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市儈,他貪財,可他也是為了養家。 趙瑾沉重地緩過一口氣,問道:“他家在何處?” “李巷橋下往西,里面第五間就是?!狈矫苷f完,又順口問了一句:“侯爺問這個做什么?難不成……要去看看?” 趙瑾道:“我會替他請封,也會給他的妻兒另添撫恤?!?/br> 方密道:“卑職代他謝過侯爺?!?/br> 趙瑾落寞地看了甘子的尸身許久,將要離開時,又想起一事來,問道:“他的大名叫什么?” 方密道:“田興甘?!?/br> 趙瑾點點頭,迎著月色往回慢慢地走。 波濤洶涌的一夜驚魂即將翻過,當旭日再次升起時,東寰獵場一切如舊。 她想要藏鋒而退的意圖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謀逆所阻,自今日起,她很難再裝作一個一問三不知的酒rou紈绔。 “侯爺!” 身后有人叫她,趙瑾回頭一看,陳參正朝她過來。 她問:“有事?” 陳參搖頭,“沒事,只是這么晚了,侯爺怎么沒去歇著?” “睡不著?!壁w瑾言簡意賅,突然問他:“有酒嗎?” “???”陳參看了一眼她的左手,指著問:“侯爺你這手上還有傷,能喝酒?” “皮rou傷而已?!?/br> 心意決然的梁淵侯還是從他這里弄到了一壺酒。 盛芳殿外值守的禁軍見她回來,正要開口,趙瑾立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提著酒輕手輕腳入院,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啟開酒封后慢慢地抿了一口。 主殿里還燃著值夜的燈,趙瑾看了一會兒,心中情緒復雜。 為了能讓秦惜珩一直留在邑京,她故意做出輕浮的浪子模樣,為此還挨了一掌??善旎?,她今夜又不得不舍身相救。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又或者說,秦惜珩對她的態度比初識時更加親和。 梁州不能久無主帥,她不日就要回去,倘若秦惜珩執意跟著同去,那往后可如何是好。 她伺候不了這位活祖宗,也擔心活祖宗給太子傳遞什么。 趙瑾心中舉棋不定,煩悶地又喝了一口酒,突然聽到主殿內有響動傳來,隨后殿門一開,秦惜珩披著斗篷出現在了門后。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你沒去歇著?”秦惜珩看到石桌上的酒,頓時皺眉,“有傷還喝酒?” 趙瑾看看自己束著繃帶的手,淡淡笑道:“皮rou小傷而已,無事?!?/br> “小傷也是傷?!鼻叵х駭n著斗篷快步過來在她對側坐下,按住酒不許她再喝。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趙瑾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正要說話,突聞秦惜珩喊她:“懷玉?!?/br> 趙瑾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幻聽,回過神來時,身體上下如漏篩似的,很是誠實地顫了顫。 她不太適應秦惜珩突然的示好。 秦惜珩看她眸中驚訝,似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心中快速閃過一絲愧意,旋即恢復如常,問道:“你背上……衣裳磨破了的那一塊地方真的沒事?” 趙瑾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垂下眼簾回答一句:“臣沒事,勞公主掛心了?!?/br> 秦惜珩不放心地追問:“真的沒事?” “真沒事了?!壁w瑾此刻只想離她遠一點,可剛一起身,便被她拽住了手臂。 “公主還有事?” 趙瑾見她一雙眼睛緊盯著自己交錯的領口,大有扒開衣裳一探究竟的傾勢,馬上往后退了半步。 “你別動?!鼻叵х褡ё∷氖直鄄环?,有些遲疑道,“我只是……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br> 趙瑾問:“什么事情?” 趁著她傻愣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工夫,秦惜珩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下巴朝她的側頸處偏了偏。 趙瑾慌了,“公主……” 她迅速捏住秦惜珩纖細的胳膊,以防她得寸進尺,然而秦惜珩已然沒有了多余的動作,只是這樣簡單地貼著她的肩。 側頸處有濕熱的氣息撲來,趙瑾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僵硬地又喊一聲:“公主?” 秦惜珩的鼻腔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啜泣。 “懷玉?!卑醋≮w瑾肩部的那只手一松,秦惜珩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卻清晰地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br> 趙瑾莫名其妙,本能地往后挪了挪,保持好距離后才問:“公主對臣道什么歉呢?” 秦惜珩搖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都已經這個時辰了,為什么不去歇息?” 問話偏轉得太過生硬,趙瑾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反是問道:“那公主為什么沒有休息?是夢魘了睡不著嗎?” 秦惜珩道:“為什么這么問?” 趙瑾道:“公主的臉色不太好看,今夜獵場的事,多少嚇到公主了,臣就是這么一猜?!?/br> “是個噩夢,卻也不全是?!鼻叵х窨粗S久,還是決定將往事再放一放。 趙瑾笑道:“既然不算噩夢,那公主回去接著睡吧,說不定再次夢到的都是好事。眼下更深露重的,公主趕緊進屋去,別著涼了?!?/br> 秦惜珩道:“你也知道更深露重?那這更深露重的,你就坐在這里喝酒?” 趙瑾正要說話,秦惜珩又道:“進屋,我有事想跟你說?!?/br> 這句話正中趙瑾下懷,與其無端地揣測,倒還不如先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