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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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銘文愣住了。 明芝輕描淡寫,“今天是想請您送我們一程?!?/br> “玉石俱焚,你不要命也算了,親生的孩子也舍得?”祝銘文沒見過這號女人。 “這不是怕了您,要是我倆不在了,這孩子難道就能好?”明芝朝徐仲九使了個眼色,她剛松開祝銘文的手,徐仲九就搶上去,從后面緊緊扼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德國來的好東西,足夠把這里變為平地?!?/br> 祝銘文不吭聲,他那些下屬圍住了他們??稍倏?,哪能比得上明芝。但他也不信她做得出來,哪有女人舍得自己孩子,不過是嚇唬他。 他們僵在那里,許久沒有聲音。樓梯上有人探出頭,是小婭,她聽到下面的動靜覺得不對勁。 小婭的視線和明芝的對個正著,明芝突然笑了,掏出一塊炸彈,“沒有摔死奶娃子的心,別混這條道!” 她咬住頂端用力一扯,導火索冒著火花,嗤嗤作響。 小婭發出聲尖叫,抱著兒子連滾帶爬往后逃去。四周的人不由自主也退了幾步。 “住手!” 等明芝捏熄導火索,祝銘文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 她不慌不忙,“祝先生,您臉色不太好,小心別中風。孩子還小,哪能放得下?!?/br> 祝銘文苦笑了一下,是他看低了這個女人,“走吧?!?/br> 徐仲九推著祝銘文坐了后排,等把他捆緊,又把孩子綁在身上,風衣一遮,一時間外頭的人看不清他懷中有個小嬰兒。明芝開車,扯下長發換上衣服,再戴上帽子,瞧上去像個年青的司機。 他們風馳電掣開了出去,沒多久后面追過來,但也不敢太緊。 祝銘文的車是有通行證的,各處關卡都沒起疑心。等靠近碼頭,他心里一松,只要他們下了車,他就可以掙扎著大叫,還來得及攔住人。然而過了崗哨,徐仲九便掏出兩顆白色藥片往他嘴里塞去。 幾分鐘后,祝銘文腦里仍有些意識,手腳卻開始發軟。他大著舌頭含含糊糊地說,“放我走?!毙熘倬排呐乃哪?,“晚了?!?/br> 十幾分鐘后,碼頭上一條小火輪緩緩離了岸。 寶生把祝銘文捆成粽子,扔在船的駕駛艙。徐仲九來不及管他們,趕緊扶著明芝躺下,喂了她半杯熱水,又把女兒放到她身邊,目光中帶了一絲央求。他知道明芝累得不行,但孩子受了好大的恐嚇,得吃點熱熱的母乳壓驚。 早產兒被徐仲九捂了一路,臉色不比明芝好看多少,泛著一面孔的黃氣,這會得到舒展的空間,立馬嘴一咧,哭唧唧地皺成一團小包子樣。 明芝不動,徐仲九只好給孩子喂了口溫水,抱在懷里不停柔聲撫慰,“媽是嚇別人,不是真的不管你?!彼锪艘话?,商量時說好的只是嚇唬,明芝卻動了真格,萬一……他想萬一沒來得及滅掉導火索,他這人到中年才有的孩子怎么辦。 明芝連提起小指的力氣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像放空了的氣球,軟綿綿地癱成了一片。 開頭她還聽到孩子和徐仲九的動靜,似乎孩子又拉了,他將就著收拾。然后孩子嚎得跟什么似的,徐仲九泡了一點代乳粉,一點一點喂她吃。她想叫他別出聲音,但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慢慢的,意識也陷入空白。 艙房靜悄悄的。 小火輪在河道上開得飛快,但并沒用。過了一個多小時,船老板指給寶生看,后頭有船追上來了,比他們的船新,比他們的船好。船頭上滿是祝銘文那些手下,張牙舞爪。 寶生下到船艙,明芝已經睡著,但睡眠中的她反而真實地暴露了身體上的痛苦。 這些事不該讓一個剛生產過的人來做,她需要休息。寶生轉身就走,徐仲九抱著孩子跟了上去。小火輪是沈鳳書派的人安排的,兩個人,也有槍,但如果在河道上大打起來,他們也沒辦法逃脫日本人的包圍。按照計劃,原打算到野渡換船,最后換火車南下。但恐怕沒到那里,就要被追上了。 徐仲九很冷靜地踢了祝銘文一腳,后者哼了兩聲沒動彈。 他說,“既然他們要人,就扔給他們?!?/br> 寶生不服氣,“恐怕他們還會追上來?!?/br> 徐仲九看著他,“那怎么辦?炸藥有,炸翻一條船都行,可誰去?”懷里的孩子嘴一癟,又發出哭唧唧的動靜。徐仲九把她貼在自己心口,輕柔地撫著她的背,“誰都想活著,走到哪里是哪里吧,落到他們手上是死,但好歹多活一會是一會?!彼膊豢磳毶纳裆?,小聲哄著孩子回艙房。 后頭起了爭執。 過了一會船老板下來叫徐仲九,一把把他拉到艙外,急匆匆地說,“小吳老板拎著人下了小劃子,他帶走了炸藥,要和后面的船同歸于盡?!?/br> 徐仲九張著嘴,把孩子放在明芝身邊,趕緊和船老板上了船板,然而寶生并沒聽他們的勸說。他趴在小劃子里,擺開阻擋追兵的架勢,頭也不回地吼道,“走!” 小火輪在河面上越行越遠,拋下了雜亂的槍聲,以及最后的爆炸。 徐仲九把唇貼在女兒的額頭,新生兒還是嬌嫩的一團,除了吃就是睡,也無法和她的父親溝通,盡管他正在念念叨叨,“你媽應該不會生我們的氣吧?難講,她那個脾氣?!?/br> 河水并不湍急,但小火輪終究比搖櫓來得快,傍晚時分靠了岸。沈鳳書派來的另一些人,無聲無息上了小火輪。兩下里交換后,小火輪突突地繼續前進,消失在暮色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徐仲九一直沒找到機會和明芝說寶生的事,她發起了高燒,偶爾清醒也就是幾分鐘,那點寶貴的時間不舍得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讓他們的寶貝女兒晨晨對著她咿咿呀呀,他見到孩子的第一眼,窗上染滿晨光,所以自作主張幫孩子取了這個小名。大部分時候,明芝昏睡得人事不知,他把孩子綁在胸前忙進忙出服侍她,喂水吃藥擦身洗衣。 明芝健康惡化,徐仲九當機立斷棄船改陸路去了衢州,那邊山脈連綿,憑地形頂住了日本人的推進,最后他們一行數人在山下找了個村莊住下來。但因此錯過和陸芹的會合,徐仲九管不了那么多,亂世中能掙下自己的命已是運氣。別說陸芹拋棄、出賣過明芝,就算她是徐仲九的親媽,他拖著一個病人一個嬰兒,也沒辦法脫身去找人。 大概從父母那里遺傳到的好基因,靠著代乳粉和米湯,晨晨居然長成活潑潑的小嬰兒。她雖然瘦小,但很會察顏觀色,在徐仲九閑下來的時候學會了哼哼唧唧撒嬌,逗得他勁頭十足。村里有剛生過孩子的婦女,但徐仲九見人之后打消了找奶娘的念頭,那種粗陋的村婦怎么配給他家晨晨喂奶。晨晨結合了他和明芝的優點,長得像他,但笑起來又有小女娃娃的秀氣。她是個省心的孩子,除非餓了或者拉了,否則總是笑模笑樣不愛哭。 “和你媽一樣乖?!毙熘倬趴渌?。 溪水穿過每家每戶門口,天氣好的時候徐仲九把榻搬到屋檐下,讓明芝可以聽到流水和飛鳥的聲音,他蹲在水邊擇菜洗菜,晨晨趴在他背上,安靜地玩著口水泡泡。好幾次村里的大夫說明芝不行了,但徐仲九始終相信她能挺過去,她吃過許多苦,終于到了現在,怎么舍得扔下他和女兒。 過了白露早晚就涼了,明芝慢慢可以吃半流食。徐仲九早上燉一小碗蛋,一勺勺喂給她。晨晨在旁邊看得發急,揮動小手也想嘗。徐仲九挖一點點給她含在嘴里,“嘗嘗味道吧,你還不能吃?!贝迦艘娝粋€大男人帶著個嬰兒,傳授了不少育兒經,要等孩子滿六個月才可以加雞蛋之類的輔食,而且得先從煮熟的蛋黃開始。 小嬰兒的腸胃經不起帶咸味的食物,等徐仲九收晾著的衣服時,晨晨開了一泡臭氣沖天的大。等他再進來,晨晨拽著自己的尿片,手腳舞動正在試圖逃離明芝胳膊的圈禁,她出的貨從褲縫里漏到了床上,連明芝身上也沾著點。 徐仲九吃了明芝好大幾個白眼,忍住笑打好溫水,先把心肝寶貝洗了放在搖籃里,幫明芝也洗了個澡,換上干凈的被褥,再把她抱回床上。明芝心里都明白,可就是沒力氣,她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順勢低下頭,和她額頭靠著額頭。 “噗”晨晨放了又響又臭一個屁,接著噗噗有聲,徐仲九知道她這是又拉了,氣得直想笑,“沒完沒了了啊你!”但把孩子弄清爽之后,他看著她的小模樣,黑亮的小眼睛,菱角般的小嘴巴,突然心又軟了,“是爹不好,不該給你亂吃東西?!?/br> 晨晨拉了兩天肚子,立馬蔫巴成了老老實實的病娃,嬌弱地抓住她爸的一根指頭。她那個爸,見她沒精神還用手指來逗她。 徐仲九抱著孩子,滿懷焦慮,以往晨晨是很喜歡玩他手指的,一邊玩一邊還會發出傻乎乎的笑聲。娃一病,他也失去了精神頭,貼著明芝半躺在床上思索,得去香港,哪怕去重慶也好,這地方沒有好好的醫生,看病快還是得西醫。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灌苦藥湯??恐蝤P書派來的人,他現在不缺錢也有人手,只是不敢隨便搬動明芝,大夫說婦人生育后得的病得躺著才養得好,被胎兒頂得移了位的五臟六腑需要時間回到原處。 明芝伸出一條胳膊,抱住他的腰,徐仲九摸摸她的額頭,微微的一點燒,大夫說那是病后余熱未清,需要靜心調養。他對自己來了氣,硬纏著老婆要孩子,卻害了老婆孩子。像他這樣的人,原不該有牽掛。 “寶生呢?”明芝低聲問。 徐仲九提起小心,“祝銘文的人追來,他留下拖住他們了?!?/br> 明芝不吭氣,好半天又問,“祝銘文死了嗎?” “大概是死了?!?/br> 明芝沒聲音,他以為她睡著了,看過去發現她睜著眼,是怔忡的模樣。他小心地把晨晨放在臂彎里,用另一只手摟住明芝,“怎么了,難過?” 明芝搖了搖頭,“我們這種人,注定不得好死?!?/br> 徐仲九親親她額頭,“后悔了?” “沒有?!闭5娜松撌鞘裁礃??像初芝,像友芝?她們有她們的人生,明芝覺得自己的也不錯,活了二十多年,真正像人的也就后來幾年。 徐仲九看著她的眼里漸漸有了光芒,她的睫毛顫動,她開了口,“我們得走?!?/br> “去哪?” 明芝閉上眼,“外頭怎么樣了?” 能怎么樣,安徽、江西、湖北都在打仗。 “去香港?!泵髦フf。想了一想,她肯定地說,“先去香港?!?/br> 既然下了決心,徐仲九和沈鳳書的人商量出了個計劃。穿過陸上戰線,目前看起來不太可能,倒是從海上走說不定還行,雖然風險也大,但有錢能借洋人的風,總能找到一條掛著英美旗子的輪船。 徐仲九把晨晨綁在背后收拾隨身物品。晨晨生完一場病,對他的依賴大了許多,非要呆在有父親體溫的地方,否則哼哼唧唧哭得可憐。他把子彈帶細心地圍在腰上,兩把柯爾特插在衣襟下。他的手近來做了許多家務,粗糙不少,在舊傷疤上多了皸裂,但無論如何作為壯年,有過去的底子在,他不會被人輕易打翻。 他瞇眼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嘴角微微上翹。他總怕沈鳳書親自過來接人,幸好戰況激烈走不開,也就不用承沈鳳書的情。 情義太重負擔不起,倒不如就這樣,人得往前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完) 他們運氣不壞,商會在想辦法送人走,幫他們找到一條英國洋行的貨輪。 這天船到廣州太古碼頭卸掉一部分貨,徐仲九抱著晨晨在甲板上看熱鬧。他一手托著孩子,用另一只手的掌心扶著她的后腦勺,嘴里發出各種聲音吸引她的注意。這里是英國人的地頭,不用擔心日本人的通緝令,他們可以大大方方出現在人前。 在花掉數根大黃魚后,徐仲九用流利的英文和廣博的見識讓船長相信,這一家三口是被戰火連累的地方鄉紳,而他作為正義之士,必須保障他們的安全和舒適。至于隨行的兩名大漢,凡是薄有家產者,肯定會為出行聘請保護,也是人之常情。 下一站就是香港。 徐仲九隨口逗著孩子,想起了將來。在逃亡之前,他和明芝身心皆疲,恨不得跑到安全的地方從此隱退。但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后,他們畢竟年輕,慢慢恢復了體力,于是在前途上有了小小的分歧。他吃了不少苦,覺得可以憑此去要求相應的待遇,聽船長說原有的大陸通道被戰火打斷了,眼下云南那條運輸線變得炙手可熱,凡拿到通行證的車隊全發了財。然而明芝竭力反對,她也不跟他多話,只說如果他敢去,她就抱著晨晨走。 “還不是為了你們?!毙熘倬砰L嘆一聲,深感女人不可理喻起來真是可怕,他又沒打算親自去跑,何必擔心。日本人的轟炸固然可怕,坐吃山空也不是事。 晨晨發出咕咕的笑聲,小手抓住父親的兩邊耳朵,用力一扯。 徐仲九趕緊做出一付吹胡子瞪眼的責備樣子,但晨晨早已看穿他是個紙老虎,轉去抓他的頭發。徐仲九無可奈何,只好挾在她腋下,伸長兩條手臂把她跟自己隔離出安全的距離,一邊啊嗚、啊嗚,做出要咬人的威脅。 兩人鬧了一會,晨晨把小臉貼在父親心口,含著大拇指眼睛慢慢合上去,是要睡的樣子。但徐仲九抱著她往里走了兩步,她就發出哼哼的聲音不肯進艙房。徐仲九深知女兒的脾性,不慌不忙拍著她的背,又唱了會亂七八糟的歌謠,果然小東西睡成了小豬,還直往他懷里鉆。 富有經驗的徐仲九知道眼下還是假象,只要把她放到床上,她會立即睜大眼睛并且發出響亮的哭聲,需要一定的保持才能把已成形的午睡鞏固下來。他用大浴巾裹住孩子,抱著她緩緩地走動。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毫不思索,徐仲九邁腿追了過去,“友芝!” 友芝聞聲回頭,徐仲九差不多已經追到她面前,懷里的孩子還保持著原來的睡姿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練就身不動腳動的抱娃移動絕技。 姐妹倆聚首,徐仲九原以為她倆有說不盡的話,特意管住孩子,又訂了一桌好酒好菜送到艙房讓兩人且談且吃,誰知沒多久便出來讓他帶著晨晨進去認人。原來友芝得知家里的變化特意趕回來,路上和初芝取得了聯系,又因為傳來的消息不好,被初芝留在香港幾個月。她越等越心焦,陪她從美國回來的朋友便自告奮勇要陪她去上海救人。 這是一位洋哥們。 徐仲九和明芝迅速反應過來,恐怕不是普通的朋友,不過友芝僅僅比明芝小一歲,確實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他倆是大學同學,兩人條件相當,除了洋哥們灰藍色的眼睛和高鼻梁看著有些不習慣外,似乎并無反對的理由。而且季家的長輩都不在了,連季家老宅也灰飛煙滅,誰還會cao心她們姐妹幾個的婚事。 “詹姆斯為人可靠,算是良配?!背踔バ牧淮?。在他們到達前兩天,靈芝留下一封信,和顧國桓一起跑了。兩人在信上說要投奔真正抵抗的地方,做青年應該做的事。要不是盧小南再三勸阻,初芝也想回國找人了。顧先生那邊有顧國桓的一封信,他讓父母不必擔憂,身上有足夠錢,又有引路人帶著他和靈芝,絕對不會危險。 顧先生為形勢所迫離開可以呼風喚雨的地方,呆在小島做個寓公,早已悶得要長青苔,猛的來此刺激,頓時風風火火派人去找,又通過各種關系傳達不滿。等得知那邊無意招惹麻煩,將護送顧國桓回港才放心,但等松懈下來他竟然一病不起。 徐仲九和明芝抱著孩子,買了許多補品去醫院探望,除了顧太太之外另有一個老姨太太在旁服侍,還有一個年輕的看護專門做各種護理,顧先生的排場仍是不小。 開銷也是不小,背著顧先生顧太太對明芝掉了眼淚,“國桓這個不懂事的?!睆婟埐粔旱仡^蛇,他們在香港只有出沒有進,顧先生手筆又大,養著不少同樣沒有收入的門徒。顧國桓這一跑,顧先生為了找回他又花了一大筆款子。 顧先生和徐仲九倒是聊得痛快,從國內到國際形勢。最后得出了一個不怎么高興的結論:想要回去只怕還得好幾年。 徐仲九見顧先生一頭亂蓬蓬的花白頭發,面孔黃腫露出了老相,暗暗算了下他的歲數,六十還沒到,不由微微心驚,原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是真的。但話又說回來,徐仲九想起剛從牢里出來時的狼狽,那個時候明芝都沒嫌過他,應該不必擔心將來老了之后的事。 他老的時候她也不年輕了,他們是一起老。 顧先生講得口干,拿過徐仲九替他倒的水便喝,喝得猛了被嗆到大咳,顧太太連忙進來幫他敲背??吹剿劭舴杭t,顧先生知道這是說起了顧國桓,頓時火冒三丈,“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都是你慣的,等他回來打斷他的腿,讓他跑!” 顧太太不由生氣,“你就是看他不順眼,早先怪他不求上進?,F在好了,他這也是一腔熱血,你又怪他!” 顧先生沒想到老妻當著客人面跟他抬杠,氣得拍著床欄桿吐不出話。晨晨原是明芝抱著,聽大人們爭執,小嘴一癟淚汪汪向徐仲九張開小手,一頭撲過去貼在他胸口。老姨太太趕緊打圓場,“過兩天大少爺就回來了,等結婚定下來就好了??蠢暇偶业男」媚锒嗪猛?,長得跟老九一個樣?!?/br> 這倒是。顧先生怕嚇著孩子,轉作笑顏,又讓他們多去家里玩,“如今只剩你在我身邊?!毙熘倬乓幌胝媸?,當初他們那批干兒子,死的死,投敵的也有,到頭來他成了獨一個。雖說他們不過是顧先生的工具,但多年相處下來,到底還是有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