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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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這樣無情吐槽了,但其實陳星澤的課業成績很好,在系里名列前茅。因為從小熏陶,加上自身的努力,陳星澤的藝術修養很高。他在二年級時為參加的社團創作的一套系列曲目被傳到網上,得到廣泛傳播與好評。 他因為這套曲目接到了很多工作邀請,來自各行各業,零零碎碎。陳星澤多是拒絕,將主要精力放在校園。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來自“君聞傳媒”的郵件,想跟他合作公司劇目的配樂。 “這家公司摳門得要死?!笔鹛嵝阉?,“他們經常拉在校學生干活,就是為了壓低價格,你可別去受騙?!?/br> 陳星澤考慮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這份工作,因為他知道君聞傳媒是宋柏楊簽約的公司。 他也不是強求什么,只是覺得,遇見機會,總該試一試。 一直到陳星澤大二下學期的時候,電視劇才磨磨唧唧拍完,開始后續配樂,那段時間陳星澤頻繁被他們叫到公司開會。 某天,陳星澤結束長達五個小時的冗長會議,離開君聞大樓。天邊紅云密布,陳星澤沒坐車,選了條寂靜的小路散步,希望能過濾一下周身的濁氣。 小路深邃安靜,兩旁有裝修雅致的咖啡館和舊物店。陳星澤在路過一間小書店時停下了腳步。店里傳來幽幽音樂聲,是他很熟悉的旋律——薩拉薩蒂的小提琴獨奏曲《流浪者之歌》。 陳星澤無數次演奏過這首曲子,在許許多多場合,給許許多多人聽過??稍谂既宦牭绞煜ば傻倪@一刻,他腦子里閃回的,只有那個津城的夜晚。他跟一個邋邋遢遢的街頭藝人借來小提琴,在教堂前的小路上忘情演奏。 是為了什么來著? 陳星澤緩慢思考,腳步自動邁入書店。店面不大,客人不多,書架上擺的都是外文書籍。陳星澤走向書店最深處,轉過一株生長茂盛的紅豆杉,在一架立式旋轉唱片機前,看到那個背影。 那人穿著淺灰色的半袖襯衫,衣尾扎在黑色長褲里。他很瘦,腰帶收到了最緊的尺寸,后脖頸上有小巧的脊椎痕,背上也能看到清晰的蝴蝶骨。他右肩背著一個棋盤格的郵差包,手上帶著腕表,從背影看,很像一個優雅而疲憊的上班族。 他想起來了,當初為什么會要來街頭藝人的樂器…… 陳星澤的手搭在米盛的肩上。 米盛回頭,看到陳星澤,原本平淡的眼睛微微睜大。他的眼睛還是陳星澤熟悉的形狀,睫毛也還是他熟悉的長度,不算濃密,但每一根都像針一樣又細又長。 久別重逢,相顧無言。 最后米盛先沖陳星澤笑了笑,說:“好久不見啊,小鬼?!?/br> 闊別近三年,陳星澤終于再次從米盛嘴里聽到“小鬼”兩字,這風平浪靜的聲音對他內心造成的沖擊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米盛說:“你怎么會在這里?” 陳星澤說:“我來上海念大學?!?/br> 米盛淺聲道:“是嗎,那可真巧?!?/br> 不巧。 陳星澤很想告訴面前的人,一點也不巧。事到如今,他終于承認了,這是他費盡心機,將數不清的偶然緊緊攥到一起,才勉強編織出的命運的細線。 他說:“是啊,真巧?!?/br> 米盛再次淺笑,轉過眼,看向書店門口,“你來買書嗎?那你逛吧,我有事先走了?!?/br> 陳星澤側踏一步擋在米盛面前。 “你這就要走?” “不然呢?” 不然呢? 陳星澤內心騰起一種想把這若無其事的人捆起來關在什么地方的沖動。 “把你聯系方式給我?!?/br> “你要聯系方式干什么?” “給我?!?/br> 大體上兩人對峙,不敢直視對方眼睛的那人,終是會落敗的。米盛將自己的號碼報給陳星澤,陳星澤以防萬一,就地打過去。米盛的手響起,陳星澤拿過來將自己的名字存入通訊錄。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米盛問。 陳星澤側過身,米盛從他身邊走過,兩人錯身之際,陳星澤一把抓住米盛的手。那手腕細瘦的程度讓他心里一驚。 米盛:“你干什么?” 陳星澤:“你不會刪了我的號碼再消失了吧?” 米盛:“不會,松手?!?/br> 陳星澤非但沒有松手,還掏出手機,他仗著自己身高臂長,給米盛拍了張照片。 米盛有點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陳星澤:“你再消失,我就拿你的照片去登尋人啟事?!?/br> 米盛:“松手,有人在看?!?/br> 陳星澤回頭,書店店員正謹慎地看著他們,“兩位先生如果有什么問題請到外面解決?!笨雌饋硎怯X得他們起了沖突。陳星澤松開手,米盛收回手臂,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手腕。陳星澤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激動,道歉說:“對不起,我剛沒注意,弄疼你了?” 不疼。 但米盛沒回答,于是陳星澤更緊張了。 “真弄疼了?我不是有意的,給我看看?!?/br> 米盛背過手,抬眼看陳星澤,茶色的雙瞳看不出任何情緒,語氣也平淡無波。 “這回我可以走了嗎?” 陳星澤慢吞吞地讓開路,米盛離去,陳星澤緊跑幾步追到外面,沖著米盛的背影喊道:“對不起,你別生氣!我晚些再聯系你!” 米盛聞若未聞,目不斜視往前走,他路過一個十字路口,又前行百余米,才悄悄回頭。身后并沒有少年的身影,他脫力地靠到路旁的石壁上,從懷里摸出煙。 纖細的手指幾次都沒順利打著火。 米盛并沒有騙陳星澤,他晚上的確有事。受衛康所托,他從公司里拿了劇本要送到宋柏楊那。 宋柏楊雖是演員,但人氣一直不高,勉強有活干。 米盛推開門,宋柏楊在睡覺,桌上擺著幾瓶空了的烈酒。米盛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可以不用跟他交流。他將劇本放到床頭,悄聲離去。不料剛轉身,宋柏楊忽然從被子里伸出手,捏住他的手腕。 他酒后掌握不了力道,又正好掐在米盛腕骨的寸勁上,米盛頓時疼出一身冷汗。但與面對陳星澤時不同,他沒讓宋柏楊松手。他了解他,他越求,宋柏楊就越變本加厲。 “我給你送劇本?!泵资⒚銖娋S持聲音穩定,“衛康讓你去片場前至少看一遍?!?/br> 宋柏楊沉著臉。 “日程安排衛康發到你手機里了?!?/br> “滾!” 宋柏楊不耐煩地轉過頭,接著睡了。 米盛離開房間,他第一時間沒有想該怎么處理還在疼痛的手腕,而是先掏出手機,看有沒有消息提醒。屏幕光潔如新,他又放了回去。手機裝回包里的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種舉動的奇怪,壓制住漸漸紛飛的思緒,快步離去。 回到家中,護工王姨告訴他說母親已經睡著了,米盛來到母親房間,坐在她身邊,靜靜望著她的睡顏。 “媽,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米盛用很輕的聲音說,“我見到那個小鬼了,就是我總跟你提的那個人……雖然你可能也沒記住。 寧靜的房間里,米盛的聲音很平淡。 “我本來以為永遠也見不到他了,他說他來上海念大學,但上海這么大,我們竟然會在一家小書店碰面,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母親安穩睡著,米盛抬起手腕,被宋柏楊扭過的地方已紅腫起來,傳來隱隱刺痛。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像看著別人的手腕一樣。許久后,才輕笑一聲?!霸趺崔k,他這樣出現,會讓我誤會是老天派來救我的?!彼男θ菘雌饋肀葟那案狈φ\意了,“……怎么可能呢?!?/br> 第32章 重逢之后的進展并沒有陳星澤想的那么順利。 如果說從前的米盛只是性格有些捉摸不定,那現在的他對陳星澤而言,已是深不可測的存在了。以前陳星澤雖然也無法探究米盛的內心,但至少能分辨出他是開心還是難過。而現在,不論他們討論什么事,米盛都是一種表情,像笑,又像不笑,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一陣風就刮走了。 施愷終于從陳星澤口中問出了實情。 “你來上海是為了找這個人?” “算是吧?!?/br> “那你之前找不到人的時候天天還挺開心,怎么找到了反而一籌莫展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細問,怕說錯話?!?/br> “人家說兩年一個代溝,你們差了十年,鴻溝都不夠形容,應該說是天險才對?!?/br> 最后可能是看陳星澤太消沉了,施愷決定伸出援手,提議讓他邀請米盛來參加自己的生日party。 “我叫的都是圈里的朋友,多大年紀都有。你喊他來坐坐,氣氛熱一點你們也會比較好溝通?!?/br> 于是陳星澤打電話給米盛,問他愿不愿意來。米盛的聲音聽起來并不積極,但還是答應了。 施愷生日當天,包了某家ktv一間包房。施愷自詡情圣,長袖善舞,廣交滬上gay友,來的人各行各業,學生偏多,但也有不少社會人士。 但當晚所有的人都算起來,依然是米盛最美。 陳星澤覺得,米盛或許是打扮過了。但這樣說可能不太準確,因為米盛本來就是做造型行業,很講究穿著打扮。只是那天他美得太過頭了,妥帖的發型,玄幽的香氣,甚至連坐姿和衣服的褶皺都像是精心設計好的。 可陳星澤又反過來想,米盛似乎沒什么理由為了施愷的聚會這樣花心思。他不敢往深處想,就跟自己解釋,米盛這么美,只是天性使然。 米盛的外形吸引了大批的人找他聊天,他來者不拒,不管誰跟他說話,他都笑臉相迎,忙得甚至都沒理會陳星澤的存在。 陳星澤一旁看著米盛超高人氣的樣子,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施愷湊到他身邊,小聲說:“你慘了……” 陳星澤轉頭,施愷又說:“你這個朋友,好精呀?!?/br> “什么意思?” 施愷沖他邪門一笑,陳星澤順他目光看過去,不遠處正跟兩個男人聊天的米盛似乎往這邊瞄了一眼。不過那視線眨眼之間就消失了。 施愷做親密狀搭在陳星澤的肩膀上,陳星澤覺得有點別扭。 “干嘛?” “噓……”施愷神神秘秘說,“你當我在幫你好了?!?/br> “你是不是喝多了?” “蠢貨?!?/br> 大家喝了酒,越來越放得開,聚在一起討論性/愛話題。幾個風sao的小0毫不避諱講述自己的性經歷,對那些沒有滿足自己的床伴大加抱怨。陳星澤聽得面紅耳赤抬不起頭,被人瞧見了,就讓他也講,陳星澤不說,被群起而攻之。 他招架不住,向施愷求救,施愷笑吟吟道:“說吧說吧,我也想知道?!?/br> 陳星澤沒辦法,紅著臉說自己還沒有這種經歷,大家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