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安然欣賞她極有分寸,也感謝她今日的告知。否則被六娘利用了,她還蒙在鼓中呢。本著投桃報李的想法,安然對十娘道:“下個月初十是云陽郡主的壽辰,三姐說要帶咱們一起去?!?/br> 十娘聽罷不由一怔,隨即面上露出喜色來。 安然早告訴了她,她便能多些時候準備。云陽郡主是皇后娘娘的閨中好友、寧遠侯府的嫡長女,連云陽郡主這封號,都是皇后娘娘在今上面前求來的。 云陽郡主的壽宴稱得上是京城中的頂級宴會了,那日去的貴婦、貴女們不會少,且都是高門世家。十娘還未定親,那日可是個她好好展示自己的機會。 雖說十娘年紀比安然還小兩個月,可她的親事也該早做打算。六娘和七娘就是個例子,如今六娘已經十五歲,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故此才不擇手段的挑撥起來。 這次宴會云陽郡主點明了讓三娘帶著meimei過來,她指的meimei便是安然。至于三娘到底有幾個庶妹,云陽郡主并未放在心上。 三娘原本因為六娘三個排擠安然的事,想給她們顏色看看,便只想帶著安然一個人赴宴。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點道理安然還是懂的,趙氏已經出手懲罰了七娘,順帶著敲打了六娘和十娘,雖然效果還得另說別論。她不能太出風頭,否則未免會傳出驕縱的名聲。 讓她們心存畏懼便足夠了。更何況要恩威并施才是正途,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讓她們從此只能安安分分的。 三娘想了想,倒也痛快的答應了安然。 “多謝九姐提醒?!笔锫牫霭踩贿@是有意交好的誠意,她誠懇的道:“九姐的提攜之恩,我是不會忘的?!?/br> 安然笑了笑,沒有說話。 十娘很快的便告辭了,這次宴會至關重要,她要立即準備起來才是。大到衣裳首飾怎么搭配、小到玉佩上絡子的顏色、樣式,她都得好好琢磨琢磨。 安然沒有虛留她,等到十娘離開后,她坐在臨窗大炕上,看著雪團兒被七娘用力揪下的幾根雪白的長毛,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六娘太急切了,七娘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她可是有兩個好jiejie! 還好她此時跟她們再沒有利益沖突,否則這兩個人指不定還要再聯手害她一回。 兩人竟還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真當她是個傻的? 安然垂眸,微微一笑。 誰想讓她不舒服,她也不會讓任人欺負,讓她們舒舒坦坦的過! ****** 珍味閣。 陳謙一早便在這里定了位子,把臨街、位置最好的那一間包房,花了大把的銀子,連續定了十日。 今日是第四日。 “大爺,已經去請方四公子了,不久就能到的?!遍L青在一旁低聲回話。 陳謙微微頷首。 方庾是方庭同父異母的弟弟,同樣為庶出,方庾卻不及他二哥,文不成武不就,也沒興趣打理庶務,只是紈绔子弟的做派,只等著靠家里的庇蔭,混個小官做點閑差。左右定北侯府還養得起這一個閑人,他自己不爭氣,定北侯也管教不了。 而要同安然定下親事的,正是方庾的二哥,頗有才名的方庭。 先前他失敗了,可是陳謙并不氣餒,反而更加激發了他的“斗志”。他回去想了許久,還是他手軟了、太過憐惜安九,才造成了上一次的失敗。到底是無毒不丈夫,不狠心便不能成事。 陳謙決心吸取上次的教訓。 既然是謠言,自然要傳得更廣、更加變本加厲的詆毀安然,才能徹底毀了安然的名聲。 到時候自己以重利誘惑安遠良,那時安九名聲盡毀,恐怕安遠良還巴不得能把這個敗壞家中名聲的女兒嫁出去!他能娶安九,便是安九最好的下場了。 他倒要看看,作為清流的方庭,會為了聲名狼藉的未婚妻,做到什么地步。 陳謙制定了縝密的計劃。 首先他要保證自己不被發現。最起碼在把安然娶到手之前,他不能暴露。 故此這次他請方庾來,便連帖子都沒敢遞,只敢讓小廝去方庾常去的酒樓茶肆邊上守著,伺機去請。 好容易定下了今日的時辰,陳謙便早早的來了。 方庾此人雖胸無點墨,卻也是個愛好附庸風雅的。他頗愛收藏一些珍稀的古玩、玉石之類的東西,當初陳謙能跟他搭上關系,便送了塊上好的雞血石。 這次為了打動方庾,陳謙特地選了兩個上好的和田白玉把件,裝在陳設著大紅色天鵝絨的錦盒中。 錢帛動人心,他不怕方庾不動心。 “大爺,方四公子來了?!遍L青眼尖,他一直留意著窗外的人流,見一身靛青色錦袍的方庾騎馬過來,他忙提醒陳謙。 陳謙起身,理了理衣裳,臉上堆笑的一路去樓下親自迎著。 “四公子,真是許久未見了!”陳謙爽朗的笑道:“您貴人事情多,自然也不記得我們這些人了?!?/br> 方庾當然記得陳謙,只他出手闊綽這一點,便讓方庾不能忘。 “陳兄這是什么話?”方庾年紀雖輕,卻也不是笨的。他笑道:“倒是陳兄這些日子在何處發財?我只怕耽誤了陳兄的生意?!?/br> 二人見面便稱兄道弟的,顯得十分親近。 等到在包廂中坐定,等到小二上了茶和點心后,服侍的人便都退了出去,二人的小廝在門口守著。 “上次四公子幫忙,我還沒來得及道謝?!标愔t把錦盒往方庾面前推了推,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四公子留著賞人?!?/br> 方庾沒有立即打開。 “上回沒幫上陳兄的忙,我怎么好意思收?” 二人說的便是上次陳謙出現在慶鄉侯府的事了。那次陳謙一心想著要再偶遇安然一回,便假借他在棲霞寺附近看到個美貌的丫鬟模樣的人,說他打聽過了,仿佛是慶鄉侯府的丫鬟,他日思夜想,琢磨著怎么見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當然打動方庾的并不是陳謙的深情,而是陳謙貴重的禮物和大把的銀子。 陳謙只不過是找了個借口罷了,在慶鄉侯府自然找不到這個人。 “四公子已經幫了我大忙!”陳謙執意把錦盒推給了方庾,他道:“以后還盡是要仰仗四公子的地方。若是四公子不收,便是瞧不上陳某人,不把我當朋友了?!?/br> 方庾本就是假意推拒罷了?!凹仁顷愋秩绱擞姓\意,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br> 他順勢打開了錦盒,看到里頭擺著的兩個玉把件,不由眼前一亮。是上好的和田玉,質地溫潤細膩,且雕工精致,一看便出自大師之手。便是見慣了不少好東西的方庾,也覺得心動。 一直留意著他神色的陳謙松了口氣,只要是能打通方庾這一處,他接下來的事情變好辦得多。 既是收下了陳謙的禮物,方庾對陳謙的態度也親近了許多。 陳謙開始尋找機會,從方庾身上找到突破口,進而能影響到方庭。他先是試探著問了許多方庭的事,得知方庭姨娘的行事做派后,陳謙不由心中一動。 對方庭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陳謙心中多少有了些底。 “今日見四公子氣色不錯,府中定是有喜事發生?!标愔t故意引著方庾說出方庭的親事來,他好在這上頭做文章。他笑道:“莫非是侯爺給四公子定下了親事?” 方庾笑著擺了擺手,道:“沒有的事?!彼袷窍肫鹗裁磥硭频?,道:“倒是我二哥好事將近,他很快就要定親了?!?/br> 自己二哥定下了南安侯府的九姑娘這件事在定北侯府中并不是秘密,只差兩家正式下定、對外宣布了。故此方庾隨口說了出來,并沒覺得有何不妥。 “哦?是方二公子?”陳謙故作訝然道:“倒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有福氣,能嫁給二公子?” 方庾再猜不到陳謙是別有用心,他只當是陳謙好奇、或是故意找些談資拉近關系。故此他倒也毫無保留的都說了,末了,他還調侃一句道:“聽說安家姑娘極漂亮,我二哥一眼便瞧中人家了?!?/br> 陳謙還握著茶盞的手驟然攥緊。 “這可謂是良才女貌了?!标愔t心中恨極妒極,面上卻還是風輕云淡的笑著:“真真是一段良緣?!?/br> 方庾笑著點了點頭。 “南安侯府的姑娘?”陳謙突然面上露出一絲思索的神色,他有些困惑的問道:“是出了毅郡王府世子妃的南安侯府嗎?” “沒錯?!狈解卓戳岁愔t一眼,奇怪的道:“陳兄何有此問?” 陳謙放下了茶盞,故作為難的看了方庾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猶豫。 “我不拿陳兄當外人,陳兄有話直說便是?!狈解妆凰雌鹆撕闷嫘?,示意他說下去?!拔冶WC,今日的話只有你我兄弟二人知道?!?/br> 即便他如此說,陳謙還是故作沉吟的猶豫了半晌,才緩緩說了出來。 “先是我娘在李側妃處走動過?!标愔t半吐半露的樣子似乎更讓人信服,他道:“當時聽李側妃提過一句,世子妃曾把自己最漂亮的一個庶妹帶進毅郡王府,仿佛就是在李側妃的侄女生下庶長子后。世子妃恐怕自己地位受威脅,便讓自己的庶妹進府幫著她固寵?!?/br> 陳謙的話,無疑是驗證了那日的謠言。 方庾的神色立刻凝重起來。 “只是李側妃的一面之詞罷了,我是跟四公子沒見外,才說了這些?!标愔t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來似的,一副自悔失言的模樣?!叭羰且虼擞绊懥硕雍途殴媚锏囊鼍?,倒是我的罪過了?!?/br> 雖說方才陳謙的話中,沒提去毅郡王府的是哪位姑娘,可是他卻說了“影響二公子和九姑娘的姻緣”,恐怕那個人就是安九了! 陳謙在京中無甚根基,他能說出安九來,定然是他母親切實從李側妃處聽到了信兒。 莫非那些傳言都是真的?方庾頓時起了警惕之心。 “陳兄是好意,我怎么會錯怪陳兄?”方庾笑了笑,道:“只是流言不可盡信?!?/br> 在外頭,還是要維護自家的聲譽的。 陳謙見方庾的神色,便知道方庾大半是信了。疑惑的種子種下便足夠了,只等適當的時機,變會很快的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四公子說的事。倒是我與四公子一見如故,說話便大意了些,還請四公子別放在心上?!标愔t退了一步,他起身對方庾施了一禮,態度誠懇的道:“我一時失言,實在是對不住?!?/br> 方庾忙起身扶住了他。 “陳兄沒拿我當外人,才說了這些話,我怎么會計較?”方庾此時只覺得陳謙是個心直口快之人,他無意間便也放松了對陳謙的警惕。李側妃犯了錯被送出了毅郡王府,這是京中世家里公開的秘密。陳謙還能坦率的說出他家曾走過李側妃的路子,足以證明他沒有掖著藏著。 方庾倒也打開了話匣子。 “前些日子我姨娘還念叨呢,說是我二哥的生身姨娘,私下里想去給我二哥算算姻緣?!狈解讻]多想隨口便說了出來,說完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忙找補道:“敏國寺的簽很靈的,陳兄也可以去試試?!?/br> 方庾本想掩飾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卻反而給陳謙提供了他想要的消息。 陳謙心中一陣暗喜,他壓住翻涌上來的激動,面上不顯半分,從善如流的點頭道:“家母倒是十分信這些。多謝四公子,改日我們是一定去的?!?/br> 方庾見陳謙的關注似乎沒在自己二哥的身上,這才松了口氣。 包廂門口傳來小二要上菜的通傳聲。二人便暫時住了聲,待到酒菜都上齊之后,二人只聊些風月、古玩的事。陳謙有心拉近同方庾的關系,事先便做足了準備。 一番談論下來,方庾便覺得與陳謙分外投契,立即便引為知己。 二人酒足飯飽后,在珍味閣外分開,約了改日再聚。 陳謙叫了長青到身邊。 “這些日子,找人去敏國寺守著,若是看到定北侯府的人,便設法把那些話傳到方庭姨娘的耳中?!标愔t聲音平淡毫無起伏,只是眼中時不時閃過一抹狠毒的光?!岸嗄眯┿y子收買解簽的人,給讓他們給行個方便?!?/br> “還有關于安九的謠言——”陳謙波瀾不驚的道:“想法子在京中傳開。上次李側妃那兩個遠親如今不還在外頭游手好閑?有事便推到他們身上就是了,反正當初李側妃姑侄確實有此心,也不算辱沒了他們?!?/br> 長青一一都答應下來。 “你該特別記得,方庭身邊的人,尤為關鍵?!标愔t目露精光,聲音里帶出一絲殘酷來?!澳切﹤€庶吉士里頭,就沒兩個能收買的?沒兩個家里頭艱難的?不過是砸銀子罷了,我陳家多得是銀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