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房間里只開了一圈燈帶,暖黃色,像井底月光的溶溶。 楚昔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眸在動。 她在審視,任芝的演技還不錯,也許是演的某個身居高位的角色,神情中的兇狠與睥睨恰到好處。 如果不是,那就當她沒想過。 她貼著墻,任芝的手就壓在她身上,溶溶如月的燈光勾勒著兩道纖瘦身影的線條,像是在陰影中描摹一幅簡筆畫。 任芝帶卷的長發披在身后,望著她的犯人,在氣勢上壓過對方,天鵝頸挺直的弧度一絲不茍,宛如一條潔白不可攀的海岸線。 她柔軟的唇瓣在背光的暗影里光艷奪目,鼻梁挺拔,精巧,眼底藏著如刀似的凜然的冷艷。 她在宣誓這場戲里自己絕對主導的地位。 氣場上不能低于對手,并且要高高勝出一截。 這是氛圍,是先決條件。 楚昔一動不動,逆來順受。 誰讓她是戲靶子。 卷長睫毛下的眼皮一翕一張,任芝的神情忽然起了變化,她不動聲色的變成了柔媚,那種陰冷的柔媚,令人沉浸于她的姿色,卻絕不敢沉溺進要命的溫柔鄉。 一種帶著危險的勾引,變成任芝緩緩攀上楚昔肩頭的手。 柔軟如羽毛的手指在楚昔肩上游走,指尖一步一步跳到鎖骨、脖頸,冰涼的指尖從隔著衣料到與肌膚無間接觸,楚昔忽然感受到對方的溫度那是一種包藏在冰里的火焰,灼熱燃燒在看不見的地方。 她的鼻間呼吸變淺,但仍清晰聞到了任芝發絲間纏繞的花香,因為距離很近。 她的眼神沉了沉,或許是不由自主的,或許是被刻意營造的氛圍感染,或許是被這場戲的主導者帶動。 她承認任芝是有幾分國色天香,再適合出現在鏡頭上不過。 任芝的唇畔溢出一聲輕笑,仿佛春光泛濫的河水清蕩,但隨之而來的,是料峭三月的冷風,她非春暖,而是春寒。 食指沿著頸線向上,劃過頜邊,倏地勾住楚昔的下巴,將她的頭強迫抬起。任芝湊過來,吐氣如蘭,在她頸邊。 怎么辦呢?還沒離開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薄熱噴薄的呼吸,與含著笑的警告,擁有令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望著任芝嫵媚的皮囊下,毫無溫度的陰狠與凌厲,楚昔這時反應到,原來這句臺詞,不是一句情話,而是某種警告。 她在審視,任芝的唇形很漂亮,念臺詞時吐出來的呼吸溫柔又有節奏,而聲線亦像是被愛神親吻過。 她的頸上紅了一片。 是溫熱與冰涼交錯成的反差。 藥在我手上,我一走,讓我想想晚上你會怎么度過? 楚昔聽完臺詞,知道了,她被任芝控制了。 任芝想的也許是她藥性發作的樣子。 也許是她痛苦求饒的樣子。 但絕對不是她本身。 任芝如她所想,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任芝突然吐出一口氣,退了一步,難受地揪了揪眉心。 楚昔問她:怎么了? 你太高了,有點不對戲。任芝無奈道。 高也是錯???楚昔笑道。 你還是過來坐床邊吧。任芝現在覺得她還是坐著好一點。 行。楚昔順便問了嘴,我演的是什么角色? 犯人,你沒戲,不用說話。 哦那你呢? 你的主審官。 濫用私刑的主審官?楚昔有意思地看著她。 任芝也笑了,又怎么樣呢?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楚昔點點頭,演得挺像的,怕不是你本色出演。 任芝:呵,坐下。 好的大人。 楚昔又坐回床尾了,雙手平放在腿上。 任芝這時算是俯身看她了,那種睥睨感一下就上來了。 她伸出手指,玩兒似的在楚昔下巴邊勾了勾,換樣撩撥。 她琢磨著問道:你說是這樣好,還是這樣好? 一種是食指平伸,直勾住楚昔下巴,往上抬頭。另一種是指骨屈起,骨節撐在下巴邊,往上抬頭。 楚昔想了想回答:對犯人的話,第一種吧。如果你喜歡我,第二種也可以。 任芝冷笑一聲,還是第一種吧。 任芝入戲。 楚昔又被她勾住,強迫抬頭望著她。 手指還挺用力的那種強制感楚昔驟然就感受到了。 她是被迫的,與任芝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恐懼。 大概這就是她比墻強的地方,還會隨機應變。 而任芝的眼底,是毒性。 是溫柔纏綿在你手腕的蛇,會不經意咬你一口的毒性。 她的眼睛漂亮,剔透,嫵媚,像是陳列在博物館里精致的琥珀石,用最明亮的燈光照耀著,透著玻璃窗反射出它的光彩耀人。 楚昔在審視,在被一種無形旋轉的渦流拉進去。 她看見任芝雙眸里的自己隨著琥珀種瀲滟的波光支離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