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寧澄荊緩緩地起了身,居高臨下地凝望著他,再不說話。 “圣上,圣上?!睎艡诶飩鹊哪侨巳绡偭艘话愀呗暫爸?,“狡兔死,走狗烹。你這白眼狼,你才是真的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數十載,一顆心全放在你身上,終了,竟落得這樣的下場!我不服,我不服!” 寧澄荊轉身邁出了腳,那凄烈的喊叫伴隨著咳聲繞梁不休,他出了牢門,被外面刺眼的陽光照得有些睜不開眼。 這個世代的一座山已經赫然而倒,寧澄荊沒有回身后看,腳下步履繼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他要抵達的遠方,近在咫尺了。 第190章 師徒 四月初進,錦繡樓上高朋滿座。 元中止了戰亂,往來商路恢復如初,范蔚熙將宴請賢良提上日程,在錦繡樓擺了一層酒。 他斷了一指的事可謂是天下皆知,但在對上這一張張不同的面孔時,他依然面如春風,談吐修養毫無怯然之態。 趙瑾派了人暗中守著這里,卻仍然不放心這場設宴,便親自守在角落里看守全場。秦惜珩也跟陪在旁,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地嗑,問道:“邑京是不是來信了?” “嗯?!壁w瑾是方才才拿到的,還沒來得及跟她說里面的內容。 秦惜珩問:“邑京近來有什么新鮮事嗎?” 趙瑾點頭,“有好幾件?!?/br> 秦惜珩把瓜子放下,靠了過來小聲道:“是什么?” 趙瑾道:“庚子血季,這件案子大白了。寧澄荊是首告,寧相死在了牢中?!?/br> 秦惜珩愣了會兒神,喃喃道:“竟是小舅舅主動坦白的,他竟然會這樣?!?/br> 趙瑾道:“他雖是寧家人,但首告有功,便沒有對他問責?!?/br> 秦惜珩心中一時復雜,不知該如何評說,“這還真是意料之外?!?/br> 趙瑾道:“還有,宮中的林貴妃歿了,難產?!?/br> 秦惜珩臉上一白,“怎會……”她有些難受地握緊了趙瑾的手,說道:“佳書jiejie很好,每次我與皇兄斗嘴爭吵,她都是勸著皇兄讓我。若是新做了什么糕點,也會讓人給我送一份。我從前看著他們,覺得就是佳偶天成,她這一走,皇兄只怕受不住?!?/br> 趙瑾道:“生的是個皇子,已經立成了太子?!?/br> 她看著秦惜珩垂目,又說:“還有一件事。新君……派了華將軍領兵,征討我?!?/br> 秦惜珩面上又白了一分,手指愈發用力地扣住趙瑾的手。 趙瑾也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只要我一日與朝廷對抗,那么遲早會有這樣的結果。阿珩,我知道你為難,我剛剛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替你為難?!?/br> 秦惜珩靜靜地將頭抵在趙瑾肩上,不知多久后說道:“我想見見師父?!?/br> 趙瑾沒有阻攔,而是問:“你想好了嗎?要怎么勸華將軍?” “沒有,但我這幾日還能再好好想想?!鼻叵х癫幌胱屗珦?,露了個笑來,“你別這樣看著我,懷玉,路是我自己選的啊。從我決定跟隨你來梁州開始,我就已經拋下一切了?!?/br> “瑾娘?!彼郎惖节w瑾耳邊喊了一聲,將自己指腹上的繭展現出來,“原來我練了這么多年的箭,只是為了保護你?!?/br> 趙瑾捏住她的指尖揣在掌心,鎖成川字的眉慢慢舒緩,答應道:“好,那我送你去?!?/br> 廳堂內的高談闊論將二人的溫軟之言遮蓋得嚴嚴實實,靠墻的角落里,謝昕靜看著正與人辯文的范蔚熙,眼中久久地失著神。 這樣的模態氣度,實在是與范茹太像了。 同桌之上,程新忌也失魂地看著那方,他臉上的傷已經結痂愈合,卻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道疤。 戰后不久,柯約就領著朔北鐵騎離開了元中,他本該一同而往,可又顧念著范蔚熙,心中始終放不下,便扯著趙瑾說了幾句,以觀摩元中的商路為由留了下來。 一場辯文結束,中途稍作休息,謝昕回過神,將斗笠戴好,刻意壓了壓邊沿,起身離開了大廳。他在這里短住了幾日,確認趙瑾與范蔚熙真的無事,是下也決定離開了。 夜鴿的飛書快,他今日一早也知道了一切,塵封四十年的舊事再提,他晃神片刻,竟然懷疑今夕何夕。 春雨瀟瀟,街上多是撐著傘前來錦繡樓的人,馬蹄聲在這喧沸的人群里逐漸被淹沒,他策馬疾行,在濕潤的泥土上踏過了新綠的野草,沿著官道再度奔向故地。 華展節望著窗外的雨,聽到一旁的隨行監軍道:“華將軍,臣看這雨已經小了許多,您看,咱們什么時候走?” “中州道的州軍,都在崇城會軍?”華展節并不回答,而是這樣問他。 “涂刺史得了圣旨,想必不敢耽擱?!?/br> “那就走吧?!比A展節披著濛濛細雨上了馬,才到下一個驛站,便有個信差雙手呈上了一封信,“將軍安好,送信人說,此乃逆徒之信,萬望將軍閱覽?!?/br> 華展節愣住,低頭拆完信看到底,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信差道:“主子說,將軍若是還顧念師徒情分,就請暗中移步桂縣敘話。主子這幾日會一直在那里等著將軍?!?/br> 桂縣處許州與崇城之間,如今算個地界模糊的地方。華展節收了信,對他禮貌點頭,“有勞你了?!?/br> 信差揖禮便走,華展節回頭,就見那監軍正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