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那人被她不屑的表情激到了,感覺自己尊嚴受到了挑戰,本來也不是非得帶她不可,這下好像較勁一樣不肯走了。 “你穿這么少坐在這是在等誰???不就是等哥哥我嗎?”他干脆也半蹲下來,笑瞇瞇地睨著她露在外面的長腿,眼神相當猥瑣。 林瑯皺皺眉,本想站起來離開,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一件外套就披在了她身上,黑色的底,面料光滑舒適,帶著些涼意,面上繡著精致工整的雪白梅花,她下午才見人穿過它,是謝瑾年。 林瑯倏地抬頭,果然看見已經卸了裝的謝老板云淡風輕地站在門口,修長的手朝她伸過來,若無其事道:“走了?!?/br> 林瑯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借著他的力氣站起來,方才她的男人摸了摸鼻子,掃興地轉身走了,謝瑾年蹙眉睨著他的背影,隨后望向林瑯,那眼神好像在說,這種人也配來聽京戲? 林瑯沒說話,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謝瑾年低頭看了一眼,扯了幾次沒扯回來,所幸作罷了。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莊奶奶有已經被戲樓的人開車送回來了,瞧見他們挽著手走進門,頓時喜笑顏開:“哎呀,真是陽春白雪,夫唱婦隨?!?/br> 此話一出,謝瑾年下一秒就抽回了手,也沒和莊奶奶打招呼,徑自回了房間。 莊奶奶也習慣了,拉過林瑯說:“小林,今天累壞了吧,奶奶給你做晚飯去,說吧,想吃什么?” 林瑯捂著肚子說:“我現在不餓,下午吃飯吃的晚,今晚就不吃了,莊奶奶你別管我了?!?/br> “那怎么行?你不吃飯,呆會謝老板該怪我了?!鼻f奶奶皺著眉。 “怎么會,我不吃飯,他為什么會怪您,那是我的事?!绷脂樥f完,掏出手機道,“莊奶奶,我真的不吃了,我先去打個電話,有點事要做?!?/br> 見她如此,莊奶奶也不好再強迫她,目送她進了屋,琢磨著這兩人準是害羞了,一個不吃飯,一個不出門,還真是性格相投。 林瑯不吃晚飯是真的不太餓,她身體有點不舒服,精神狀態不好,又不愿意說出來惹莊奶奶擔心,所以便借口說不吃飯了,打算洗個澡早點睡。 睡覺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給宮辰打個電話。 她已經想好了,事情不能再拖下去,暴露配方的事她是絕對不會干的,但她可以承諾給對一點別的。 宮辰接到林瑯電話的時候,還在公司忙著處理文件,林瑞正掌控林氏集團后進行了一系列的新動作,打的他措手不及,他是焦頭爛額。 看見林瑯的名字,他心頭一松,雖然他上次嘴硬著沒說什么,但林瑯如果可以來宮家的公司,說不定還真有作用。 電話接通后,林瑯先和對方寒暄了幾句,便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前幾天我沒去上班,不好意思了,因為有點急事要處理,也得好好考慮一下你的建議?!?/br> 宮辰并不意外她這么說,直言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明天就來上班?!?/br> 林瑯沉默了一會說:“但我不能把配方給你,不論如何,那是我長輩的心血,如果我為了報仇而把它給了外人,我想他們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br> 宮辰煩躁地皺起眉,半晌才說:“那你覺得自己還能給我帶來什么利益?” 林瑯冷靜地說:“難道我的價值就只是一個配方嗎?宮先生,不瞞您說,我前幾天電子郵件聯系了勝華實業的賀總,賀總知道我要跟您合作的事,已經答應會把跟林氏集團合作的原材料供應生意轉到您的公司,今后勝華實業所需的一切建筑材料都會從宮先生集團旗下的公司購置,這應該已經是一筆不小的入賬了吧?!?/br> 宮辰恍然,她還算是有誠意的,雖然不肯透露配方,但至少帶來了一筆大訂單。 “但我還是打算讓你先從餐飲部做起,你覺得呢?”宮辰問她。 “可以?!绷脂槾饝聛?,“做餐飲就做餐飲,這一行我沒接觸過,可能一開始會做不好,宮先生多多見諒?!?/br> 宮辰沉默許久才慢慢說道:“林瑯,我們怎么也曾經是同學,你也不用和我那么客氣。你現在在哪???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配車和住所?!?/br> 林瑯透過窗子看了看夜幕里安安靜靜的院子,輕聲說:“不用了,我住在疏影路的四合院,挺好的。至于上班,我可以自己坐地鐵去?!?/br> 宮辰像是有點驚訝:“你會坐地鐵?” 林瑯輕哼一聲:“何止,我現在會得可多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宮辰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br> 林瑯和他告辭,隨后就掛了電話,宮辰看著落地窗外的夜幕,時間也不早了,他該回去了。 關了燈,離開辦公室,整棟大樓都很安靜,他乘電梯下樓,出門時保安殷切地打招呼,他禮貌地點了點頭,到停車場拿車,上了地面準備回家時,忽然想起林瑯說她住在疏影路的四合院,車子的方向便不自覺轉向了疏影路。 疏影路靠近外灘,那塊兒會有四合院? 宮辰來到江城外灘,順著疏影路往里開,很快車子就進不去胡同了,他還有點不甘心,到這會兒都沒瞧見什么像樣的四合院,他堅信林瑯那樣的人就算再落魄也不會住在那種危房里,所以干脆停下車,步行遛彎,這會兒出來乘涼的人挺多,大伙兒看見胡同里忽然多了個西裝革履氣質不凡的陌生人,都不免會駐足圍觀。 在快要走到盡頭時,宮辰都打算放棄了,忽然看見前面掛著一盞古典燈的院門打開了,穿著短褲t恤的女孩從里面走出來,按著額角,手里提著垃圾,放到固定收垃圾的位置后,捂著臉精神不太好地走了回去。 宮辰有點失神,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瑯,那么接地氣,那么……平凡。 當然,她還是美麗的,可她該是張揚而美麗的,如今卻落魄成這個樣子,他都有點接。 他走上前,站在四合院外面,想上前敲門,又有點猶豫,最后還是扭頭走了。 算了,反正第二天就能見到她,到時候再說。 只是,他的預估出了點問題,第二天林瑯還是沒來上班,餐飲部經理打電話說沒接待到人,宮辰掛了電話馬上就聯系林瑯,可電話接通響了半天也沒人接,搞得他又氣又急。 其實倒不是林瑯故意第一天就曠工,而是真有不得已的原因。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太累了,又或者是有點中暑沒在意,晚上又穿得很少出去吹風,反正第二天早上她就徹底病倒了,頭疼欲裂地躺在,聽見電話響迷迷糊糊地想起來,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說句話都費勁。 莊奶奶做了早餐,等了好久都不見林瑯出來便過來敲門,敲了好一會也沒人回應,便推門進去了,這一進去就瞧見林瑯病得起不來,她驚呼一聲,立刻轉身去喊謝瑾年,神知道為什么生病了不給找醫生卻找謝老板。 謝瑾年被拉到林瑯的房間時,就看見她勉強睜開了眼,還想去拿手機。他順勢遞給她,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十來個未接電話,都來自同一個人,宮辰。 看名字,應該是個男人,一大早打這個電話,應該是有事吧。 “這孩子燒成這樣,肯定是昨晚著涼了,天氣雖然熱,可夜里還是有點風的,女孩子身體較弱,不能總穿得那么少啊?!鼻f奶奶擔心地說,“我去拿藥,謝老板在這照顧她,真是的,太可憐了?!?/br> 莊奶奶念念叨叨地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林瑯和謝瑾年,生著病的人努力想要撥出電話,謝老板在一邊看了好久,不得不伸手幫忙。 “要和他說什么?!?/br> 他問著,眼神波瀾不驚,看不出多少擔心,林瑯腦子,心里發疼。 “告訴他我生病了,明天再去報道,謝謝?!彼f完就轉開了臉,似乎很難受。 謝瑾年接通了電話,還沒言語,那邊就劈頭蓋臉一頓指責:“林小姐你到底搞什么鬼,說好了今天來上班,怎么又沒來?你到底還想不想合作了?” 謝瑾年安靜片刻,道:“我不是林瑯。她讓我告訴你她生病了,明天再去報道,謝謝?!?/br> 他轉述完就掛了電話,轉述內容一字都不帶差,相當盡職,可惜林瑯沒力氣夸他一句了。 因為是發燒,林瑯不斷地在踢被子,難受地在打滾,寬松的t恤拉來便露出大片大片光滑緊致的肌膚,胸口的隆起也露出端倪,謝瑾年立刻移開視線,又看見了她雪白雪白的腿。 他皺皺眉,起身拉起被子替她蓋好,林瑯生了病,人就特別脆弱,本來就不舒服,滿頭是汗,還被強迫蓋被子,就帶著鼻音說了句:“不要,熱?!?/br> 謝瑾年按住她反抗的手,將被子蓋好,然后直接坐在床邊,微涼的手貼在她兩頰上,輕柔說道:“好些了么?!?/br> 林瑯緩緩睜開眼,視線模糊地望著他,陽光灑在他身上,他像會發光一樣,她當時就做了一個決定。 這個男人,她的,非她不可。 第十四章 生病的人好像就是有資格無理取鬧。 林瑯躺在那,有些熱的手抓著謝瑾年的手腕,在莊奶奶端著水杯和藥走進來的時候也不肯放手,好像怕他就這么走掉似的,謝瑾年瞥了一眼莊奶奶,對方帶著揶揄的笑容,他微微顰眉,再試著抽回手,又失敗了,干脆作罷。 “謝老板,喂林丫頭吃藥吧,我去外面給她熱點粥?!?/br> 莊奶奶隨便找了個理由把水杯和藥塞給謝瑾年,謝瑾年一手被林瑯拉著,另一手接過水杯,藥放在了床頭的柜子上,用要瓶蓋子盛著,隨后莊奶奶就走了,還不忘替他們關上門。 謝瑾年又試著抽回手,林瑯瞇著眼看他,臉上是委屈的表情,火熱的臉蛋不斷蹭著他的手掌心,帶來柔軟微癢的觸感,他平靜如水的心終于也有了波動。 “放手,吃藥?!?/br> 謝瑾年壓低聲音,天生就是一副動人柔和的嗓音,有著蠱惑人心的能力,林瑯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松開了。 “你別走?!彼_口說話,聲音沙啞,實在沒什么好聽,但語調里的難受和不舍卻讓人無法移動腳步。 謝瑾年沒說話,卻也沒離開,他將林瑯從床上扶起來,林瑯順勢靠在他懷里,他穿了間靛藍色的外套,她模模糊糊可以看見外套上繡著的花鳥圖案,漂亮極了。 他總是活得那么清貴優雅,時過境遷,現在的中國人大部分都是半個身子被國外文化埋葬的人,衣食住行都開始西式化,唯獨謝瑾年,他永遠以不一樣的態度生活著,快節奏的繁華都市里,他像是最后一片凈土。 “吃藥?!?/br> 謝瑾年托起她的下巴,她仰起頭就這他的手將藥服下,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手,謝瑾年的手頓了一下,片刻后收回,面不改色,那么神圣,林瑯自愧弗如。 “謝老板,你說我會不會就這么死了?!?/br> 她說著混賬話,引來那人皺眉。 “胡言亂語,這點小毛病都可以丟命,那你的命也太薄了些?!?/br>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藥物的療效應該沒有那么快吧,為什么聽著他的話,她就感覺身體舒服了很多。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br> 她努力睜開眼看著他,他緊鎖眉頭,面容冷峻,他總是這樣,明明笑起來很好看,卻不怎么喜歡笑,偶爾勾勾嘴角,也是一個嘲諷和厭煩的弧度,但就是這樣的他,卻愿意不厭其煩地在她生病任性的時候陪著她,還喂她吃藥,他那么討厭別人靠近,現在卻沒推開全身依靠著他的自己,這讓她感覺到漫長的生命之海里重新有了燈塔,他高大明亮,在遼闊的海上一眼就能看見,令人心安。 也許,感情是一定要有寄托的,當她最信任的父母離去,又接二連三地遭受到背叛和打擊之后,其實已經很難相信任何人。但這個人不一樣,他們毫無干系,現在的她也不能給對方帶來任何利益,恐怕今后還要麻煩他很多事,常言道錦上添花時時有,雪中送炭世間無,對于這樣的人,她很容易將所有無處安放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這份感情的重量,會壓得人難以喘息。 “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奪回屬于我們家的東西,然后……”藥效上來,林瑯開始犯困,她強撐著精神凝望謝瑾年,后面的話聲音小到她自己都聽不見。 謝瑾年輕輕撫過她一頭烏黑柔軟的發,極具東方古典美感的臉上不見一絲多余的表情。 他輕輕慢慢地說:“有句話說,復仇的火神會邁著瘸腿而來。意思是,犯了錯的人,即便會有所耽擱,但終將得到懲罰?!彼拖骂^,睨著她快睡著的臉,聲音輕得好像在催眠,“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br> 林瑯懵懵懂懂地抓住他的手,呢喃道:“你別走……” 話音落下良久,她似乎聽見了他的答復,又或者那是她產生的幻覺。 總之,她聽見那個熟悉的悅耳聲音說:“我在,不走?!?/br> 宮辰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從公司出來,驅車前方昨夜發現的那間四合院。 在要進入胡同時,他停下車步行前進,白天這條胡同里人多了一些,大多都是傷了年紀的人在乘涼和散步,他這么年輕英俊的人一出現,不免會引起關注,但宮辰是那種被關注慣了的人,對這些不帶惡意的視線并不理睬。 他到達林瑯目前居住的四合院外面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馬上就要十一點,他看看手里提著的藥,想起那個接電話的男人聲音,不確定她現在是否安全。 他可能想太多了,但這不能怪他,林瑯目前的處境就是這么危險,林瑞正現在還算有點良心,沒有讓林瑞程斷子絕孫,給他留了這么一個女兒,但這個女兒已經長大了,仇恨會記得很清楚,斷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保不齊哪天林瑞正為了以后高枕無憂的富貴生活而想把這最后的“根”也除掉,他的擔心是有必要的。 走上臺階,宮辰抬手敲了敲門,等了兩三分鐘都沒人開門,于是他又不厭其煩地敲了幾次。 過了約莫五分鐘左右,門才被從里面打開,一個老太太站在里面疑惑地問:“請問您找誰?”略頓,她自說自話道,“啊,您是想租房子吧?抱歉啊,我們已經租出去啦,沒有要出租的房子了?!闭f完,就要關上門。 宮辰推住門阻止了她的動作,面無表情道:“你看我像是需要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人嗎?” 莊奶奶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宮辰,的確不像,于是她皺著眉說:“那你敲門做什么?” 宮辰越過她朝里面望去,淡淡道:“我找人,林瑯是不是住這里?!?/br> 莊奶奶表情變了變,半晌才說:“你是她什么人?” 宮辰皺眉,不悅道:“你只是她的房東吧,我有必要告訴你我和她的關系嗎?請讓開,我是來看她的?!彼脒M去,可他高傲的態度讓莊奶奶心生不喜,站在那不肯讓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