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不過到底沒弄出人命來,若是李側妃裝柔弱哭哭啼啼的狡辯呢?若是李氏同臨安大長公主真的有非同一般的關系呢?會不會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安然想到這里,不由有些擔心。 如果青杏能快些回來便好了。只要她能回來,便是說明郡王府的事已經完了。 她心里存著事,翻來覆去的也沒能合上眼歇一會兒。 殊不知,此時毅郡王府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 今日南安侯安遠良下了衙后,興致勃勃的跟朋友去暢春園聽戲去了。 前幾日從南邊新來了個戲班子,個個戲子端的是身段風流、戲腔婉轉,京中不少紈绔、權貴都去趕著捧場了。 虧得今兒來得早,南安侯的位子不錯。 安遠良同他年輕時就相識的狐朋狗友正在一處聽戲,一曲唱罷,他叫了好,正要大手一揮,十分豪氣的打賞戲班子。 整個戲班子都停了下來,兩位角兒已是謝了賞,就等著南安侯往外頭拿銀票呢。 安遠良十分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尤其是那位旦角兒比青樓里的花魁更絕色的美貌、一雙秋波盈盈的望著他,他早就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 突然,安遠良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渾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他裝銀票的荷包了。今日出門,他特意自己拿了銀票、沒有交給長隨。就是為了自己隱蔽些來戲園子,借機跟那美貌戲子親近親近。雪上加霜的是,朋友方才有事先走一步,只剩下他一個人。 誰知道,竟出了這樣尷尬的事。 大家還都在等著,那美人的笑容已經慢慢的褪去,安遠良正值燒得老臉通紅之際,一道謙遜恭敬的聲音在安遠良耳邊響起。 “侯爺不嫌棄的話,先拿去用罷?!?/br> 安遠良詫異的抬眼看著來人,只見來人至多不過弱冠之年,生得高大英俊、滿面笑容卻不讓人覺得諂媚,反而顯得熱情、爽朗。 一個寶藍色繡云紋的荷包被遞到了安遠良面前。 第67章 安遠良并沒有立刻去接。 他和眼前的這位年輕男子素不相識,斷沒有接受他人銀兩的道理。更何況,此時年紀輕輕便出手闊綽,他怎知道此人是何用意? 只是就在他猶豫的這一刻,戲園子里已經響起了竊竊私語聲,隔著nongnong的油彩,安遠良仿佛都看到那美貌戲子已經慢慢皺起了眉頭。 那荷包又往前推了推。 來人的笑容誠摯,似乎并沒有藏jian之心。 礙于面子,安遠良猶豫著想接過來。大不了回頭打聽清楚他的住處,再還給他便是,此刻斷不能丟了男人的顏面。 “侯爺荷包落在了地上,我瞧見便撿了起來?!边@人顯然十分上道,他爽朗的笑道:“如今給侯爺送來,可不是為了要謝禮的?!?/br> 他故意揚聲讓戲園子里的人都聽到,果然之前的竊竊私語聲低了下去,那美貌戲子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如此一來,安遠良反而是沒了退路,只好接了過來,讓人給戲班子送了上去。 戲班子謝了賞,這才又下臺,重新妝扮,準備下一場。 來人自然而然的在南安侯這一桌坐了下來。 “方才多謝了?!卑策h良道了謝,他道:“不知里頭有多少銀子,回頭我讓人給閣下送到府上去?!?/br> 只見來人笑瞇瞇的道:“好說,不過是一萬兩的銀票罷了?!?/br> “多少?”安遠良一口茶水沒喝完,險些噴了出去。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一萬兩?!眮砣四樕系男θ莶桓?,他淡定的道:“若是您不信,只管去向班主核實,您是大名鼎鼎的南安侯,在下怎敢騙您?” 安遠良只覺得像是被生生割下了一塊rou。 便是他貴為侯爺,出門隨手打賞戲子,也沒有這么大的手面。誰知來人竟出手就是一萬兩!實在是——縱然打小就稱得上是紈绔的南安侯,也鮮少會做這樣的荒唐事。 “不知閣下是哪位?恕我眼拙,實在沒認出閣下是哪家的公子?!卑策h良覺得奇怪,似乎在京中并沒有見過這樣一號人。出手如此闊綽的人,顯然非富即貴。 來人微微一笑,道:“在下陳謙,來自江南陳家?!?/br> 江南陳家? 安遠良凝神想了想,似乎有了些印象。當初今上奪位之時,得到了江南一帶豪商的支持。等到今上登了大寶,自然投桃報李,這些豪商便都成了皇商。 他能報上江南陳家之名,想來也是皇商之一罷了。 安遠良微微頷首,他雖是有些rou痛銀子,可是以南安侯府的財力,還不至于連一萬兩銀子出不起?!瓣惞釉诰┲鞋F居何處?回去我便讓人把銀子給陳公子送過去?!?/br> 陳謙卻笑著擺擺手道:“早就聽說過南安侯為人仗義爽快,在京中頗有名望,在下心中仰慕侯爺的為人,如今在這里遇上也是緣分。這銀子只算是見面禮,我的一點兒心意罷了?!?/br> 一萬兩銀子并不是小數目,起碼不是能隨意給陌生人的數目。安遠良不免有了些戒備之心,堅持要給陳謙銀子。 “在下早就想同侯爺結識,誰知今日竟有這樣的奇遇?!标愔t從容的道:“侯爺這樣仗義疏財的人該知道,若是今日是我遇上這樣的事,侯爺也會出手相幫的。侯爺如此執意要跟我算清楚,實在太外道了?!?/br> 陳謙望著安遠良想解釋的神色,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半。他在心中運籌帷幄的一笑,面上仍舊表情紋絲未變。他又加了一劑猛藥:“莫非侯爺這樣的勛貴,看不上我們這些商賈之流?若是侯爺這樣想,在下也無話可說?!?/br> 他這一篇話下來,倒讓安遠良無話可說了。 況且再爭執下去,被戲園子里的人發現端倪可就不美了。安遠良在外頭是最重自己顏面的,這才半推半就的先用了陳謙的銀子。 “往后我在京中行走,還有事需要仰仗侯爺,此番有緣相聚,在下高攀您了,大著膽子想要結交您?!标愔t再接再厲道:“還請侯爺成全?!?/br> 安遠良的性子本就有幾分灑脫爽氣,陳謙幾番的勸話,到底讓他松了口。 見事成了,陳謙在心中松了口氣。 最艱難的一步已經邁出去,往后就會好辦得多。 “今日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标愔t起身,神色恭敬的拱手行禮道:“改日再去拜會侯爺,到時候還要討侯爺一杯茶水喝?!?/br> 安遠良讓長隨拿來一張名帖,交到了陳謙手上。 “若是有事,可以來侯府尋我?!卑策h良道:“若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盡力而為?!?/br> 陳謙忙雙手接了過來,連聲道謝。 出了戲園子的門,陳謙把名帖隨手遞給了小廝,自己翻身上馬,沿著朱雀大街,往燈馬胡同的方向走去。 他忍不住再次拿出袖中藏著的那一方手帕。 今日算是有了個好的開始,還怕后頭事不成么? 后面一步步要怎么走,他還要好生謀劃才是。 ****** 安然得了太夫人、趙氏賞賜的消息很快在幾個庶女間傳開。 六娘和十娘心中都起了警惕,七娘雖是收斂了些,卻也仍舊我行我素。她們還不知道這些賞賜都是什么,只是聽到說有人提著大包小包去了九姑娘的屋子,到底薄厚無人知曉。安然又不是那性子張揚的,她素來行事低調,斷不會自己嚷嚷出去。 就讓她們幾個猜去罷! 若是得知安然獲此厚賞,恐怕三人早就坐不住了。 自從安然回來后,太夫人和趙氏的態度平靜得有些奇怪。好像安然真的只是去了毅郡王府陪伴了三娘一段時日,要給她們姐夫做妾的事簡直像是她們的幻覺。 安然回來的第二日,照舊跟著她們去何先生那兒念書、去學琴、學女紅。 她們心里犯嘀咕,自然不敢去問太夫人、問趙氏,無奈之下,便想從安然口中套消息。奈何安然表現得淡定太過,一口咬定原本就是奉祖母、母親之命去陪伴三姐。 安然只上了一日的課,便趕上的每旬的休沐。她給太夫人、趙氏請安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雖說她看起來與往日無異,實則她心中十分忐忑。 青杏一日不回來,她就擔心著三娘那邊的情況。她們已經找到小廚房的內jian了嗎?李氏的消息是如何傳遞的?李側妃會不會把這一切都推給李氏、保住自己?李家會怎么做?臨安大長公主會插手嗎? 這樁樁件件的事都壓在安然的心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安然第三次把字帖寫廢了時,她干脆把紙筆都放到一邊,對著書案上的硯臺出神。 “姑娘,歇一會兒罷?!鼻嗝纷哌^來,手里還端著一個黑漆連珠的小托盤,上頭放著熱茶和兩小碟子點心。她想了想,不無擔憂的道:“姑娘,您說青杏什么時候能回來?” 雖說三娘和安然并沒有透出風聲來,可即便大大咧咧如同青梅,在青杏一日未回后,心里頭也是惦記著。她隱約感覺到,姑娘這回提前回來,恐怕是毅郡王府中有什么事要發生。 安然抬頭,她微微笑道:“很快,左不過這兩日的?!?/br> 青梅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姑娘趁熱用些點心罷?!鼻嗝钒淹斜P放在了書案旁,她看著安然道:“姑娘您這些日子瘦了不少,既是回了家,可要好生補一補才是?!?/br> 回家? 安然怔怔的,還在咀嚼這兩個字的滋味。南安侯府是她的家嗎?太夫人她們,是她的家人嗎? 她的唇邊慢慢的浮出了一抹笑容,在六月天里,瞧起來竟有些冰雪的意味。 眼前站著的人是青梅,是兩世都陪在她身邊的人,她霎時間很想說些什么。 “姑娘,姑娘!”簾子外頭突然傳來了桃葉的聲音,人還沒見著,小姑娘活潑的聲音先送了進來?!肮媚?,青杏回來了!” 安然聞言立刻站了起來。 她忙從書案后出來,和青梅一起快步的往外頭走去。 青杏已經走進了凝雪院,正好碰上了迎出來的安然和青梅,心里不免有些激動。 “姑娘!”青杏上前曲膝行禮,她臉上是難掩激動的笑容?!拔一貋砹?!” 安然看著她,眼底也閃著盈盈的水光。 青杏既是能順利的及時歸來,只說明毅郡王府的事已經成了! “回來就好!”安然看著青杏,聲音有幾分哽咽,“回來就好!” 錦屏和翠屏也都出來了,東廂房這邊的動靜不小,在西廂房中的十娘也聽的清楚、真切。 青杏是跟著九娘走的丫鬟之一,當初她九姐只帶走了這兩個丫鬟,她們還覺得奇怪。怎么看都應該帶著錦屏和翠屏走,畢竟她們跟畫屏、銀屏還都有些交情,對九娘也有益處。 “這幾日你辛苦了,快進屋來?!卑踩桓杏X到似乎有目光在看著她們,她只裝作渾然未覺。只是讓幾人全都回了屋子,不再給他人窺視的機會。 青杏和錦屏、桃葉幾人俱是許久未見,如今見面不免一陣契闊。 “讓你給姑娘看著箱籠,那箱籠呢?”青梅看見青杏高興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青杏竟是自己進來的。她著急了:“那些箱籠竟都沒帶回來嗎?” 安然到毅郡王府的時候,一共帶去了四個箱籠,等到她們收拾回來的東西時,多添上了三娘送來的禮物,便整整翻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