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于邑京的世家貴胄子弟而言,趙瑾不光眼生,還是個稀客。她一進來,牡丹閣內的五六雙眼睛都射了過來。 偏上的幾個位子還空著,趙瑾等著秦績先坐,何料興王殿下竟然選了最邊上的一個,坐下之后也不言語,像是等著看戲。 秦惜珩倒像是有意解圍,沖著上位就去了。趙瑾松了口氣,此時才見段秋權關了門過來,對她笑道:“侯爺快請坐?!?/br> 他指著桌上幾人一一介紹,趙瑾頷首相見,心中明晰了。 今夜聚在這里的,果然都是太子一系。 秦績斟酒,先敬趙瑾:“我這人隨和,趙侯不必拘束,今日只是友人宴飲,沒有君臣之說?!?/br> 趙瑾不敢推辭,陪著他喝了一杯,剛放下杯盞,牡丹閣的門也開了,姑娘們魚貫而入,打頭的幾人上菜,后面跟著的都各自抱了樂器。 秦績看了趙瑾一眼,“趙侯先點個曲吧?!?/br> 趙瑾早有準備,故意遲緩了一下才對幾位樂娘說:“相見歡?!?/br> 琵琶聲率先響了起來,谷懷璧笑道:“侯爺金戈鐵馬,不想竟然喜歡這種婉約可人的曲子?!?/br> “來一趟邑京不容易,自然要將溫柔的東西都享受個盡才舒服?!壁w瑾抿了一口茶,手指在腿上慢慢地打著節奏,“況且軍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想見一見美色都難?!?/br> “這個容易?!惫葢谚档?,“聽聞侯爺還未成家,只要娶了妻,何愁沒有美色?” 趙瑾心頭一緊,仍是笑看過去,神色如常,“聽谷驍衛的意思,這是要為我牽姻緣?” 谷懷璧哈哈大笑,“不敢不敢,我一個小小的羽林軍驍衛,哪里有資格做趙侯的月老?” “他連自己的婚事都還沒有著落,哪里有心思去管旁的?” 說話的是寧皇后的侄兒、首相寧澄煥的第三子寧修則,他放下筷子擦擦手,眼睛朝秦惜珩看去,嘴上卻在對谷懷璧說:“什么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 谷懷璧就坐在秦惜珩的右手邊,趙瑾側頭望去,看到秦惜珩的耳垂粉粉帶紅。 “看天意吧?!彼徽Z雙關,在座人都懂了。 樂娘們指下輕重不一,琵琶聲已經弱了,長琴的悠揚旋律蓋了上來。寧修則吃了一筷子菜,看向趙瑾,“趙侯既然喜歡熱鬧,此番不如請旨在邑京多留幾日,反正梁州多是太平無事,你麾下又有四位大將。不過說起這四位將軍,倒還不知他們都是怎樣的?” 趙瑾心中一直生著惕,聽他這么問,馬上笑著回答:“四個糙漢罷了,日日在我面前念叨著讓我練兵讀書,聽得我頭都大了,真是無甚趣味,聽曲玩樂難道不自在舒服么?干什么要受那勞什子的罪?反正梁州暫且安定,不怕。哎……今日我們幾個喝酒,說他們做什么?這不是私宴嘛,不說正事,痛痛快快地玩才是要理,段司諫你說是不是?” 她忽然將話頭扔給段秋權,叫他愣了一瞬才點頭回答:“侯爺說的極是?!?/br> 外間有人在輕輕叩門,老鴇隔著門喊:“段公子,可要添菜?” 這是青樓里的一句暗語,便是問他們要不要人來陪酒。 “添?!倍吻餀嗾f完,又補充一句,“紅綠都要?!?/br> 老鴇退下,不一會兒領了人進來,其中男女皆有,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 “侯爺遠來是客,”段秋權示意趙瑾先選,“不知侯爺中意哪一個?” 趙瑾一眼掃完這排人,理直氣壯地點了點最邊上一個面容俊秀的小倌,“這個?!?/br> “喲,”寧修則略顯驚訝,“想不到趙侯好的竟然是這一口。好在今日紅綠都要,嘯之真是厲害,這也能猜著?!?/br> 嘯之是段秋權的字,他笑了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就巧上了?!?/br> “這一口新鮮?!壁w瑾臉上沒有太大的神情表露,招手讓小倌過來,“而且,他長得對我的胃口,整個劍西都尋不到這等樣貌的?!?/br> 寧修則打趣道:“劍西挨著羌和那等蠻夷之地,想來那邊的人,相貌也是平淡爾爾,怕是整個劍西都找不出一個比趙侯更玉樹臨風的。只是沒想到,原來趙侯喜歡這種模樣的?!?/br> 段秋權趁機接話:“侯爺的相貌,放在邑京也是數一數二,更何談劍西?那邊偏遠,軍中無趣也是正常,光是互市就要工夫打理吧?” 趙瑾一擺手,懶散笑著:“正兒八經的劍西刺史章之道還在呢,互市的事,我可插不上手,人家是事事親力親為?!?/br> 段秋權套不出話,仍不罷休,繼續道:“章刺史坐在衙門司里,哪有侯爺辛苦?西陲有此平靜,侯爺功不可沒,聽說前一陣子,梁州又招募了一批新兵,這新人帶起來可不容易吧?” “新人自有老兵帶,再細的東西我也不清楚?!壁w瑾慢悠悠地抿酒,不動聲色地回避話題。她挑完人,下一個便輪到秦績,但這位四殿下向來潔身自好,來青樓多以聽曲看舞為主,于是在桌上輕輕叩了兩聲,意為略過不選。 “趙侯會挑人啊?!睂幮迍t看著這紅綠一排,又繞回之前的話頭,他瞟了一眼趙瑾身邊的小倌,問道:“不過,瞧著有些眼生,新來的?是雛兒嗎?” 老鴇笑答:“是,才調教好的?!?/br> 寧修則重新看向那排姑娘小倌,指著其中一個,“新鮮嘛,我今日也嘗嘗,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