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開學第一天總是特別忙碌,陸先生親自送顧言抒去學校報到, 顧言抒忸怩地說:“學費,我以后……” 陸九襄失笑著去揉她的發, “忘性真大?!?/br> 見她睜著水漉漉的眼不解著, 他蜷著手指彈她的額頭, “我們之間的關系, 還要計較這個, 是不是太見外?” “哎?!鳖櫻允惚粡椀脮烆^轉向,不留神就說了一句,“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小,還很沒用?” 問罷自己都吃了一驚,但陸先生的笑而不語又讓自己微感失落, 她心里因為這件事已然糾結良久了,可是當事人卻選擇避而不答。 顧言抒失落地辦完了繳費手續, 中途陸九襄接了個電話,因為陸氏有事處理, 他現在要離開了, 臨行前抱了她一下,“好好玩, 周末的時候我來接你,嗯?” “這是個高等學府,陸九襄?!彼趺磿莵硗娴?? 樹林的陰翳如云淺薄,他的俊臉掩映在金陽和綠影的更迭里,宛如盛了一道光火。將手心那彎腰肢握在手里,微笑著又用唇碰了碰她的額頭,“是高等學府。不用周末也可以,想我了就聯系我?!?/br> “嗯。嗯?”顧言抒起初悶悶地答應了,但一轉眼又品著覺得味道不對,她半睜開眼,挑著眉梢去看上頭的男人。 陸九襄揉著她的秀發,輕輕地彎唇淺笑,“我走了?!?/br> 他說要走,便不再耽擱。顧言抒看著林蔭道上的男人消失在淡朱紅學院樓后,人潮流量在開學這一天格外的大,顧言抒記著和白老師的約定,她忍著心中的一絲不舍低著頭往學院里走。 “顧言抒同學?”白老師也沒想到,顧言抒看起來會是這么一個文文靜靜、又瘦弱可人的小姑娘,眼眸淡淡的透著水意,畢竟之前不少老師教授私底下討論過,院里的顧言抒是個桀驁的女學生,公然頂撞老師可謂是一舉成名。 她招待顧言抒在辦公室里坐下,顧言抒有點拘謹和不自然,捏著手心看著白老師桌上擺著的一盆仙人球,濃綠新鮮,無數挺立的小刺宛如細密的絨毛。白老師溫和婉然的面容,透過這盆綠植看去,竟然多了幾分攻擊性。 顧言抒知道自己在幾位老師這里的風評,以前她目無師長也好,野性難馴也罷,可是眼下也恭順得說不出話。 她終于可以明目張膽地在意陸九襄,有了不愿讓他失望的想法。 “不用緊張?!卑桌蠋熞徽Z道破她的心思,顧言抒臉頰微紅,對方從抽屜里取出了什么東西,她忐忑不安地等著她過來,手心被塞入一個文件夾,白老師和顏悅色,“這是你需要整理的一些資料,先拿回去熟悉一下,星期三中午再到我辦公室來找我?!?/br> “嗯好?!?/br> 沒有說幾句,這段談話就告罄了,顧言抒走出辦公室,長松了一口氣,隨意地翻了翻那個文件夾,也大半是《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什么,很多膾炙人口的詩篇對她這個文學專業的學生而言自然并不陌生。 她把自己的行李拖回宿舍,夏林杏和徐馳已經聊在了一起,唯獨慕可欣的座位沒有人。床鋪空空如洗,離開前放下的一盆蘆薈也蔫蔫地垂著一抹枯綠。 “言抒,你來這么早?”夏林杏在窗口削梨,將那只拿刀的手揚起來沖她揮了揮。 顧言抒微笑,一面放入自己的行李。把箱子打開,開始往衣柜里塞東西。 一截完整的梨皮被削落,徐馳早已目露兇光,垂涎著下手要搶,“分我一半!” “不行!”夏林杏把手被在身后,義正言辭,“不能分梨!” 兩個舍友嬌羞亂擰,廝打成一團,顧言抒抑制不住微微上揚的唇,聽到身后有人把梨咬了一口,用力地吞咽著,“徐馳,我咬了!” “呀,梨是我的!”徐馳不滿了。 “是我削的?!毕牧中拥靡鈸P揚拿那顆殘缺的梨在徐馳面前晃悠,徐馳咬牙切齒。 “慕可欣沒來嗎?”顧言抒終于整頓好了自己的行李衣物, “沒?!毙祚Y無所謂地甩了甩手,答得甚至漠然。 顧言抒敏感地發現了一絲不對。之前,如果慕可欣和她鬧了什么矛盾,徐馳不會明顯站在慕可欣那一邊,但她們交情最深,她私底下一定會找顧言抒談話,勸她對慕可欣設身處地地考慮一下,考慮對方學習成績優異,心氣有點高,沒經歷過波折…… 但是眼下的徐馳,和以前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甚至,提及慕可欣時,徐馳眼中那一抹一閃即逝的嘲弄和鄙夷,讓顧言抒心神一晃,幾乎以為自己看岔了。 夏林杏和徐馳打得正火熱,她聊不進那個話題,索性帶上耳機,聽起了流行音樂來,舒緩的曲調在耳邊悠悠然地回蕩著,她握著一支水筆,在白老師交給她的任務文件上勾畫。 “徐馳,寒假的時候,后街又新開張了一家麻辣燙店,論壇上的帖子有一個專門提到了,很火爆的樣子,大約味道不錯,我們晚餐去那兒怎么樣?” 徐馳坦然接受了夏林杏的建議,等顧言抒耳朵疲憊了摘下接入式耳機,她們湊上來詢問她的意見。 顧言抒捏著肩膀無可無不可地回答:“挺好的?!?/br> 三個姑娘商議好了,這時門被推開了,她們齊齊一驚,緊跟著慕可欣臉色些微猙獰,托著幾個沉重的行李包甩進來,她的床鋪就在臨門最近的一角,一眼也不看她們三個,直接掏出了行李包整理自己的物品。 正逢著晚餐時間,就算顧言抒不怎么喜歡同慕可欣相處,但她們三個總不好留下她一個去吃完飯,還是禮貌地問她:“你餓不餓?” “不餓?!蹦娇尚廊酉逻@一句,隨意在桌上擺了幾件物品,抱著一摞資料轉身要投入圖書館。 即便是上次慕可欣給她打電話,雖然語調不滿,但也不是這種愛答不理的態度,而且對夏林杏和徐馳,也是反常的冷漠。顧言抒訝然地瞟了眼她鋪了滿地的行李,凝著眉心不說話。 “她就那樣了,我們別管了?!毕牧中訉λ斐隽艘恢皇?。 顧言抒點頭,把自己的包拿起來,“走吧?!?/br> 宿舍的氛圍變了,而且有種一邊倒要和慕可欣劃分黨派的架勢,盡管后街那家的麻辣燙的確香辣可口,她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吃過晚飯,已經到了傍晚。 暮色下,一道樹蔭長廊亮起了無數的燈火。 左邊是寬敞的籃球場,熟悉的身影在球場上飛奔,他投籃的姿勢和技巧一如既往的嫻熟。想到這幾日席昭在馨園的一些所為,顧言抒便皺起了眉。 “言抒,你在看席昭?”徐馳停下步子問。 “你們先走吧,我留下有點話問他?!?/br> 夏林杏和徐馳并不知道她和席昭后來分手,她和陸九襄突然結婚,以為他們男女朋友有些甜蜜話不能說給別人聽,但也沒有阻止顧言抒,兩個人體貼地會意,一道攜手離開。只是徐馳的手被握在夏林杏手中,一片冰涼。 顧言抒一個人往夜燈深處走去,開春之后,天仍然殘余冷意。她輕輕顫抖,呼吸斂著走近席昭。 對方留給她一個球場上瀟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