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將計就計，對著首座上的郭汗辛笑了兩聲后，不動聲色地給章之道遞了個眼神。

    章之道在這頃刻的間隙里明白了一切，當下也配合著趙瑾笑了兩聲，對郭汗辛道：“郭老板也不提前說一聲，倒是嚇了我一跳?！?/br>
    郭汗辛也笑說：“侯爺日日都忙，小民雖然下了貼，但是不確定侯爺是不是真的賞臉。若是侯爺不得空，豈不是讓刺史空等一場？”

    同桌的還有一位身量瘦小的人，趙瑾一猜這就是章之道找來唬弄郭汗辛的商客，于是微微頷首見禮。

    商客名叫白耀，見狀趕緊起身還禮。趙瑾挨著章之道坐下，道：“府中有事，來遲了些，郭老板見諒?！?/br>
    郭汗辛連說了幾個“不敢當”，趙瑾又道：“本該罰酒，但是出門前，公主發話不許飲酒，我思來想去，不如等下次，我做東請郭老板吃酒?！?/br>
    “侯爺賞臉肯來，于小民而言，已是莫大的榮幸，既然公主有令，那今夜這酒，侯爺不飲也罷?！惫剐列Φ靡荒樥~媚，拍拍手叫人上菜，轉頭又對章之道說話，“刺史上次說的那樁生意，小民愿意。只要有刺史作保，小民就絕無擔心可言?！?/br>
    他當著趙瑾的面說出這話，擺明了要拉她入局。趙瑾在心里譏笑，故意問道：“什么生意？”

    郭汗辛省了些不便言說的部分，簡要地將烏桕蠶絲的事情說了，趙瑾咂咂舌，裝作惋惜的模樣道：“那還真是一波三折，多虧有章刺史?！?/br>
    章之道擺了擺手，“臣不過是提前聽到了些風聲，又剛巧認識那么幾個商客罷了。再說臣作為劍西的父母官，哪有看著自己人吃苦的道理？”

    郭汗辛悄悄地看了趙瑾一眼，然后對章之道說：“刺史有好生之德，既然愿意幫這個忙，不如再幫得徹底一些。上次說的價，可否讓白老板這邊再高一些？”

    這下便輪到白耀說話了，章之道瞥了他一眼，他便說道：“郭老板，若非我那位客人非要這烏桕蠶絲，我只怕真不愿意接手這么一批不敢保證盈利的布?！?/br>
    他一副絕不還價的模樣，令郭汗辛無奈地嘆了一聲氣。

    “白……”郭汗辛正要開口，又被他搶道：“郭老板原先說，愿意出幾艘船的船費和船工工費，替我把布送出劍西。我方才想了想，這筆錢就不用郭老板破費了?！?/br>
    郭汗辛頓時喜出望外，不料白耀馬上接了一句：“只要將這價再低一成就行?！?/br>
    趙瑾歪著頭喝茶，坐看好戲。

    郭汗辛為難地看向章之道，眼睛里汪汪地像是要擠出淚來，唉聲嘆氣道：“刺史啊，您幫忙說說，實在是不能再低了?！?/br>
    白耀道：“郭老板，我已經替你算過了，這批布即便是用再低一成的價給我，你也虧不了，不過是少賺一些罷了?！?/br>
    郭汗辛不想就此罷休，還欲爭取，“可……”

    白耀道：“我那位客人要得急，郭老板今日要是不應，我可就直接回絕他了?！?/br>
    “哎別！”郭汗辛趕緊喊住，只能咬牙勉強應道：“好?！?/br>
    趙瑾喝了一口茶，瞥到郭汗辛藏在座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白耀終于等到他答應，又催問：“郭老板你看什么時候合適，咱們錢貨兩交？”

    送去邑京的那批布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郭汗辛略一算，道：“最多半月，貨就能原樣回到敦庭。不過白老板，生意有生意的規矩，咱們只是這么說說，空口無憑的，如何作數？”

    白耀道：“明日我就能先付一半的錢，郭老板覺得如何？”

    “好?！惫剐链饝?，轉頭看了一眼候在角落的小童。

    小童拿了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契書來，白耀迅速看了章之道一眼，問郭汗辛：“這是？”

    郭汗辛道：“只是契書而已。我這人有個毛病，不論生意大小，都愛立這么一張契書，白老板不要見怪?！?/br>
    章之道此時說道：“既然是郭老板的習慣，白老板依了就是，可別壞了這買賣的情誼?！?/br>
    白耀得了這個準信，看完契書的內容后，給郭汗辛蓋了個端端正正的私印，問道：“不知郭老板還有沒有其他的習慣？咱們一起做了，省得夜長夢多?！?/br>
    第067章 思服

    今夜這宴吃的不是菜肴，而是勾心斗角。

    趙瑾想到秦惜珩說的這句話，暗自覺得好笑。

    郭汗辛是否真有立契書的習慣暫且不說，可若是尋常人，誰會將紙墨都備好了在宴桌上簽字畫押？他無非是想將劍西最有聲勢的兩個人都與他扯上關系，這樣一來，即便日后出事，這兩個人也不能全然拋下他。

    能將陽謀陽到這個份上，郭汗辛怕是連身家性命都賭上了。

    趙瑾看了這么久，故意說道：“郭老板今夜既然是要談生意，叫我來做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要同你做生意?！?/br>
    郭汗辛嘆了口氣，“今夜請侯爺來，也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br>
    白耀一聽，趕緊說：“既然郭老板與侯爺有事情要說，我就不久留了，告辭?！?/br>
    章之道也隨之起身，“那我也……”

    郭汗辛忙挽留道：“刺史留步！此事說來，也要經過刺史之手?！?/br>
    白耀已經走了，趙瑾放下手中的茶盞，稍稍坐直了身，問道：“郭老板要說什么？”

    郭汗辛遂道：“如今正值春耕，小民有幾畝私田，想給侯爺作為軍屯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