過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節奏很穩定,直到他停下腳步,從口袋里取出一個鑰匙,將那扇門打開,握著手機走了進去。 這是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門,走進去之后有向下的樓梯,在下樓梯這一塊兒是沒有燈的開關的,夏沐澤用手機照著前面的路,一步步走下去,知道來到平地上,才十分熟稔地走到一面墻旁邊,按下了一個開關,然后整個地下室頓時燈火通明起來。 有錢人家的豪宅就是不一樣,一個地下室都要蘇清玉現在住的房子兩個都要大,裝修得也相當奢華,并且極為有情調,如果再加上這里面擺放著的那些東西一起來看,那簡直,就是一個爆炸性的大新聞。 這間裝修極為精美的地下室里,擺放著各種各樣難以言說的用具,一般人走進來大概會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五十度灰》里面。夏沐澤來到一張床前面,坐下來,上面放著一個人偶娃娃,做得非常逼真,但臉蛋真的不算漂亮,眉梢眼角看著都有點熟悉,仔細瞧瞧,就會發現,竟然和蘇清玉長得十分相似。 夏沐澤抬起手,輕輕拉起躺著的人偶娃娃,修長的手指撫過娃娃的臉,本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點點的笑容,然后笑容無限擴大,直到形成一個肆無忌憚的大笑,看上去有些神經質,而他手下撫過人偶娃娃臉龐的手也加大了力度,娃娃的臉幾乎被攥得有些扭曲。 就在這個時候,夏沐澤忽然放開娃娃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架子上拿出一條鞭子,使勁往娃娃身上抽,因為地下室采用了非常隔音的設計,關上門之后,在二樓睡覺的夏妍不會發現任何端倪。 也許在青少年時期經歷過父母被害去世,能夠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帶著自己的meimei從慘烈的財產爭奪戰成為勝利者,一直平穩地走到今天,在心里面,的確需要一個內心訴求的地方,這個地方不需要讓別人知道,一旦被暴露出來,很可能就會引起大恐慌了。 次日一早。 蘇清玉起床的時候許泯塵還在睡,他平躺在那里,劉海有些長了,細碎柔軟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睡著的時候看著特別安穩無害,好像她要對他做什么都可以似的。 蘇清玉趴在他身邊琢磨了一下,伸手捋了捋他的劉海,仰頭看表覺得時間還早,便起身去抽屜里取出了剪刀,重新回到,半趴著給他剪劉海。 其實蘇清玉以前是不會這種事的,小時候給娃娃亂剪頭發那件事不算。 剪劉海這個技能,還是在許泯塵多次表示不喜歡去理發店,然后任由頭發瘋長的時候才學會的,前幾次技術都不怎么好,剪出來的劉海有點可笑,所幸那時候許泯塵也不怎么出門,所以剪壞了也沒什么。 后來,時間久了,蘇清玉的技術就越來越好了,各種姿勢各種情況下都可以剪,眼看著都能獨擋一面去開個小理發店了,專門給小區里不怎么喜歡出門的人剪頭發。 她微微低下頭,溫柔清甜的呼吸彌漫在許泯塵鼻息間,其實這個時候他已經醒了,但猜到他現在睜開眼估計會把她嚇一跳,然后剪刀可能就會戳進他的眼睛里,許泯塵明智地決定不睜開眼。 所以蘇清玉根本不知道他醒著,輕手輕腳地剪著,小心地用光滑的布墊在他的臉上,免得掉下來的碎頭發會攪亂他的睡眠,畢竟那感覺還挺癢挺不舒服的。 她這樣周到,動作這樣小心,竟然讓本來已經醒來的許泯塵過了一會又睡著了,昏昏沉沉的,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時候結束,什么時候離開的。 等許泯塵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刺眼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在了臥室大部分的位置上,這是他在摘掉眼罩之后才發現的,大約是擔心會影響他睡眠,蘇清玉離開的時候給他戴上了眼罩。許泯塵沉默地看著手里的眼罩,又抬手揉了揉松軟的頭發,明顯感覺短了不少,他什么都沒做,只是在躺著睡覺,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一切都做好了。 可能要做一個比較夸張的比方,但事實也差不離。蘇清玉對待許泯塵,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無微不至,他幾乎不需要浪費任何精力去關心那些小事,她總會處理得很好,他可以拿出全身心的精力放在工作這件事上。 他們都必須承認的一個事實是,在蘇清玉和許泯塵這一段關系當中,前者付出了太多,而后者,他本身已經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付出了。 不,也許還有。 許泯塵從起身,洗漱過后,也不拉開窗簾,拿起筆記本打開,再次回到,支起簡易的床桌,在電腦啟動之后,他瀏覽了幾個網頁,然后摸出手機開始挨個撥了個電話。 以他的技術,想要拉點建立網站的業務,相當簡單,但這要是被蘇清玉看見,又該咬著下唇覺得他受了委屈,覺得這是大材小用,太暴殄天物了。 但是許泯塵其實一點都不在意,都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大又或是小,只要賺來的錢清白干凈,那就都沒有關系。而他要接一些制作網站的工作,免不得要和需要制作網站的單位負責人見面,聽取對方的意見,雖然在電話里他也可以理解對方的意圖,但從簽訂制作合同,到交付網站,都還是見面來解決比較好。 這一見面,小公司也就罷了,認不出他,有點稍微大的公司,就可能認出他,但這已經沒所謂了,混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已經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蘇清玉這會兒已經到公司上班了,對家里許泯塵在做什么根本不清楚,她需要面臨的情況肯定是比目前的他要嚴峻的,因為那可是幾千萬的大買賣。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第二天到公司之后,沒有任何人來找她的麻煩,她還在夏沐澤的辦公室里工作,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一直在等誰來審判她,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直到十一點的時候,夏沐澤才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他提著公文包,面帶斯文儒雅的笑容,戴了一副方方正正的無框眼鏡,看上去智慧又無害。 “夏總?!碧K清玉趕緊站了起來和他打招呼,態度恭敬,這就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種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夏沐澤不著痕跡地關上門,微笑著說:“別客氣,坐下吧,忙你的?!?/br> 蘇清玉嚴肅地說:“夏總,周末休息了兩天,我想您對之前那件事應該也有了想法了,我同樣也做了考慮,我覺得……” 她的話還沒說完,夏沐澤便頭也不抬道:“哦,那件事啊,你不用在意,已經解決了?!?/br> 蘇清玉愣住了,驚訝地看著他道:“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事情解決了,你沒事了,還像之前那樣工作就可以了?!毕你鍧梢呀涀叩搅宿k公桌后面,他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隨意地坐到了椅子上,雙眸含笑地望著她。 蘇清玉有點反應不過來,好一會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皺著眉頭說:“……是怎么解決的?” 夏沐澤抬手輕撫過下巴,遲疑了幾秒才說:“你是清白的,當然就可以解決了,你不要想太多,繼續做你的事就好,我會幫你把一切都弄好的?!?/br> 他這樣說話,免不得有點避重就輕的感覺,并沒有絲毫透露這件事是許泯塵擺平的結果,字里行間還有點想把功勞加在他自己身上的味道,蘇清玉并不知道許泯塵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夏沐澤去找過他,所以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就當成了這是夏沐澤的努力。 她難免有些感激地看著他說:“夏總,真的很感謝你,雖然這件事的確和我無關,但我還是得跟您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br> 夏沐澤像被定住了一樣,嘴角的笑意慢慢斂起,視線凝在她身上,怎么都移不開。 過了好一會,蘇清玉有點不自在了,開始閃躲著身體,他才倏地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失態,立刻站起來說:“不好意思,你別誤會,我剛才突然想到了妍妍的事所以有點走神,并沒有……”他一笑,也沒挑明是什么事,換了個話題說,“妍妍最近身體不太好,一直沒去上課,現在一個人在家,怪孤單的?!闭f著話,他嘆了口氣,仿佛很苦惱。 蘇清玉微微蹙眉,沒有言語,似乎并沒有被他的話打動,夏沐澤嘴角一挑,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仿若自語道:“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稱職,我們已經沒有爸媽了,我又不能好好地照顧她,都是我的錯?!?/br> 說句實在話,在蘇清玉這邊,目前夏沐澤算是個大好人了,本來她已經做好了一了百了的準備,那幾千萬的事到了她身上她也沒打算躲著,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最壞的結果就是說不清楚的話去坐牢,但是夏沐澤解決了,幾千萬的生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處理的,她對他的幫助,是非常感激的。再加上他對meimei生病事的自責,這樣一個好兄長、好上司的形象豎立起來,很難不讓人對他留下好印象。 夏沐澤要的就是這個目的,他倒不強求她這么快就回到他家里去看夏妍,但還是要稍微有點成效的,比如…… “清玉,我這幾天可能會在家里陪妍妍,不會到公司來,網站的事情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回到你原來的辦公室工作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多cao點心,回來我們在討論公事?!?/br> 他一本正經地說話,仿佛真的只是個和藹可親的老板,蘇清玉看著,有他幫忙的事情在前,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糾結僵一會,只能干巴巴地說了一句:“好,夏總你放心?!?/br> 夏沐澤這才再次露出了笑容,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似乎真的很開心。 蘇清玉見他這樣,心里又開始不安起來,敷衍地笑了一下,低頭看著電腦屏幕,落了座,關閉了已經打開準備繼續投簡歷的照片網站。 作者的話:第三十章了,文章也過了多一半,其實我最開始想先開國寶那個坑,不過你們都投了這個,我就發出來了_3」∠_然而大家似乎還是喜歡萌萌暖甜文。 第三十一章 夜里七點鐘,蘇清玉回到家里,打開門的時候,發現屋子里一切都沒動過。 她換了鞋,把包放到鞋柜上,走到臥室門口望進去,許泯塵就靠在床頭,筆記本在膝蓋上,人已經睡著了,窗簾還拉著,和她走的時候一樣。 大膽地猜測一下,他可能從醒過來到現在都沒有吃飯,這會兒估計是困了,才剛睡一下不久。 蘇清玉心里有點不舒服,但也不忍心打擾他休息,她輕手輕腳地走出來,把房門關上,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就去廚房做飯了。 因為擔心響動太大吵到他,蘇清玉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隔著兩扇門,許泯塵也的確沒被打攪到,直到她做好了晚飯,走進屋子來輕輕地摸他的臉,他才倉促地醒過來。 “你回來了?!?/br> 他開口說話,嗓音低沉略帶沙啞,有著剛醒過來的別樣性感。 昏暗的光線下,蘇清玉凝視著他寶石一樣的樣子,溫柔地笑著說:“忙了很久?我猜你又忘記吃飯了,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