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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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翎也隨之出了亭子,隨在太皇太后身邊,他拉了下慈姑的衣袖,無聲的示意慈姑放手,讓他家老祖母自己走過去,好好去回憶年輕時的那些美好。 慈姑緩緩的放了手,她是一直伺候太皇太后的人,自然知曉在太皇太后年輕的時候,曾也天真爛漫的,在除夕夜跑出去和小姐妹點燈聚會。 太皇太后在被這些彩燈包圍時,她恍惚在燈影中,瞧見了年輕時,與那些小姐妹一起嬉鬧的畫面。 記得當年未出閣前,她便是那樣頑劣的像個小子,就喜歡翻墻鉆狗洞偷跑出去,為得便是那一份閨閣小姐可望而求不得的自由。 慈姑是最為了解太皇太后的,見太皇太后一展開臂,她便疾步走了過去,伸手接住了那差點掉落在地的仙桃杖,悄無聲息的捧杖退了回去。 上官翎望著那銀發如雪的老祖母,在燈光中揮袖輕舞,他嘴角揚起笑容,抽出腰間的笛子,橫放唇邊吹奏一曲婉轉多情的曲子。 慈姑記得這首曲子,那是當年太皇太后年輕時所譜寫的??蓵r隔多年,卻沒想到這曲子不止還有人記得,更有人還能吹奏的這樣好。 展君魅帶著上官淺韻便是這時候到來的,不要問他們怎么會夜闖禁宮,因為射月臺那幾個都喝醉了,他們便也可以偷偷來宮里陪太皇太后過節了。 上官淺韻見她老祖母竟然老當益壯的在跳舞,她便也如花蝴蝶一般跑了過去,抬手纖指如蘭花,回眸一笑,便與太皇太后跳起了一曲比翼舞。 展君魅拿出陶笛輕合著上官翎的曲調,望著燈火處,那一老一少在歡快的輕舞,他的心似也被燈光所柔化了。 錢信早已讓那些下人出去找朋友玩兒,今兒這宮里不需要任何人伺候。 此時此刻,此地也只有他們幾人。 慈姑和錢信去準備酒水菜肴,他們祖孫幾個卻在奏樂起舞,熱鬧溫馨。 而比起太皇太后這里的和樂一堂…… 椒房殿,此時可是冷冷清清的很吶。 太后再氣也沒用,本以為除夕夜,她沒了女兒還有兒子,總還有人陪她守歲。 可誰知派祟氏去請上官羽前來,上官羽卻讓人告訴祟氏,他忙的很,讓太后自己吃點喝點就好,實在不行,叫了后宮那些妃子擺兩桌也行。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被藥物控制且縱欲無度的上官羽,是一點都不想去赴宴,他只想過個更荒yin無度的除夕夜,徹夜狂歡,不眠不休。 太后氣的怒拍桌子道:“孽子,哀家當年何不如……” “太后莫要失言,小心隔墻有耳?!彼钍蠈ι瞎儆鹪缡疙斄?,故而,她倒是冷靜的看清楚了這些事。 太后握起拳頭砸了一下桌面,氣的不輕,咳嗽中再次帶血。 祟氏一瞧那帕子上的血,她便擔憂的落淚道:“太后,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您自個兒好好的,才能……” 太后自然明白祟氏說的是什么事,是??!她只要活著,便有機會贏,而不一定最終皆是輸呢! 云光殿 上官羽左擁右抱飲著美酒,看著歌舞,和南忌說著話:“南忌,你這些美人兒都是從哪里找來的?瞧著可個個都誘人的很吶!” “皇上喜歡就好?!蹦霞呻m然聽從他jiejie的話要謀害上官羽,可讓他對那些好人家的姑娘下手,他還是有些不忍心的。 所以,這些女子皆來自于煙花柳巷,或是一些想攀龍附鳳的富家婢女,和一些被充軍的女奴隸。 上官羽看著那些個身披紗裙的舞姬,忽然間,他又突發奇想道:“南忌,這些個女人,似乎都太風sao了,朕玩兒久了也膩味,你能不能找些農家女來,朕要玩侵略搶占的……嗯!最好還能弄些少年來,聽說男人的滋味兒也不錯?!?/br> 南忌對于這個越發荒yin的昏君,他只是低頭應道:“草民遵旨!” 上官羽就喜歡南忌這般聽話,當他眼睛看向南忌微低頭的側臉時,心中竟然會動起一絲邪念,若是能把這懂他的至交好友壓在身下尋歡,會不會別有一番銷魂滋味呢? 南忌緩緩抬起頭,對上上官羽來不及掩藏的yin邪眼神,他寬袖下的手緊握成拳,真恨不得去殺了這個禽獸不如的昏君。 上官羽也未料到南忌竟然會忽然抬起頭看他,他有些心虛的偏過頭去,和圍繞在他身邊的數名披紗女子嬉鬧著,沒一會兒便見色起欲念的,不管不顧的便這樣去寵幸其中一個女子。 南忌在一旁淡定的看著,掩藏去眼底的惡心,他倒要看看上官羽如何作死自己。 那群跳舞的女子在接到南忌的眼神后,便一個個如花蝴蝶般撲了過去。 南忌見此便起身離開,雙手背后昂首挺胸,那冷傲的神情,似將一切盡掌握在手中的自信,還有眼底那抹嫌惡與輕蔑。 這樣下去,不出正月,上官羽便會因縱欲過度而亡,到那時,他外甥也便能順利登基了。 只不過,那位凝香長公主十分令人難以捉摸,等到上官羽死后,不知她會不會來個忽然改變主意,反而支持別的王爺,而不支持羿兒了呢? 漪瀾殿 皇后聽了一個親信的回稟后,她嘴角便勾起一抹冷笑,眼底滿是恨意道:“繼續監視著,如可以……借火添柴,多加點兒,讓火燒的更旺些,這個冬日才不會這般的寒冷?!?/br> “是?!蹦侨藨艘宦?,便拱手退了下去 上官羽竟然開始服用一種慢性毒藥,而這種毒藥倒是能讓人吃了龍精虎猛,可卻不過半月時光的而已。 半月后,人被掏空了,便也只能等死了。 不過,上官羽這不分晝夜的尋歡作樂,還中著那樣的毒,為何不是三五日就沒了,而是能拖到十天半月之后呢? 這到底是什么詭異的毒?看來,她需要通知上官淺韻,讓對方好好去查查了?;屎笏紤]后,便又喚來一名親信去送信,這次是送給持珠的口信。 在她與上官淺韻之間,傳遞消息的人一直都是持珠,而她的人,是無法見到上官淺韻本人的。 而上官淺韻此時正在太皇太后宮里,在陪著她家老祖母跳了一會兒舞后,便停了下來,再次入席飲酒過節。 慈姑管的很嚴,太皇太后年紀大了,她一直遵從孫令丞的醫囑,一點酒水都不讓太皇太后沾。 太皇太后看著面前的湯水,她皺眉倒如小孩子般不開心道:“慈姑,今兒可是除夕夜,哀家連口酒都喝不上,這還叫什么過節?” 展君魅從腰間摘下酒玉制葫蘆,拿了一個青銅酒爵,便倒了半杯猩紅的葡萄酒,遞給了身邊的人。 上官淺韻接過酒爵,便雙手奉給了她家老祖母,笑著說:“葡萄美酒,少喝點有益身體健康,可也只有半杯,多了可沒有?!?/br> 太皇太后接過那酒爵,瞪了那小氣丫頭一眼,抬袖掩面飲了口酒水,放下酒爵于桌上便贊道:“好酒!” 上官淺韻抬袖掩嘴笑,對于她家老祖母這番豪氣,她也贊道:“皇祖母,女中豪杰?!?/br> 太皇太后嗔了她一眼道:“哀家就算不是女中豪杰,也比你丫頭強。遙想當年,哀家也是爬樹掏鳥蛋,翻墻街上游走,懲惡霸打地痞過的?!?/br> 上官淺韻還沒因太皇太后的過往,而意外的目瞪口呆,上官翎倒是先被酒嗆到了。 展君魅在一旁淡然飲酒,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而今這位輔佐三朝君王的太皇太后,年輕時竟然那般的女中豪杰呢? 上官翎制止了錢信幫他拍背的舉動,他看向他家皇祖母,便是拱手佩服道:“皇祖母,孫兒聞聽您年輕之時的事跡,真是倍感羞慚!以后,孫兒一定做個比皇祖母您還豪杰的人物,定然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定然要……哎喲!” 太皇太后一巴掌便呼到了這小孫子的后腦勺去,這臭小子好的不學,盡想著那些個……不過,當年她的確活的很恣意。 上官翎被打了后,不止沒得到安慰,還看到他家皇姐竟然給了他一個“該”的眼神,他頓覺委屈的張口就喊:“姐夫……唔!” 展君魅執筷夾好幾片rou,便塞進了對面坐著的上官翎嘴里,堵住了上官翎所有要撒嬌告狀的話。 上官翎被塞了滿嘴的rou,他一偏頭就吐在了錢信伸手拿著的帕子上,然后轉頭皺眉問:“這是什么rou?難吃死了?!?/br> “馬肝?!闭咕壬袂榈?,他也一直不懂,宮里的御膳怎么就這般的奇怪。 “馬肝?”上官翎哀嚎一聲,而后便張口又要叫展君魅姐夫,結果嘴巴就被食物堵上了,這次的東西他倒是對味兒的吃了,還不忘問:“這又是什么?” “紅棉蝦團?!鄙瞎贉\韻在一旁為太皇太后也夾了顆蝦團,轉頭笑著說道:“這道菜還行,你也可以嘗嘗?!?/br> 展君魅看了紅棉蝦團一眼,便轉頭看著她笑,手里的兩根筷子還碰出響聲,意思是他筷子被人用了。 上官淺韻對此瞪他一眼,而后還是笑著夾了顆蝦團喂到他嘴里,還問了句:“好吃嗎?” “還行?!闭咕仁浅隽嗣奶糇?,一道菜肴能得他一句還行,那在別人那里,便是美味佳肴了。 上官翎見自己被他這姐夫嫌棄了,他便張口又幽怨的喊了聲:“姐夫,你怎么可以……唔!” 展君魅都不看是什么菜,便夾了一筷子,準確無誤的塞進了這個煩人的小子嘴里。 上官翎被菜堵住了嘴,眼巴巴的看著他姐夫和皇姐眉目傳情,看著他皇祖母無視他此時悲慘的模樣。 展君魅倒是真抽空看了上官翎嘴里的菜一眼,神色淡然的說了句:“這道菜名——生鯉魚片?!?/br> 上官翎之前還沒覺得嘴里味兒怪,可這時候被展君魅一提醒,他便惡心的偏頭又吐了。 錢信用帕子接著,對于他們這位大駙馬爺,他也是只能暗自嘆氣了。 上官淺韻倒是對此不打算過問,展君魅性子本就冷,他能捉弄人,都是被當做自己人的人。 而對于那些他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自然就談不上費力去捉弄了。 上官翎對于他這個一本正經捉弄人的姐夫,他竟然也拿起筷子敲著一道菜,勾唇笑問:“知道這道菜叫什么嗎?” 展君魅望著那道有甲魚和雞的菜肴,淡淡道:“霸王別姬?!?/br> 上官翎臉上沒笑容了,他用筷子敲了下另一道菜肴,咬牙瞪著對方問:“這道呢?” 展君魅只看了那道菜一眼,便抬眼望著上官翎,十分淡然的道:“炙方rou,龍兒做給我吃過?!?/br> 上官翎小臉漲紅了,他這大姐夫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他長大娶了媳婦,也讓他媳婦兒為他洗手做羹湯去。 上官淺韻對于展君魅一本正經說出驕傲的話,她真是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們這一大一小的,再這樣斗下去,說不定就要掀桌子打一架了?!?/br> 展君魅轉過頭,看著她笑意溫柔道:“我不會和十七弟打架?!?/br> 上官翎再多的不服氣和怨氣,也因展君魅這一句十七弟而消散了。他是知道的,他這姐夫性子冷的很,能得他承認的親朋好友,絕對是屈指可數的。 而今,他因為皇姐的緣故,便被這位冷冰冰的姐夫給承認了,說不想抹一把心酸淚是假的。 上官淺韻也對著他溫柔的笑,伸手去握著他的手,心里無比慶幸,能嫁這樣一個外冷內熱的夫君。 上官翎見他皇jiejie夫這么好,便轉頭抱著太皇太后胳膊。搖著撒嬌道:“皇祖母,你可不能偏心,以后也要給孫兒賜婚,賜個善解人意的美妻,容貌勝不了姐夫,孫兒可是會不依的?!?/br> 太皇太后被他給逗笑了,伸手點一下他額頭,笑說道:“你這小子才多大,竟然就開始想媳婦兒了?還要比你姐夫還美的媳婦兒,你這小腦袋瓜子是怎么想的喲?!?/br> 上官淺韻也抬袖掩嘴笑著,轉頭拿眼睛瞅著展君魅那張妖顏,她更是笑的歡了。 展君魅轉頭望著她笑眼彎彎的可愛模樣,伸手摸摸她的頭發,而后笑的驕傲道:“龍兒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與你相配的我,自然也是世上最美的男子?!?/br> 上官淺韻這下子不笑了,只是拿眼睛瞅著他,而后又掩嘴笑了起來,伸手貼在他臉頰上,歪頭笑問:“你這樣驕傲,可是會被人揍的?!?/br> 上官翎現在就想揍他這個姐夫,這樣打擊他,他……哼!他一定會找到一個美妻,一個比他們兩口都要美的人。 太皇太后在一旁也笑著,有多少年了,她都再也沒過一個這樣的除夕夜了。 慈姑在一旁也很回憶的笑著,記得上一次這樣歡聚一堂的除夕夜,那還是太皇太后待字閨閣中,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找上小姐妹,偷偷摸摸的跑出去放河燈,羞答答許著愿,只愿新的一年里,能讓她們遇上一個如意郎君,譜寫一段如書文里般的良緣佳話。 可當一道圣旨下來,那些曾經的好姐們一起進了宮,自此為了一個本就不曾愛過的男人,爭斗個你死我活,再無人記得年少的純真無邪了。 太皇太后本就年歲大了,加上有飲了點酒,望著幾個年輕人間的嬉笑說鬧,便唇邊含笑的打起了瞌睡。 慈姑在一旁扶住了犯困的太皇太后,將這個她服侍了快一輩子的主子,心疼的抱在懷里,低喃的叫了聲:“小姐……” “嗯!”太皇太后好似真覺得自己回到了年少時,瞌眸唇含笑的她,輕聲的應了慈姑一聲。 上官淺韻也不和展君魅嬉鬧了,而是看向她家老祖母,輕嘆聲道:“皇祖母本是飛翔天際的飛鳥,可偏偏因為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而最終成了這皇宮中,困鎖一生的籠中鳥?!?/br> 慈姑低頭看著已經睡著的太皇太后,她眼底浮現淚光,幽幽一聲嘆道:“太皇太后也曾天真爛漫過,她也不是天生就工于心計的?!?/br> 上官淺韻望著那沉睡的祖母,她也是一陣心酸,嘴里都覺得好苦澀。她和祖母一樣,都不是天生會算計的人,一切皆是被逼所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