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炫是個直性子：“老板我沒有用珠……”后面的光沒說出來，被旁邊人掐了一下。

    小炫抿著唇，沉默。

    秦子珊大概也覺察到不對勁，轉頭疑惑地看看小炫，又看看韓墨。

    韓墨非常坦蕩地對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大而亮，并不是眼大無神的那種，尤其在黑煙熏的襯托下，有一種強烈而刺激的穿透力。凝脂般的后背，完美的曲線，欲語還休的轉身，是他先前要的效果，但是為什么……突然有點舍不得讓她這么出去呢？

    他看了看墻上的鐘，晚上10點，現在再換造型已經來不及。

    而且，還有最后一項工作沒做完。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讓腦子從一片空白中緩過神：“你們都出去?！?/br>
    吃了一大波狗糧的眾人趕緊魚貫而出，還體貼地替他們關上門。

    幾秒后，只剩下兩人。

    他可有可無地替她理了理后面的裙角，然后在箱子里選了一支筆，開始在她脖子后面畫著什么，看到她一語不發，問：“在想什么？”

    秦子珊努了努嘴：“在想要把整個工作室品牌做大，也不是只靠帥就行了?！彼部闯鰜砹?，那個叫小炫的造型師也是一等一的水平。

    這里藏龍臥虎。

    韓墨眼底有笑，從鏡子里看了她一眼：“別看現在工作室已經有起色，其實黎旻第一次化妝的時候，她是拒絕我的?！?/br>
    “為什么？”脖子后面在畫東西，她不能轉頭，只是稍稍偏了偏頭，用余光看他。

    他聲音響在她頭頂：“那次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的妝容很精致，為什么直接把我否定了？”

    ”是不是你太帥了，林總覺得不安全？”她知道像林澤笙那樣的霸道總裁，雖然看著冷冰冰，但是私底下可是很容易吃醋的，要是知道自己老婆的臉整天被一個相貌不輸于他的男人捯飭，肯定心里不痛快吧？

    韓墨的動作頓了頓：”有時候我真想打開你的腦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樣的構造?！?/br>
    ”那是什么原因？”

    ”因為我把她化得太漂亮了?！?/br>
    她想了想，明白了，”因為太好看了，對她來說，沒有個性?！?/br>
    韓墨嗯了一聲，退遠一些，打量剛才畫上去的東西，大概覺得挺滿意。

    她朝鏡子側了側身，還是看不到脖子后面，“你剛才畫了什么？”

    “沒什么，品牌logo.”

    “哦?！彼龥]在意，伸了伸脖子，“脖子上能不能打點亮粉？”會不會顯得脖子長一點??？身高不夠脖子來湊。

    韓墨一眼看出她的企圖，把剛才的筆扔進箱子，單手扶著她的肩膀到鏡子前站定：”你現在這樣就可以了，再修容只會增加厚重感，記住到時候露出你的側臉?！?/br>
    秦子珊感受到他干燥的手，只覺得心跳加快，半晌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子珊?！彼蝗坏偷徒兴?。

    秦子珊轉頭看著他，第一次聽到他這么認真地叫自己。

    “你演戲的時候，總是差那么一點，明明可以做到九分，卻一直因為不夠自信，只能拿八分?！彼鬼此?，“你的身材很好，顏值也高，性格也不討厭，究竟在不自信什么？”

    他這么直白地夸自己，她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想了想，突然覺得他說得很對，她的確總是做不到很自信。

    這個問題，安倩也曾經跟她提過。

    然而她沒想好怎么回答，韓墨又問：“我聽阿姨曾經說，你學的是舞蹈，后來轉專業學表演?！?/br>
    她點頭。

    “還記得當時為什么這么做嗎？”

    她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裙角：“其實當時很多人說我反應慢……所以，學表演是想提高自己的應變能力?！?/br>
    韓墨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個說法感到很新鮮。

    “而且當時剛好馬云來我們學校做講座，他說，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韓墨忍不住笑了下：“所以你就這么被他忽悠著踏入演藝圈了？”

    “嗯?！?/br>
    他想了想，打算換個方式啟蒙：“知道表演最初是用來做什么的嗎？”

    ？？

    她搖頭，抬頭看他。

    “表演最初被用在巫術上，巫師們通過表演與神交流，每一個動作、神情都有特定含義。而且，這種表演會上癮，因為演出可以讓人體分泌出內啡肽，就是體內的天然鴉片。一個真正熱愛表演的人，是會從身到心上癮的?！?/br>
    秦子珊點頭，然后用一種“你好懂”的眼神崇拜地看他。

    “……”韓墨得不到對這個話題的回應，他拍了拍衣服，“馬上要拍攝了，你先休息一下?！?/br>
    “好?！?/br>
    不繼續了嗎？聽著挺有趣的呢……

    韓墨說走就走，幾分鐘后只剩下她一個人，可是她卻覺得整個房間都在回蕩那句話：你演戲的時候，總是差那么一點，明明可以做到九分，卻一直因為不夠自信，只能拿八分。

    是啊，她究竟在不自信什么？

    她曾經的夢想是什么呢？

    有過嗎？

    秦子珊覺得自己的人生觀仿佛受到了新的洗禮，她決定晚上跟安倩一起討論一下人生理想這種高大上的話題。

    等她跟著工作人員去拍攝場地時，剛好聽到幾個人交頭接耳著，說誰誰誰來了。

    她問其中一個：“誰來了？”

    “梁藝馨啊，女神！是我的偶像！”回答的是個胖胖的男孩，激動得臉都紅了，“藝馨是個大才女，最早是模特出身的，跟老板關系很好，后來不知道怎么的轉去學畫畫，逐漸退圈了。聰明的人就是不一樣，干哪行都能出類拔萃，她現在可是黎城有名的油畫大師……”

    秦子珊“哦”了一聲，難得反應快了一次：“所以，她今天過來是給你們工作室救場的？”先前的模特放鴿子，這個梁藝馨是來幫韓墨的吧？

    “我猜也是?！蹦泻㈧t腆一笑，“如果藝馨能重出江湖拍我們的廣告，那真是太好了……”

    秦子珊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覺得有點好笑。

    那么，她算什么??？

    走到拐角時，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阿墨，我剛好在附近，聽人說你這里出了點事，所以過來看看……”雖然羞澀，但是聽得出來很開心。

    另一個聲音笑起來，“韓總，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哦，我們當時是在林市喝下午茶了啦，藝馨一聽到你的事情，就催著我趕緊過來呢，我可是好久沒看到她這么緊張啦，唉聽說你缺模特？剛好我們藝馨晚上有空……”

    好濃的臺灣口音。

    秦子珊默默猜測，第二個聲音應該是梁藝馨的經紀人。

    韓墨一時沒回答，過了一會才說：“謝謝?！?/br>
    “韓哥……你最近好嗎？”

    “我？”他似乎笑了一聲，“老樣子?！?/br>
    秦子珊無意識地靠在墻上，心想著，原來一向高冷的韓墨也是可以這么平易近人地聊天的哦，也許只是聊天對象不一樣吧？這個梁藝馨一聽就是暗戀他了啦，一會兒阿墨一會兒韓哥哎，看來以前是非同尋常的關系呢喲。

    她暗自模仿那個經紀人的語氣自娛自樂著，可是心里有個角落酸酸的，就像海綿一樣，一戳就會有水擠出來。

    她又聽那三人聊了幾句沒營養的話，實在有點聽不下去了，瞄了一眼四周，剛好站在一個沒人看得見的死角，要不……偷偷溜走吧？

    于是，她跟旁邊的男孩低聲說：“那什么，等會你跟你們老板說一聲，我先走了?！?/br>
    “呃……”男孩還沒來得及吱聲，秦子珊就拎著裙角，輕手輕腳往門口走。

    秦子珊走到一半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男孩在后面扶額，他剛才就想提醒她，老板他們聊天的位置，應該剛好就在門口啊……

    秦子珊看著站在門口的幾人，喃喃道：“不是吧……”這幾人不應該在旁邊的房間里嗎？

    她四下掃了一眼后恍然，發現這個拐角的位置很巧，聽著像是從房里傳出的聲音，但其實就在門口。

    是誰設計了這么坑爹的拐角！

    門口的韓墨剛好面對她的方向，語氣很平靜：“你要去哪？”

    梁藝馨聽到他用這么熟稔的語氣，本來以為是在對周昱說話……正要笑著打個招呼，可是轉頭時，看到的卻是一個女孩，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她跟韓墨認識得比較早，知道他的脾氣。

    也許很多人覺得，韓墨待人很禮貌，很客氣。

    這都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他。他對那些可有可無的，并不想深交的陌生人，的確很有禮貌。所以，她曾經一度非常討厭他對自己溫恭自虛的態度，這種態度在她眼里，是疏離，是拒人千里。

    可是現在，他對著這個小女孩，居然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那種語氣，那種神情。她承認自己有點嫉妒。

    細細打量，這女孩她從未見過，嬌小玲瓏，身材比例很好，讓模特出身的她也有點羨慕。

    身上的水鉆裙價值匪淺，完美貼合著每一道弧度，她抑制著心里的難受，目光往女孩臉上掃去。

    看到女孩臉上的煙熏妝時，她腦子里轟然一聲。

    她輸了。

    還沒有開始，她就已經輸了。

    這個煙熏妝一看就是出自韓墨之手，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給人上妝了？

    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是從哪一年開始的了。

    她一時有點怔忪，看著那個女孩，仿佛在看一個遙遠不可及的夢想。

    韓墨沒留意梁藝馨的心思變幻。

    他的注意力都在秦子珊身上，才一轉眼的工夫，她提著裙角一臉鬼鬼祟祟的要干嗎？

    秦子珊看到他和梁藝馨站一起的時候，眼睛有點泛紅，先前的心虛感一掃而光，理直氣壯地說：“我要回去?！?/br>
    韓墨冷峻地看她：“你答應別人的事情，都是這么兒戲的？”

    “反正我改主意了，要拍你找別人吧！”

    秦子珊不想當著這么多人跟他爭辯，繼續往門口走，可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卻被他緊緊拉住胳膊。

    “別鬧了?！?/br>
    秦子珊抬頭瞪他，呵，他對這個梁藝馨可真客氣，怎么對自己總是這么兇呢？好像她特別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