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近墻處立著一只兵器支架,里面還置著長柄刀、利劍、棍棒等兵器。槍法舞完一程,趙瑾順手塞進兵器支架中,手掌又貼住一架長桿刀的柄手,將其向上一推,提了出來。 此刀的刀身修長,看上去笨拙沉重,不便揮舞,可落在趙瑾手中時,卻是身摧刀往,刀隨人轉,輾轉連擊之下勢如破竹,氣焰如長驅直入天際的箭。 秦惜珩始知趙瑾武藝不俗。她看得眼睛都直了,等到回過神,趙瑾又換了利劍。 相較其他兵器而言,利劍輕且巧,趙瑾舞起來更是得心應手,她身輕似燕,一手劍花挽得人眼花繚亂,劍身反射著月色的銀芒,揮舞在半空中時,像是一道道炫目的閃電。 舞劍人絲毫不知外面有人在看,她手上舞著劍,心里卻另想著旁事。 那一年的凰葉原沙塵滿天,圍滿了手握彎刀的車宛兵。這群蠻荒人眼里流露著染血的殺戮,妄圖將年輕的西陲三州主帥斬殺在刀下。他們要帶著梁淵侯的人頭叫囂大楚,侵占大楚的西境。 千鈞一發之際,有一支銀槍捅穿了敵人的喉嚨,在生死存亡之間將她從閻王殿拽了回來。 時至今日,趙瑾仍然記得傅玄化坐于高頭馬上時的雄姿英發,他像一具天神從天而降,成為千軍萬馬中最耀眼的一處所在。 那一戰令人膽戰心驚,卻是趙瑾情愫萌芽的開端。 傅玄化此后在梁州停留了小半年,白日里與趙瑾幾乎是寸步不離。他們并肩在黑山頭跑過馬,一同練過騎射、論過兵法,也一起看過無數次的日升日落。 趙瑾甩了甩頭,想將過往的一切都扔到一旁。 不屬于她的就不該去肖想,傅玄化成婚也好,這樣就能徹底斷了她的妄念。 秦惜珩駐足而立,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院內的趙瑾將劍收回鞘中,坐到青石臺階上休息。 今夜的月已經不圓了,但光輝依舊皎潔明亮,庭院里像是染了一層雪白的霜,就連翠竹的葉片上也反襯著秾麗的白光。 趙瑾撐著下頜靜坐階上,望著某一隅發呆。這個時節的晚上還是冷得很,她卻枯坐在那里沒有動,臉上落寞蕭索。不多時,她將臉埋進雙臂之中,發出一道很低的聲音,整個肩背隨著這低低的嗓音上下起伏。 秦惜珩看到她的雙肩在微微顫抖。 嗯?秦惜珩心頭閃過幾許詫異,接著便看到趙瑾抬了抬頭,用手在眼眶上一抹。 月下的一切都是明晰的,在趙瑾些微偏臉的瞬間里,秦惜珩看到她眼中有什么晶瑩的東西在緩慢地浮游,正反射出閃閃發亮的光點。 哭? 她剛剛在哭? 秦惜珩得出這個結論時先是一愣,心道這樣一個恣意紈绔的人竟然會哭,更不大能明白她為何會哭。 總不至于是因為夫妻倆外和里不和而哭。 秦惜珩想不出所以然,但她沒有多做打擾,轉身便悄悄地走了。 能將這么多兵器使得如此熟稔的人,豈會真是個草包紈绔。秦惜珩回想著趙瑾方才的身姿和那莫名其妙的眼淚,對她的好奇又增一分。 此人并非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多半是為了躲避時局才刻意為之。 她想起秦績提醒過的那番話,再一想到三朝禮那日寧修則所謂的玩笑之話,驚覺出了一身冷汗。 趙瑾絕不能有事。 第019章 做局 趙瑾原以為自己只要捱到軍糧下放就能趕緊離開邑京,誰知沒過兩日,便有谷家送來請柬,邀她賀潭垣伯的花甲大壽。 潭垣伯與她素昧謀面,這次冷不丁地突然來帖,趙瑾用膝蓋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看著那請柬有些頭疼。 谷懷璧乃太子一系,還是秦惜珩的相好。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摻和進去,況且她本來也不想與谷家有什么接觸。 萬一哪天被諫官在朝上參一本,她只怕還會被扣上個結交京中要臣的罪名。 趙瑾準備找個借口拒了。 就在她一籌莫展想著找什么借口時,府里有人來說,留京未走的公策迪已經到了大門外,等著要見她。 趙瑾是下便有幾分忐忑,但總不能晾著人家在外面久等,于是匆匆出來,先笑臉客套一句:“世子安好?!?/br> 這位韃合世子見了她,便是一副與她十分熟識的模樣,上來就要同她勾肩搭背。趙瑾避退幾步,露著一張假笑的臉問他:“世子怎么想起我來了?” “前幾日我拜訪了周將軍,可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酒量也不行,我不喜歡?!惫叩系拇蟪捳f得極為流利,他那一雙茶色的眼睛賊溜溜地看著趙瑾,半刻也不離開。 鴻臚寺少卿陪同在旁,也求助地望著她,“趙侯勿怪,就一日?!?/br> 事關大楚與韃合兩國的情誼,趙瑾只好強行微笑,“世子要在下如何?是聽曲鑒舞?還是游湖看景?” 公策迪擺手,“沒意思,不過我聽說趙侯對百花大街很是熟悉?” 他一提百花大街,趙瑾干脆借坡下驢,心里頓時有了不去潭垣伯府的借口。她道:“談不上熟悉,不過是認得幾家的坊主罷了。世子想去百花大街的哪一家?” 公策迪直接問:“哪家的姑娘最好看?” 鴻臚寺少卿在一旁無聲地遮住了眼,然后輕輕嘆氣。 趙瑾一彈響指,“自然是綿韻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