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
等到她離開,陳謙才拉著六娘的手一起往他們的院子走。 “大爺,您弄疼我了!”六娘痛呼一聲,想要把手腕從陳謙的手中掙脫開。陳謙雖是狀似親密的拉著六娘的手,可力度之大,似乎要生生把她的手腕捏碎似得。六娘不過是嬌養長大的姑娘,纖細的手腕根本禁不住成年男子的力氣。 陳謙恍若未聞,仍舊半拖著六娘走,六娘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大爺!”六娘說了幾次,陳謙才放慢了腳步。他偏過頭,看著六娘紅通通的眼圈,一副委屈柔弱的模樣,并沒有心軟半分,反而眼底透出一抹不屑。 他冷哼一聲,道:“大奶奶這兒倒柔弱起來了?從府中偷跑出來時,大奶奶可是十分有勁頭啊?!?/br> 六娘咬了咬下唇,并沒有吭聲。 陳家理虧在先,是以陳家母子一齊出動,把六娘給請了回來。陳謙在南安侯府裝得謙遜恭敬,回到了陳家確實完全變了一副嘴臉。 礙于這還是在外頭,若是兩人有什么爭執,未免會有風言風語傳到丁氏那兒,故此陳謙也只得暫時忍耐著,等到回了房,再仔細跟六娘掰扯清楚。 六娘出去得急,并沒有帶著碧珠和碧云,等到六娘走到廊廡下時,發現她們兩個人正跪在廊廡下。 雖說晌午這會兒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可是如今已經是三九的天了,碧珠和碧云本是在房中貼身服侍她的,穿得都不多。時不時一陣寒風吹過來,六娘都忍不住緊一緊身上的斗篷。 別的倒還罷了,這會兒地上是最冷的,這么跪上半天,她們兩個的腿非得廢了不可。 “大爺,這是怎么回事?”六娘氣極了,她偏過了頭轉向了陳謙,怒目而視。 陳謙滿不在乎的看了兩個人一眼,輕描淡寫的道:“她們沒服侍好主子,連主子什么時候不見了都不知道。這樣背主不中用的人,我這不是替大奶奶出手給料理了,免得臟了大奶奶的手?!?/br> 六娘氣得渾身發抖。 “話又說回來?!标愔t尤嫌刺激六娘不夠,又滿臉嘲諷的道:“大奶奶這會兒倒是心疼了?當初你讓她們掩飾你偷偷離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個后果。她們現在,還不是拜你所賜!” 見他說的話越來越混賬,六娘干脆不跟他理論,親自上前把碧云和碧珠扶了起來。 兩個人跪了不短的時候,雙腿幾乎失去了知覺。見陳謙陰鷙的目光掃過來,兩人猶自瑟縮了一下。見二人如此,六娘只覺得像是有人把耳光甩在了她臉上,火辣辣的,又覺得難堪。 原本想要退讓的六娘,這會兒倒有了一股氣性,不肯服軟。她揚聲叫了幾個小丫鬟出來,把碧云和碧珠給扶進去。 碧云和碧珠看著陳謙的臉色,有些不敢動。 “你們到底是誰的丫鬟?”六娘動了氣,厲聲道:“你們只管聽我的便是!” 見六娘如此,兩人才在小丫鬟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去了廂房里。 如此一來,倒是只剩下了陳謙和六娘。 “大爺不是想跟我算賬么?!绷飺P起下巴,不甘示弱的道:“趁著清凈,干脆都說開罷了?!?/br> 陳謙沒想到方才還是委委屈屈的六娘,這會兒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多了幾分剛強來。真真是有趣。 他唇邊浮出一抹笑容,看六娘的目光倒變了不少。 房中很清靜,服侍的小丫鬟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也不敢多說,見兩人都沒有吩咐,便屏息斂聲的站在墻角候著。 陳謙和六娘直接進了內室。 “我竟不知道,大奶奶的氣性竟不小?!睕]有了別人在,陳謙也不用再有別的顧忌?!翱墒且牢铱?,你還是收收性子的好。像九娘一樣,溫婉可人,或許我還能多疼你一些?!?/br> 當著她的面,他還敢提安九? 六娘怒不可遏,陳謙不給她留面子,她也懶得虛與委蛇了?!按鬆斠卜覆恢鴲盒奈?。你說口口聲聲你喜歡九娘,還不是跟許蕙攪到了一起?如今許蕙懷了身孕,要是九娘真的跟了你,也會被你氣得半死!” 她的話音未落,陳謙便變了臉色,陰沉得可怕?!鞍擦?,你以為你能好到哪里去?” “想要勾搭方庭倒也罷了,是不是也暗自做著嫁給平遠侯的春秋大夢?”陳謙尖銳的諷刺道:“安九娘不要的人,你犧牲色相和清白都勾引不上。方庭心里只有安九,人家認識你是誰?” “還有平遠侯……”他頓了頓,突然冷笑一聲?!爱敵跷乙苍犨^平遠侯府與南安侯府有婚約的傳言,恐怕你也想過要做平遠侯夫人,從此安享尊榮富貴罷?可偏生人家平遠侯,連正眼都不瞧你一眼?!?/br> 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 陳謙的話句句都踩在了六娘的痛處,六娘漂亮的臉蛋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她當初萬萬沒想到會淪落到嫁給一個深恨她的人,兩人的日子過得如此糟糕。 “那您呢?”六娘口不擇言道:“您用盡了手段,可曾娶到安九娘?既是有方庭捧著,又有陸明修寵著,她可曾看得上您?您倒是忙忙碌碌的做了不少,那又怎么樣?” 兩人都知道對方的秘密,也深知對方的逆鱗在哪里,故此吵起來倒是旗鼓相當。 “好、好——”陳謙原本暴怒的神色驀地緩和了下來,他看著六娘,語氣平靜得可怕?!凹仁谴竽棠袒畹妹靼?,也不需我多言其它?!?/br> 六娘本能的產生了一絲懼意。 然而事已至此,六娘很清楚,兩個人不可能再和平共處。 陳謙突然靠近六娘,駭得六娘往后躲了一下。誰知陳謙捏著六娘的下巴,唇邊綻出笑容來?!爸幌M锊灰蠡诓攀??!?/br> 說完,陳謙便松開了手,頭也不回的撩了簾子往外走去。 六娘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了還鋪著大紅色鴛鴦戲水的錦被之上。 入目皆是鮮艷的紅。 而她的心里頭卻是茫茫的白,全空了。 ****** 自從安然把陳謙的事吐露給陸明修后,陸明修便愈發抓緊時間,還派了不少人手去揚州,若是陳家真的有問題,勢必要連根拔起。 單憑陳謙曾覬覦安然,陸明修就不會放他。 秦風、柯林、鄭鵬幾個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作為陸明修的心腹,許多消息是經由他們的手篩選,才會遞到陸明修面前。 陸明修早出晚歸,安然知道他在忙,不免覺得心疼,特意親自做了許多滋補的湯水備著,只等陸明修晚上回來時,能暖暖胃。 念哥兒已經連續八九日沒有見過陸明修了,他已經能把整本三字經流暢的背下來,還學會了好幾首詩,只等著要在父親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誰知每日陸明修上朝時,念哥兒還沒起來;而等入夜陸明修回來時,念哥兒已經撐不住睡了。 見念哥兒怏怏的情緒不高,安然忙答應他,改天等到陸明修得閑,讓他早些回來,聽念哥兒背書、背詩,念哥兒這才神色高興了些。 這日陸明修又是等到宵禁時分,才披著一身的寒氣回了府。 “侯爺,這幾日都這樣忙?”安然忙接過他的斗篷,遞上了熱茶,關切的問道:“您都多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 陸明修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等到忙過這陣子就好了?!标懨餍藿舆^了茶盞,茶香讓他緊繃的神經為之一松?!拔魃侥沁叺那f子,我已經讓人去收拾了,過些日子咱們就過去?!?/br> 見他百忙之中,還沒忘了答應過自己的事,安然不由心疼的道:“也不是很著急去,您別太拼了,還是以身子為重?!?/br> 夫妻兩個說話間,錦屏已經端著一個黑漆連珠托盤進來,上頭放著一個甜白瓷的碗,正嫋嫋的冒著香氣。 “您趁熱喝了罷?!卑踩幻Φ溃骸翱峙履谘瞄T也吃不好飯,忙起來肯定不顧上。這大晚上的也不宜吃太多,您用些湯水養胃?!?/br> 陸明修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把碗里的湯喝得一干二凈。 胃里暖了,心里自然也就暖了。 見自己的小妻子皺著眉,顯然還在為自己的身體擔心,陸明修不由露出揶揄的壞笑?!胺蛉朔判?,我的身體好著呢。若是夫人精神也還好,不如咱們一起實踐實踐那冊子?我記得夫人上回可是一直惦記著那幾本冊子——” 他的話音未落,安然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她哪里是想實踐那冊子?當初她也只是擔心陸明修沒有藏好,被別人發現罷了。到了陸明修口中,倒成了她惦記著那些事不成? “侯爺!您忙了一天了,難道不累么?”安然急得直跺腳,好在錦屏已經拿著空碗出去了,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澳€是早點歇著罷!” 陸明修挑眉,顯然對安然懷疑他的體力,很是不滿。他看著安然,目光頓時變得幽深。如果不拿出點實際行動來,恐怕小妻子還以為他不行。 “我行不行,你一會兒就知道了?!?/br> 第175章 安然扭過頭不理他,自去柜子里幫他取了干凈的褻衣,讓他趕緊去沐浴洗漱,快些回來。 “時候不早了,明兒您還得一早就起來,還不多歇會兒?!卑踩话岩C衣塞給了陸明修,就要過去鋪床。 然而她還沒走兩步,就被陸明修拉住了手腕。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低低的男聲在夜里多了幾分撩撥的意味?!胺蛉艘灰黄??” 安然睜大了眼睛,面上閃過了一抹愕然。 旋即她臉上才褪下去的緋紅又有染上的趨勢,還來不及說什么,只聽到外頭傳來翠屏的聲音,說是熱水準備好了。 “您還不快去!我已經沐浴過了?!卑踩煌廒s他。 在陸明修回來前,她已經收拾妥當了。肌膚間還透著淡淡的玫瑰花露的香氣,分外好聞,而披散下來的長發,也散發著馨香。陸明修分明已經嗅到了,卻偏要跟她鬧。 “親一下就走?!标懞顮斦径?,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打定主意要耍賴。 安然被他鬧得有些無奈,本不想理他,卻又怕他們在屋子里鬧出的動靜大了,被翠屏她們察覺出來,只好認命的放下了手里的東西,踮起腳尖在他面頰上輕輕的落下一吻。 “就這樣而已?”陸侯爺不滿她的敷衍。 安然翻了個白眼,對這種得寸進尺的行為,要堅決制止。 “侯爺,您去不去?”安然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道:“如果您不趕緊過去,今晚您就自己睡吧,我去找念哥兒?!?/br> 這個威脅可太嚴重了,即便是陸侯爺也只能低頭認輸。 不過陸明修到底湊近她唇邊又討了個吻,才忍笑掀了簾子自取沐浴洗漱,安然則是紅著臉,繼續去鋪床。翠屏和錦屏也進來服侍,端走了湯碗托盤等物,又送上了溫水等物,便都退了出去。 很快陸侯爺便一身清爽的回來了。 安然已經先一步上了床,拉好被子,只露出一張小臉來,已經閉上了眼睛。聽到陸明修的腳步聲,欲蓋彌彰的來了句,“我睡著了?!?/br> 陸明修唇邊的笑容始終沒有散去,他沒有出聲,只是輕手輕腳的上床。吹了燈后,見安然干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壞心的把手伸了過去。 “好涼!”安然低低的驚呼一聲,無奈睜開了眼,把陸侯爺冰涼的手從自己脖子上移開,翻過身去對著他,嗔道:“念哥兒都不做這樣的事,您今年貴庚?三歲還是兩歲?” “夫人不是睡著了?”陸明修低低的笑。 安然氣呼呼的道:“我就算睡著了,您這么來一下,我也得醒了呀!” 原本她確實有點困意的,不過被陸明修給鬧了,那點困意早就煙消云散了。 “九娘,你不困的話,咱們說會兒話?”陸明修難得控制著自己沒把她撈進懷中,而是側過頭看著她。 安然點了點頭。 “你六姐的事,已經都解決了么?”陸明修猶豫了一下,問道。 “算是罷?!卑踩灰娝岬搅肆?,想來是跟陳家的事情有關,便毫無保留的道:“她婆母丁氏的意思,是把許蕙腹中的孩子打掉,許蕙先不能動。畢竟她也算出身官宦人家,也不能隨意喊打喊殺的?!?/br> 想到陸明修還不知道許蕙是誰,安然便又簡單的說了陳家幾個人的關系。簡直是一團亂麻,先是夫妻離心,而后妻妾不和。安然記得前一世許蕙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今委身給了陳謙做妾,一定心有不甘。 而六娘出身南安侯府,又不像上一世的自己,只是個寒門女,自然能輕易的越過她這個嫡妻,做陳謙的平妻。故此許蕙也只能認栽,六娘鬧了這么一場,許蕙自然是比不過六娘的。 既然陳謙能鬧出這樣的事來,說明對六娘是不是真如他傳遞的信箋上所寫,還很是讓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