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方謙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他一下,慢條斯理道:“我當是什么大事?!?/br> 柳玄文氣得眼睛都瞪直了,“這還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天塌了才算嗎?” 宗政康插了一嘴,“柳老板叱咤商圈風風雨雨這么多年,怎的就被這區區的一條賬款給嚇到了?嘖,這可真不像你平素的為人啊。你從前不是最會推卸責任,尋找替罪羊嗎?” 柳玄文正在氣上,對他也沒什么好臉色,“譚公子,事情不發生在你身上,你哪里能知道疼痛?你有太子撐腰,自然是隨時都能抽身離去……”他說到這里,忽然便想到什么,繃直的一張臉當即就變了,趕緊換了笑來對宗政康道:“譚公子,可否請你書信一封告知太子?咱們處一條船上,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柳氏若是不保,對太子也是影響頗深?!?/br> “好啊?!弊谡殿h首一笑,不動聲色地給方謙使了個眼色,又道:“我現在就去,還請柳老板沉著氣等一等?!?/br> 柳玄文放了心,轉頭再看方謙時,笑意就此一止,整張臉再次緊緊地繃住。 方謙起身就走,柳玄文喊道:“站住?!?/br> 何料方謙并不回身,一個響指過后,廂房內的幾方燭火同時熄滅,周圍昏暗下來。 “你……”柳玄文不適地瞇了瞇眼,話還沒說出口,身后有一道勁風就此逼近,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窒息的昏迷感眩暈著來臨。 一陣沉悶的倒地聲之后,宗政康才露了身,對方謙略略點頭,“多謝了?!?/br> 方謙回頭看了看那個癱倒在地的人影,說道:“不必客氣,往后商路上的事情,還需譚兄多多指教?!?/br> 宗政康笑而不語,一個手勢落下,便有人將柳玄文扛起,輕而快地離開了這間廂房。 夢境處昏迷之隙,柳玄文在這里見著了過往的許多人和事,牛鬼蛇神齊聚一堂,嚇得他猛然間驚醒過來。 周圍一片黑暗,他的意識還未全醒,腦子里渾渾噩噩還裝著夢里的記憶。他習慣地先動了動胳膊,便覺得有什么東西牽扯著他,隨之而起的還有一陣厚重的鎖鏈聲。 有個聲音就在耳邊說道:“醒了啊,柳老板?!?/br> 柳玄文渾身上下猛地一抖,整個人頭皮發麻,方才的渾濁沉鈍剎那間消散得干干凈凈。 這聲音好似與方才在夢里聽到的一模一樣。 “是誰!”他壯著膽喊了這么一聲,“這是哪里?你究竟是誰!” 火光在這時猝然而亮,柳玄文閉眼遮攔片刻才緩慢地又睜開眼,看到了一個背身而立的人影站在他三步開外的地方。 宗政康在微弱的火光里慢慢轉過身來,朝著柳玄文露出個絕非善意的笑,輕聲慢言道:“柳老板,還記得我嗎?” 他褪去了易容,眼也不眨地看著這個被自己束縛著的仇者。柳玄文屏息看他,須臾之后認了出來,瞠目結舌道:“你……你怎么……” “我怎么?”宗政康揚唇而笑,“我怎么沒死,是不是?” 柳玄文想到剛才的夢,震驚得喉嚨黯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宗政康提醒他,“柳老板,你就沒覺得我的聲音令你熟悉?” 柳玄文沉寂幾息后,瞳孔驟地放大,在他的這一聲中后知后覺,“是你?!?/br> “啊,”宗政康在他面前來回地走著,輕輕點頭,“是我。你以為,宗政氏絕后了是不是?可是不巧,上天有好生之德,給我家留了一條活路。柳玄文,我找你來了?!?/br> “你要怎樣?”柳玄文盯著他這張匿于昏暗火光中明暗不定的臉,余光又看了周圍一圈,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宗政康問:“認真聽,你當真聽不出來?” 柳玄文靜下心凝神片刻,明白過來,“上面是天下林的賭坊?” 宗政康道:“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別叫了,上面賭聲震天,沒人能聽到你的求救。不過這也是托你將賭坊設在地下的福,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要找個怎樣的地方關著你?!?/br> 柳玄文覷視著他,“你要將我怎樣?” 宗政康道:“你與潘志聯手將污水潑到我爹身上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有一日會東窗事發?” 柳玄文道:“潘志被查是你……” “不是我?!弊谡荡驍嗨?,“我沒這么手眼通天的本事,是他自己不知收斂礙著了旁人的眼,才自作自受招來了禍患。柳老板,我原本沒想這么快對你動手的,這是天要絕你,我不過是借了一把東風而已?!?/br> 柳玄文盡量平心說道:“你想捏著柳氏的財路逍遙法外?你做夢!我死了,你以為你就能逃得了?別忘了,我柳氏的好幾條水路都是交在你手中的。上面若是要查,你就是首當其沖?!?/br> 宗政康瞇了瞇眼,絲毫不為之所懼,“你以為你當初將這幾條要緊的水路交給我的時候,我沒看出你的用意?” 他停頓片刻,說道:“你將我爹踢出來做了擋箭牌,自那之后,你便記著前車之鑒,連與官吏多說一句話都不敢。你不敢再強占水路,卻又心有不甘不愿多花漕運的費用,正好這時,我頂著太子的名頭來見你,你索性將這燙手的山芋給我。一則,此舉能凸顯你求靠太子的誠意。二則,你可以借著我,將水路繼續拿在手里。三則,即便是出了事,事情也不能歸咎在你的頭上。有我這么一個大活人擋在前面,上頭更是還有太子頂著。你說,你怕什么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