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第9章 始社會黑巫師(九)    天清地朗,風和日暄,看來今天又是個不錯的日子??吹缴焦惹胺蕉坠蛟诘厣贤诓菟幍奈讕焻?,宋瑯如此想著。    果然什么溫暖人心的小太陽說的根本不可能是她吧,不然為什么她一看到那個穿著黑色獸皮的身影,就立刻感受到全身的黑暗罪惡因子都充分調動活躍了起來?    她掛著和善的狼外婆笑容,噔噔噔地走到他面前:“喲,巫師厲呀?好巧啊,早飯吃了沒?”    半蹲在地上的男人回頭,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又轉過身默默地挖草藥。    他不回應,她也不在意,又噔噔噔地蹭到他身后,微踮腳尖,探身看他背后竹簍裝著的草藥。一看之下,好家伙!全是黃藥子、藜蘆、鉤吻之類的毒草藥。    宋瑯一哽,腦電波在這一刻很詭異地和巫師厲的達到了同一頻率對接上,她開口驚訝地說:“巫師大人!你為了讓我付出代價,到底一個人跑來這荒山野嶺挖了多久的毒草藥了?”    專心撅著屁股挖草藥的巫師大人聞言一僵,冷淡陰毒地“哼”了一聲,握著石刀掘草藥的力道越發大了。    宋瑯不再說話,也跟著蹲下身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挖了起來。    巫師厲的臉色瞬間黑灰,側身怒視她:“這片山谷這么大,你為什么非要跟著我一起挖?”    宋瑯無奈地攤手:“沒聽說過‘相生相克,陰陽不獨生’嘛?就是你挖的毒草藥附近,一般都有抑制它的草藥。你都能為了毒害我,在這兒這么使勁地挖毒草藥了,那我也不得不加把勁,跟在你身后找解藥不是?”    說完這話,宋瑯好笑地看著臉色陰沉黑灰的巫師厲一窒,又狠狠別開臉,露出那種仿佛要被她氣哭了的詭異陰冷表情。她在心中一邊默念著“上帝,我有罪”,一邊感嘆他要被氣哭了的表情果然戳中了她詭異的高萌點呀!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一人在發狠地掘著毒草藥,一人歡快地哼著小曲緊步跟隨著旁邊的人找解藥的詭異畫面。    兩人蹲在一起挖著挖著,過了一會兒后,宋狼外婆又不甘寂寞了,向著他的方向偏了偏身子,提議說:“嘿!挖草藥多悶呀,不如我們來談談心吧?”    一聽到宋瑯開口,陰狠毒辣的巫師反射性地拉長了陰沉的臉,蹲著移開一小步,拉開了和宋瑯的距離后,才哼了一聲說:“我們沒什么可談的?!?/br>    “別這么無情冷酷嘛,咱們總能找到共同話題的!”    宋瑯偏頭想了想,然后睜著好奇的烏眼問:“對了。在我的家鄉,很久以前盛行過這么一種風俗,就是天旱時會把巫師放在烈日下曝曬,來感動天地求得雨水。我沒參加過你們這里的祈禱日,你們在那一天也是這么干的嗎?”    “啪嘰”一聲,巫師厲折斷了剛挖到的一株斷腸草,開口時森冷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厲鬼:“巫師求雨是通過跳舞禱告——”    “噢,這樣??!”宋瑯似乎是失望地長長嘆了一口氣,無視旁邊男人越來越烏沉陰暗的表情,繼續蹲著挖草藥。    巫師厲終于忍無可忍地將背后的竹簍狠狠往地上一擱,陰森地說:“巫醫宋瑯!你等著,在祈禱日那一天,我會當眾向你提出醫術決斗,你將無法拒絕。然后我會在所有部落的人面前——打敗你!”    宋瑯偏頭問:“什么醫術決斗?”    巫師厲笑得狠戾陰冷:“我們彼此為對方準備一種毒·藥,各自會有一定的時間去制作解藥,最后等時間一到,我們就服下對方的毒·藥?!?/br>    宋瑯無辜地一瞪眼,說:“但是,我不會去參加祈禱日呀!”    巫師厲一愣:“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參加祈禱日呢?無論是哪一帶流域,哪一個部落,任何人都是將參加祈禱日看得比生命還要重的。哪怕是路途險遠,也會為了參加祈禱日而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而來。曾經蒼鳴部落的那位巫醫,哪怕明知道醫術不如他,也不得不參加一年一度的祈禱日。    宋瑯笑得狡詐:“我又不是你們這里的人,也沒有加入任何部落,我們家鄉可沒祈禱日這種節日的。再說……”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們巫師祈禱的方式太無聊了,竟然是跳舞禱告,而不是暴曬巫師,我沒興致!”    “你……”巫師厲頓時氣得心口發疼,她若不參加祈禱日,那他辛辛苦苦挖了好幾天的毒草藥是為了什么?!    兩人一直對峙得火熱,誰也沒有發現天邊遠處慢慢飄來的一朵烏云。于是乎,突然間天一暗,烏云嚴實地遮擋住他們頭頂的太陽,豆大的雨滴毫無預兆地,就噼里啪啦打在了兩人的身上。    巫師厲恨恨地說:“烏鴉嘴!說什么求雨?!?/br>    宋瑯毫不猶豫反唇相譏:“你還是巫師呢,怎么沒有占卜到現在要下雨?要你何用!”    “哼,你別跟著我?!蔽讕焻柫嗥鹬窈t,轉身在越來越密集的雨點中快步走遠。    宋瑯連忙將背后的竹簍取下,舉在頭上擋雨,也快步跟上巫師厲。廢話,她人生地不熟,而他在這兒采藥多年,肯定知道哪兒有遮蔽的洞xue,她怎么會傻乎乎地被他甩開。    果然,巫師厲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狹小的洞xue,趕緊走了進去后,一回頭就看到宋瑯也無恥地跟著擠了進來,巫師厲頓時覺得心口塞得不想說話了。索性也不理會她,自己將后背緊緊貼著洞壁,與宋瑯之間勉強拉出一臂的距離。    洞xue外的雨愈下愈大,慢慢在洞口處形成一幕雨簾,將狹小的洞xue空間封閉了起來。    巫師厲把裝著毒草藥的竹簍放在兩人之間作為分隔后,轉頭沉默地看著眼前的水簾,思量這大雨大概什么時候才會停。    然而宋瑯顯然并不是這么想的。她將自己裝著毒草藥解藥的竹簍壓在了巫師厲的竹簍上后,拍了拍手,將手上因為挖草藥而沾上的泥污拍落,然后抬起頭,對著轉頭沉默看雨簾的男人,興致勃勃地提議說:    “嘿,避雨多悶呀,不如我們來談談心吧?”    第10章 始社會黑巫師(十)    “不如我們來談談心吧?”    再次聽到這句話的巫師厲,心口又開始隱隱發疼了。他決定收回第一次見面時的想法,如果她成為自己的試藥人,他最先給她灌下的藥不會是令人痛苦無比的劇毒,而一定是啞藥!    將巫師厲郁結無比的表情收入眼底,萬分愉悅的宋瑯表示怎么她從沒發現自己的萌點如此奇怪。    “譬如說……”宋瑯微微俯身戲謔地笑看他:“據聞巫師大人已經度過了將近三十個春天和冬天,卻從來沒有過伴侶,不知是為什么?”    冷冽森寒的眼神瞥向她:“與你何干?”    “我是巫醫,看到有新奇的病就總忍不住手癢?!彼维槦o比誠懇:“巫師大人,人體接觸恐懼癥也是病,得治!”    “或者說,”宋瑯挑眉,“不舉之癥我也勉強能開藥方醫治?!?/br>    安靜地看著洞口水簾的巫師厲原不想搭理宋瑯,但過了一會兒,他猶豫一下,同樣身為巫醫的強烈求知欲還是迫使他開口問:“什么是不舉之癥?”    宋瑯眼神微閃,露出一個有點微妙的笑容,然后舉起虛握著的右手。    “不舉之癥,就是不能……”曲起的食指極其形象生動地抵著拇指輕快向上彈出:“……bo(第一聲)兒起!”    巫師厲:“……”他是有多犯蠢才明知她不懷好意還忍不住接她的話?!    不等面前的男人炸毛暴走,宋瑯忽然神色一正,淡淡說:“不逗你了,我確實是想問你一些問題的?!?/br>    她眸色溫涼,專注看著他:“你當初為什么會毒害蒼鳴部落的老巫師?你要每個部落在祈禱日送來一個試藥人又是為了什么?”    “呵!”他神色森冷陰郁:“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嗎?你應該也聽說過?!?/br>    “但我想聽你說?!彼郎貪櫟难壑胁粠б唤z偏見:“他們都說你殺害老巫師是因為畏懼他的才能,想取代他的位置,他們都說你拿那些人試藥是為了報復當初的驅逐之仇。但那些都是他們說的,而我,想聽你說?!?/br>    狹窄的洞xue外,滂沱大雨絲毫不見停歇的跡象,風聲大作,淅淅瀝瀝的雨聲也越來越大。    巫師厲好像一下子就變得煩躁起來,話語間盡是不屑:“你聽不聽信是你的事情,我沒有和你解釋的必要。我們是敵對的人,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br>    她幽深的眼眸靜靜看著他,似是要撫平他的所有煩躁:“我們可以不用當敵人的,不是嗎?”    他眼中透著陰戾和嘲弄:“不可能!你是巫醫,而我是精通巫術和醫術的巫師,你對我而言是阻礙,是威脅,所以我們勢必不能兩立?!?/br>    宋瑯不再說話,身子往后一靠,雙手抱胸倚在洞壁上。幽凉的眸光卻一直鎖住他,明明滅滅,閃爍著明銳的洞察和深邃的睿智。    良久,她才悠悠開口:“你不愿說,那我便一條一條猜吧?!?/br>    “你若是生在我們家鄉,必定是一個瘋狂偏執的科學家。你連這個世界最為看重的娶妻生子、繁衍后代都能不屑一顧,因為你對知識的認真和追求甚至可以讓你把人類的正常想法都置之度外。所以你看重的根本不是他們所認為的利益和地位。是嗎?”    “所以你用活人來試藥,也根本不是出于他們所認為的向當年驅逐你的部落復仇,而是你對知識強烈瘋狂的求知欲甚至能讓你罔顧一切倫理與道德。你甚至可以將你自己的身體都當成工具,常年親身去驗證毒·藥,導致身體殘留大量毒素。是嗎?”    “你毒害老巫師,是因為老巫師那個所謂的占卜預見根本就是他自己杜撰的。你流浪到我們這一帶后,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找你認為學識最淵博的老巫師,在和他的交流中,你讓他感到了威脅,所以他陷害你想把你驅逐出去。你憤怒,你憎恨,因為他為了權利侮辱了你認為最神圣的知識。是嗎?”    “而你要與我為敵,是因為你太久沒有對手了?;蛘哒f,是因為你一切的學識、一切的思想,在這個世上都找不到哪怕一個能稍微理解你、能與你心意相通、產生共鳴的人。這種曲高和寡的孤獨,讓你覺得無比痛苦,甚至是寂寞得發狂。是嗎?”    宋瑯一邊清晰地說著,一邊隔著中間兩個竹簍探過身,伸出手撐在他頭部旁邊的洞壁上,慢慢湊近他那隨著她的逐條分析而漸漸變得無比震驚的臉龐。    最后,隔著稀薄的空氣,她幽深睿智的眼神直直望進他劇顫的眼睛里,輕聲問道:“你說……是也不是?”    他猛地重重閉眼,遮住震顫不已的眸光,再睜開時,陰郁的眼睛中帶出了扭曲的興奮。    “哈哈哈……”他的胸口隨著一連串的笑聲劇烈起伏著。    維持著壁咚動作的宋瑯在他的眼神和笑聲中愣怔住,微微退開臉,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對??!    “好,好,好!巫醫宋瑯,你實在是太讓我驚喜了?!蔽讕焻柾O滦β?,眼中的陰戾和興奮交織扭曲:“你是我這一生遇到的最好的敵人!來吧!死在我手里,或者,讓我死在你手上!”    臥……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宋瑯兩眼呆愣,這根本不按劇本來??!說好的我是你唯一的知己從此你一心向善我們做好彼此的天使呢?為什么她一番掏心置腹他反而黑化得更嚴重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救命,她跟不上黑化的思維呀!    “等……等一下!”她艱難地說著,對上巫師厲扭曲的眼神急切說:“我們可以不當敵人的呀,我們彼此合作共同進步不是更好嗎?”    巫師厲奇怪地看向她:“我不需要合作,我們在醫術上一決生死才最能比出高低不是嗎?”    宋瑯一怔,急中生智:“不!我并不是只懂醫術,你們巫術涉及到的天文知識和算數推理這一些我也都會,真的!這些我們都可以一起探討呀!”    巫師厲一愣:“你是說,你也懂巫術?你也是巫師?”    宋瑯連忙小雞啄米狀點頭。    巫師厲眼中的瘋狂扭曲慢慢褪去,認真地想了想:“這樣的話,我們確實不能一決生死,否則就沒機會探討巫術了?!?/br>    宋瑯差點感動得哭了,還好補救及時。她趕緊附和:“是的是的,在天文地理和算數演繹推理這方面我很在行的,比我的醫術厲害多了。我們一定可以一起研究得非常愉快的!”    “那好,我同意了。不過……”他有點懷疑地看著她:“你真的沒有欺騙我?不是為了逃避我們醫術的決斗?”    宋瑯繼續小雞啄米:“必須是真的!”    “那我明天就去找你,帶你回我的洞xue看我的藏品,我要看看你到底懂多少?!蔽讕焻栠€是不太放心。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可憐的宋瑯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擔心一個說不好又拉高了他的黑化值。    黑化危險觀察期的巫師厲聞言,微微抿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眼底的陰郁狠戾都散去了不少。讓面前的宋瑯都看得一怔——果然平時不笑的人,一笑起來都會讓人驚艷,哪怕他的外貌并不算出眾。    巫師厲高興地往前挪了挪,想和宋瑯開口說些什么。然而他忘記了兩人中間還擺著兩個分隔用的竹簍,于是他這么往前一挪,腳一動就踢中了竹簍。    再于是,還維持著壁咚姿勢向前傾身的宋瑯,在竹簍的撞擊之下頓時一個下盤不穩,直接將正往前挪的巫師厲撲倒在洞壁上。    電光火石間,兩人同時在無限近的距離對上對方迷??瞻椎难凵?。誒?剛才發生了什么?正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宋瑯無意識地蹭了蹭嘴下的柔軟,然后——柔軟?臥槽?!她瞬間彈跳了起來,看了一眼還在茫然狀態的巫師厲,敏捷地一把抓起上面自己的竹簍,二話不說撒腿就撞破洞口的水簾跑出洞外。    走出十來步后,天地間厚重的滂沱大雨忽然被一個凄厲的怒吼撕破:“巫!醫!宋!瑯——”    第11章 始社會黑巫師(十一)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并沒有持續太久,至少在宋瑯心虛地跑遠到再也看不見身后的洞xue時,雨勢就漸漸變小了。    走在山谷的出口處,宋瑯心有余悸地回頭看了一眼。幸好她反應靈敏動如脫兔,否則她實在不敢想象那個有人體接觸恐懼癥的巫師大人,今天被她這么一撲一親一蹭,會不會當場黑化值爆表進入狂暴狀態。    應該……不會的吧?宋瑯一邊不太確定地想著,一邊將及腰的長發撥到胸前同一側,努力地擰著水。    宋瑯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洞xue的,忽然間想到了一些打算,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就往炎日部落走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進炎日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