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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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br> 符肆順服地跪在她身邊,翻開話本,看完了她新描的幾頁。他微傾身,點了點其中幾處。 “公主的手筆自然是好,只還有幾點需得琢磨?!?/br> 夏平幼瞪了下眼,一把奪過,涂黑了他指的人像的臉,癟著嘴坐著不說話。符肆朝后打了打手,宮人無聲而退。 他輕聲道:“公主,奴才給您補張新紙?!?/br> “不用!” 符肆正欲伸手取冊子,夏平幼兩手抱住,睜著一雙伶目瞪他,“每次你都說不好,這不好那不好,沒有一次畫了你覺得好?!彼:⒆悠?,一把扔下冊子。 “不畫了?!?/br> “……” 符肆不言不語,只跪著探身,將話本撿回來,拭去上面的灰,伸手取了張紙,默默補在涂黑的地方上。 夏平幼歪頭看他側影,半天悄悄道:“你生氣啦?” 符肆道:“奴才不敢?!?/br> “……” 他愈退,夏平幼愈發心虛。 她伸出小手揮揮,“阿肆,你過來?!?/br> 符肆依言靠到她身旁,夏平幼拿了妝案上的玳瑁梳塞給他,又拿回話本,轉過身悶悶道:“你說吧,哪兒不好,我重新畫?!痹捖渌盅a道:“但是你得給我梳頭,現在就梳?!?/br> 符肆無聲笑了笑,伸手打散她發髻,緩緩梳著道:“公主您想,此敘情軼事里,這男子歷經五劫,還全是您給安排的,對吧?” 夏平幼咬著唇彎了彎嘴角。 “他歷經五劫,千難萬險,好容易與心愛之人私定好良緣,可臨要私奔前夜,未娶的妻竟被一個修仙之人,以沖撞自己命數這般理由,咔嚓——就給斬成兩截了。您說他委不委屈,難不難過?” 符肆湊前些,點點那個黑的地方。 他語速不快,抑揚頓挫,有些說書味。夏平幼被他逗得笑起來,光/裸兩腳在椅面上踢踏。 “這不是難過嘛,大哭臉,”她扭頭做個鬼臉,“大——哭——臉——” “是,自家認定的妻亡故了,做夫的自然悲傷??伤龉实木売苫闹?,毫無可循之際,那這悲中,不是得帶些怒,得帶想我上天入地,也要替我愛妻報得此仇的恨才對么?” “……唔……” 符肆見她眨眨眼,蹙起秀氣的眉,咬著筆頭緩慢地思索起來。 夏平幼記事快,但心智開得極晚,多事能背不能解。她雖對敘情話本多有興趣,畫了許多,卻總是難解其理,不得章法。 符肆便一點點引著她前行。 他不去攪擾,跪坐回去,繼續為她梳發。 深掖長殿,岑寂一片。 殿中靜過良久,夏平幼忽而回首看他。 符肆道:“公主怎么了?” 夏平幼不答,只看他許時,轉回頭去繼續涂畫,隨口道:“如果我死了,你會怒嗎?” 符肆猛然頓住動作。 “……”他吞咽一下,道:“公主,不吉利的話萬不能講啊?!?/br> 夏平幼聳聳鼻頭道:“哪不吉利了?人都會死的嘛?!彼^,手中涂改不停。 “你若死了,我就會?!?/br> “……!” 背后符肆的雙手幾乎攥不住她一把青絲。 他垂著頭跪在那,藏起的面目望不清表情。 半晌,符肆緩慢地后挪了半步,跪俯了下去。 長燈涼薄。 灼灼中他似耗盡平生全力,才得以輕吻了,夏平幼落在地上的一縷發尖。 ☆、第四十七章 晚間回府時,符柏楠面色很是不好,白隱硯沒有多問,他也沒有多講。 二人俱忙了一整天,吃過晚飯活動了一陣,符柏楠拽她趴在榻上,給白隱硯按腰。 按到一半時,他道:“從明日起,我宿在宮里一陣子?!?/br> 白隱硯立刻了悟。 “她要……?” “還不到日子?!狈亻樦珉谓o她往下捋筋,“按理說再推遲半個月,耗到油盡燈枯比較穩妥,但我恐怕要生變?!?/br> “嗯?危險么?!卑纂[硯回首。 符柏楠停下手,順勢攬著腰把她整個兒翻了過來。白隱硯邊翻邊笑道:“像不像翻魚?” “……不像?!?/br> 符柏楠欺身而上,親了下她,抵著額低低道:“哪兒有你這么難吃的魚?!?/br> 白隱硯停了一下,好似思索了片刻,接著道:“我不難吃?!?/br> “……” 符柏楠撐開些距離望她。 白隱硯沒什么表情,她不像在開玩笑,更像在陳述一個事實。符柏楠想起在蜀中時,她很認真地勸他早睡早起,避免禿頂。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白隱硯推了推他,道:“你還沒有回答,危險么?” 符柏楠滾到一旁仰躺著,懶散道:“你說呢?!?/br> 白隱硯蹙眉:“翳書,你不要打機鋒?!?/br> 符柏楠偏頭:“甚么?” 白隱硯只得又給他解釋什么是打機鋒。 兩人都發現,隨著關系愈近,他們愈發無法完整的聊完一段正事。對談已是消遣,少言一個字都嫌少。 拉拉雜雜又說了許多,符柏楠才側身撐頭道:“插/在宮中的釘子松了,再晚恐他掉下來扎腳,而且還有幾件事。兩相計較,還是人心更難控,早收早好?!?/br> 白隱硯道:“還有?” 靜過一瞬,符柏楠道:“王宿曲?!?/br> 白隱硯默然看著他。 符柏楠閉了閉目,掐著眉心道:“京里高官均在眼線中,唯他動向緣由不明。雖已無兵權,但他在軍中聲望不低,不在宮中近前看著,我怕他糾兵嘩變,到時禁軍那反應不及?!?/br> 白隱硯思考片刻,一些心緒轉了轉,又自行消解了。她吸口氣坐起身,除著外衫,最終挑了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問。 “那我還去給你送飯么?!?/br> “……” 沒有得到回應,白隱硯折好袍子回首,見符柏楠面色困難地躺在那,半晌才道:“不太方便……?!?/br> “行?!?/br> 白隱硯點點頭。 “那你記著好好吃飯?!?/br> “……” 她語氣沒什么起伏,符柏楠臉上顯出一種孩子氣的不滿,蹙著眉遮住了眼。白隱硯看他幾秒,靠過去拉開他搭在額上的胳膊。 “翳書,你不要鬧脾氣?!?/br> “……沒有?!?/br> “那我說了甚么?” 符柏楠吸口氣,翻身微躬軀,摟了她一個滿懷,閉目道:“你不在也要好好吃飯,我記得了?!?/br> 白隱硯摸摸他隨意扎著的馬尾,低聲道:“翳書,我并不多要求什么,只你別太糟踐自己?!?/br> “……” “記得了么?” “嗯?!?/br> 第二日,符柏楠帶上白隱硯做給他的十幾個甜食盒,以司禮監協理政務為由,由涼鈺遷申旨,宿回了宮中舊屋。 夏皇一病大半年不上朝,寸陰尺璧已是九月中下,金秋葉颯,萬物都蟄伏在融陽里。 符柏楠照著在宮里的老規矩,一天三次去請安,每次都跪不長,也并不能見著夏邑年的面兒,但次數多了,他感覺出來了。 九月下里臨秋實節這十幾天,越往后,夏邑年精神愈發好了起來,原還只能躺在榻上,后來便能半坐起身,再往后,甚至能批些折子了。 在宮里說破天,太監仍舊只是奴才,面子上駁不了主子?;噬祥_口,六部的折子便不能只停在司禮監了。 世事錯綜,符柏楠不知她是真好,抑或回光返照。 他行事已極力按捺,奈何仍是有些cao之過急,自換了禁衛軍他心思已半露,兵權在手,夏邑年雖已無力換他,但不許他近身內殿。 涼鈺遷趁請安時挑了個時機,帶太醫進殿探了探,出來后與符柏楠通了氣兒。 “如何?!?/br> “好是好不了了,只是按照這勁頭還有得熬,等不得了?!睕鲡曔w拂拂鬢角,“而且……還有一事?!?/br> 他傾身湊到符柏楠耳畔說了句什么,符柏楠神色一凜,凝息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