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安然忙道“胳膊上的衣裳呢?也要掀開看看!” 她的話音未落,奶娘去解東哥兒衣裳的手邊有些顫抖。云詵也看明白了,他一把推開奶娘,自己去解開了東哥兒身上衣裳。 東哥兒藕節般白嫩的小胳膊上,有兩道深深的指痕,已經透出烏青的顏色。 云詵見了,氣得渾身發抖。 “你們竟是這樣照顧哥兒的?”三娘感覺到了機會,她忙道:“李氏你把東哥兒看得緊,我體恤你是他的生母,不忍你們母子分離,這才沒插手!誰知你們竟藏了這樣歹毒的心思!” 李氏見大事不好,忙跪下求饒道:“妾身不知,是妾身失察!奶娘陳氏一直把東哥兒照顧得很好,許是今日沒注意手重了些,如今天氣熱了,東哥兒的衣裳又薄,這才有了誤會——” 安然和三娘對視一眼。她們都明白恐怕李氏是想讓三娘背上虐待庶子的罪名,只說是她嚇哭了東哥兒??杀蝗丝吹搅耸种赣?,李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賴給三娘了。 李氏怕奶娘陳氏攀咬出她來,只要苦苦的哀求云詵,替陳氏說話。 安然給三娘使了個眼色。 三娘上前一步,對云詵道:“爺,您也別氣了,是妾身失察。素日來還是對后院疏于管教,才導致了今日的事。李姨娘是東哥兒的生母,她自是疼東哥兒的,想來不會做出用傷害孩子來陷害人的事來?!彼戳死钍弦谎?,意有所指的道:“這一回便饒過她罷?!?/br> 明面上三娘是為她們求情,實則她是要告訴云詵,李氏今日折騰這一場,不過是想讓她吃虧。 云詵從小更是見了不少內宅爭斗,如今把前后聯系起來,未嘗猜不到前因后果。三娘的脾氣他最清楚,想來是李氏先惹惱了三娘,否則三娘是不屑于對付李氏的…… 他心中一軟,不由對三娘多了幾分憐惜。 “即使如此,你便看著處置罷?!痹圃枌θ锏??!澳悴攀侵髂?,這些事自然你說了算?!?/br> 聽了云詵的話,李氏心中反而一喜。 正好,若是三娘處罰重了才好!她還沒出月子,身體還虛弱著,正好讓人看看,世子妃是怎樣飛揚跋扈,虐待妾室。 這時正好墨松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說是毅郡王有要緊事找世子。云詵便把一切都交給了三娘,自己甩手走了。 李氏仍舊跪著,只是哭聲更大了些。 “jiejie,既然姐夫開了口,縱然是您心慈手軟,不想發落李姨娘,可是恐怕姐夫會不高興!”安然怕三娘處罰不當,反而不美,她攔了一下道:“您起碼得做做樣子,在姐夫那兒才說的過去?!?/br> 三娘挑了挑眉,很配合的一言未發。 李氏氣結,三娘哪里是安九口中那樣的賢惠女子!要罰便罰,還非要美化一番。 “jiejie,從前我讀書不多,很多道理都不明白?!卑踩谎銎鹉?,一派天真無邪的笑道:“后來祖母送我去了學堂,我才明白了許多道理,祖母也夸我懂事多了?!?/br> 安然的話把人都弄糊涂了,她啰里啰嗦說了這一堆是要做什么? “這就叫,人從書里乖!”安然笑容明媚,如同嬌花般明艷。她笑吟吟的道:“李姨娘恐怕是有些道理不明白,才做了今日的糊涂事?!?/br> “即使如此,不如就讓姨娘安安心心的抄抄書罷!”安然狡黠的眨了眨眼,對三娘道:“姨娘多抄幾本書,想來就能明白事理。畢竟人從書里乖嘛!” 李姨娘渾身一顫。 安然這話說得輕巧,抄書,看似很輕的處罰了??墒且嗌?,要抄到什么時候?她心中升起一絲恐懼來,會不會安三娘以此為借口,把她困在這小院中? 三娘原本聽到抄書,還有些不滿,覺得太輕了??煽吹嚼钍夏樕险嫘膶嵰獾目謶?,便覺得暢快了不少。 “那好罷?!比餃睾托α诵?,她涼涼的道:“先把女四書抄上二十遍,我瞧了再做打算?!?/br> 李氏驚愕的睜大了眼。 二十遍?這要抄到什么時候?豈不是都趕不上東哥兒的滿月宴了? “哦,姨娘一定覺得是抄得太多了!”安然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她真誠的笑道:“既是姨娘覺得多,忙不過來,今日便把東哥兒抱到jiejie屋里好了?!?/br> 李氏聞言不由大驚失色。 抱走了東哥兒就是斷了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撒手! “不多,一點兒都不多!”李氏只得咬牙強笑道:“妾身顧得過來,還請夫人放心!” 三娘矜貴的微微頷首。 “我且再相信姨娘一回,若是下次……”三娘擲地有聲的道:“可就沒這么容易糊弄過去了?!?/br> 說完,三娘便帶著安然頭也不回的走了。自從李氏進門后,她還未有如此暢快的時候。 安然看了一眼三娘,只見她精神正好,眼睛都亮了,沒了連日來的頹敗。 她微微的笑。 這回倒要感謝李氏了,自己送上了這樣好的機會。 第47章 離間 出了洛月閣的門,安然和三娘相視一笑。 “李氏慣是會裝柔軟、扮可憐,鎮日里都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三娘解恨的道:“今日也讓她在這上頭栽一回!” 安然笑著附和道:“jiejie,您本就是主母,這后院都在您手上攥著呢,還愁她們翻騰出什么大浪來?到頭來她再矯情,也只能落得不敬主母的名聲?!?/br> 三娘臉上總算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見她似乎燃起了斗志,安然在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暗暗警惕著。 李氏之所以連續兩次都失手,無非是沒把三娘看在眼里。李氏曾經在毅郡王府、世子的后院生活過幾個月,想來她很有信心,能把握住三娘的性子,知道怎么拿捏住三娘。 曾經三娘和云詵夫妻恩愛,三娘決計稱不上賢惠大度,否則這些年她無所出,云詵房里也沒添人。在她爬了世子的床那一日,她也見識了三娘歇斯底里的鬧,張揚又有些跋扈的性格,實在跟三娘世子妃的身份不符。 這便讓李氏覺得有機可乘。 比如今日,恐怕李氏也沒想著要鬧出多大事來。不過是昨日世子和三娘和好了,李氏氣不過,她想讓三娘在世子心里的形象繼續惡化下去。別的陷害倒還說不上。 然而經過這兩回連續碰壁,恐怕李氏往后也不敢大意了。 李氏既然能在外頭忍了幾個月,快臨盆才回了郡王府,她也是個厲害的,只不過輕敵了而已。 怕是往后李氏會更謹慎、小心的行事。 “九娘,你是怎么想到要李氏抄書的?”三娘突然問道。 今日既讓李氏在云詵面前沒臉,又跪在自己跟前俯首聽命、苦苦求饒,三娘覺得痛快。換了往日,都是李氏裝可憐,先求饒認錯,可最后吃虧的還是自己。 還有抄書這個法子實在是太妙了,憑著一點,就能把李氏牢牢困住。既罰了她,別人還說不出什么來。 安然一怔,隨即露出有些難為情的神色來。她有些期期艾艾的道:“……我書念得不好,那會兒還覺得這世上還有什么比念書更苦惱的事嗎?所以,情急之下我就那么隨口一說——”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三娘,道:“jiejie,我那么說沒什么不妥罷?” 三娘莞爾。 “豈止是沒有,簡直是太妥當了!”三娘欣慰的看著安然,笑道:“這回那李氏可不能再出來作妖了?!?/br> 安然也笑著點了點頭。 姐妹二人回到了正院,俱是覺得神清氣爽。 “你和云芳她們把衣裳都定好了嗎?”三娘想起了安然上午的去向,問道:“快些定了,這幾日要人緊著給你們做出來?!?/br> 安然半開玩笑道:“就叫針線師傅過去,幫著參詳參詳,我們四個都挑花眼了?!?/br> 三娘此時心情正好,她爽朗的道:“若是喜歡,多做幾套也無妨?!?/br> 安然忙擺手道:“今年我已經做了不少衣裳了,兩三年都盡夠穿啦。若是我有喜歡的樣式,自然會央了jiejie幫我做?!?/br> 見她執意不肯,三娘這才罷休。 午飯是安然和三娘在一處用的,吃過午飯,安然就想溜回去。 “等等,把藥喝了再走?!比锝凶×嗽噲D逃脫喝藥的安然,她清了清嗓子道:“別老想著糊弄我?!?/br> 安然鼓了鼓臉頰,白嫩嫩的臉皺成了一只小籠包。 “jiejie,您怎么還記得呀!”安然無奈,接過了畫屏笑吟吟遞上來的甜白瓷碗,干脆痛快的一飲而盡。 畫屏忙遞上了清水給她漱口,又拿出了一罐子蜜餞來。 “蜜餞也不許多吃?!比飮诟赖溃骸懊看魏韧晁?,吃兩塊就罷了?!?/br> 安然苦著臉答應下來。 好容易三娘才把她放回去睡午覺,安然回到了東廂房,散了頭發、換好了衣裳,卻有些睡不著了。 李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經過此事后,需要對她更加提防。 好在今天之后,三娘應該會有所改變吧!希望她能就此醒悟過來,重新籠絡住世子,把李氏、還有那兩個通房牢牢的控制在她手中。 她是毅郡王世子的原配嫡妻,身份尊貴,豈能反被那些人制??? 還有就是三娘要快些生下嫡子,才是立身之本。 安然盯著雨過天青色的帳頂,默默的為三娘籌劃著。等到三娘徹底立足郡王府之時,也就是她能離開的時候。 到了那時,她還可以請三娘幫她個忙…… ****** 在和李氏的明爭暗斗中終于占了一回上風的三娘,即便是給東哥兒準備滿月宴,心情也是大好。 原來安然怕她心里還別扭著,干脆多勸了她兩句。 “三姐,您說這會兒把人們聚到一起,總是要有個由頭的?!卑踩粻钏茻o意的道:“就比如說什么春宴、冬天賞梅花、春天賞牡丹芍藥等等的賞花宴,實際上呢,真的僅僅是為了賞花、踏青嗎?” 安然歪著頭,有些困惑的道:“就說賞花宴罷,我怎么總覺著賞花就是個由頭呢,最重要的還是把人請過來聚一聚罷!” 三娘一時間沒猜到安然的意思,她便只直覺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就是這些宴席讓各家相互走動起來,通家之好加深感情,不熟的人若是有心也能拉近關系?!?/br> “若是這樣,宴席的由頭便不重要了?!卑踩豢粗?,笑道:“凡是宴席,無非是把等閑不常見的都聚到一起罷了?!?/br> 三娘聽著,突然覺出一絲異樣來。 沒錯,雖說是東哥兒的滿月宴,可是把這些人請來,并不只是為了東哥兒,也是世家間的正常走動。 “說是賞花宴,卻也沒見誰家去了,只是賞花的?!卑踩秽洁炝艘痪?。 三娘不由眼前一亮。 滿月宴把京中和毅郡王府交好的貴婦們聚到一起,身份越是貴重的人,可能越不屑于談論起庶子來的。貴婦們若是說起育兒經,可那說得大多都是嫡子的事,庶子是不能與之相提并論的。 三娘的目光不由落到了窗外的蓮池上。 雖說是庶子的滿月宴,她偏要請些身份貴重的命婦來做客。這樣一來,目的便不僅僅是給庶子辦滿月宴了。 而且最近需要王妃cao心的,還有云蘭、云芳等人的婚事…… 或許這也是個不錯的機會!去跟王妃提上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