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鷓鴣凄天
他擒著她的脖頸,指尖用力,卻是見對面女人面若寒霜。 她還委屈了? “你知不知道你殺了人!”衛煜盯著她,似要將她撕碎。 她何時這般膽大了,居然敢拿了劍跑到司刑坊來殺人! 妘姝推開面前的男人:“官府說了,是誤殺?!?/br> 借她之手,斬草除根,這是皇帝的用意,可惜這男人不會明白。 “你若再敢說一句,我就殺了你!”衛煜已是抽出劍抵上她胸膛。 “害死她的人,是你?!眾u姝看向地上的尸體,“若不是你整日來此,她又怎會招惹是非?!?/br> 若非他猶猶豫豫,又來頻繁出入司刑坊,皇帝又怎會起疑心,讓她以“妒婦”的名義斬草除根。 “你當真是面目丑陋又可憎!陳妘姝,你最好以后都睜著眼睛睡覺!” 衛煜抱起地上的女人,他要帶她離開此地,他知道,她解脫了。 妘姝還記得那條宮道,這次她又來了,在皇室宗親面前,她永遠俯低了腦袋,做牛做馬。 “他可有懷疑你?”皇帝問她。 見妘姝搖了搖頭,皇帝很是欣慰點頭:“如此便好,你拿軍中簿便更有勝算?!?/br> “我要先見到母親?!?/br> 妘姝抬了頭,第一次,與面前的男人平視。 皇帝只看著她,片刻才道:“上次相見的時日太短了?這次朕許你在靈谷寺呆上兩日?!?/br> “讓她離開靈谷寺,做村婦也好、尋常百姓也好,請圣上赦免母親?!?/br> 妘姝知道,母親呆在靈谷寺一天,便是囚犯,背負著罪名,縱然無罪,也不得翻身。 聽罷,皇帝卻是將她扶起,輕輕拍著妘姝的手背:“有這份孝心,在皇家真是難得,衛大將軍派了人來接你,不要漏了身份,對你娘不好,朕不希望看到靜惠皇后受苦?!?/br> 這才是真正的絕望,妘姝知道,面前的男人永遠都會將她攥在手里,在他還沒拿到想要的東西之前,又怎肯輕易放手。 如此這般虛情假意之人,還有那皇城外的男人。 衛煜來接她,就是讓她牽著馬,一步一步走回將軍府。 他要羞辱她,讓她受盡折磨,懲罰她這個“妒婦”! 如今她是長錦街道中人人茶余飯后嘲笑的“妒婦?!?/br> 從皇城走回將軍府,四十余里的路,腳上的鞋早就磨穿了,便是連水,那馬車上的男人都未曾賞給她一口。 他就坐在馬車里,隔著車簾,讓她跪在陳語嵐的墳前,不到一炷香,不得起身。 這世上沒有什么非黑即白的事,就像他現在羞辱她,就算妘姝坦言了他并非愛那墳墓里的女人,也絲毫動搖不了男人遷就的恨意。 即便不是她,那墳墓里的女人也會死,甚至,更慘。 但皇帝不會允許自己仁政的口碑有任何差池,留后人詬病。 晌午的太陽很是毒辣,妘姝已起了滿身的疹子,汗水淌過一顆顆掘口的紅疹,酸疼刺癢。 她好似聽到了蛇吐信子的聲音,就在墳墓后面的草叢里。 果然,一條花色長蟲蜷曲著身子朝她游來。 “不許動!” 妘姝沉著呼吸,汗水濕透了下擺的長褲,蛇身鉆進小腿里,咬了一口便匆匆游走。 衛煜冷著面色,看她倒下,皺了皺眉,吩咐車夫前去查看。 “將軍,郡主被蛇咬了?!?/br> 聞言,衛煜這才下了馬車,一手將人抱上車,指尖捏著使勁擠了血口,不見出毒水,便又急忙低了頭將毒吸出。 他就應該讓她死在此地,一了百了。 這不是中毒之象,是被嚇暈了。 即便如此,他仍是將人打發到柴院去。 “將軍府這么大片地,要勞煩郡主了,將軍有話,要您跪著擦?!壁w子夫壓低了身子,“允福那不成材的奴才已經被趕出府去了,郡主您還是省省心吧?!?/br> 秋葵想說什么,被妘姝止住。 “讓奴婢和您一起做?!?/br> 妘姝搖頭:“姑姑且先去灶臺留些吃的給我?!?/br> 她已經一日未進米粒了,他就在房中,房門大開著,看她跪在地上擦拭著青石路。 剛下過雨的下路很是泥濘,她矮著身子,狙樓在地上,便是連長發都粘了泥污。 衛煜煮了酒,在房中看書,他知道她就在眼前,她正等著他吩咐事宜,但他絲毫沒有理會的意思,只合了衣袍自床上躺下。 “你睡地上,從今日起,不得上床歇息?!?/br> 他就是要折磨她的心智,讓她千瘡百孔,才好敵得過他心頭的怒火。 “我到柴房睡?!眾u姝直起身來。 “我說的還不明白嗎?就在地上!”衛煜怒了,抓過酒杯朝她砸去。 她好似每次都要與他對著干,不稱他心意! 杯身砸在額頭上,發出沉悶聲響。 “愚蠢!” 她連躲都不躲。 妘姝簡單收拾了被褥,躺在地上時還在想著秋葵為她備著的白面饅頭。衛煜不許她有任何動作,一丁點的聲響都要罰她跪著。 “去把女戒拿來,念!” 就像現在,她一動不動,也還是不如他意。 妘姝掌了燈,縱然她已困得點頭如蔥:“婦言、婦德、婦容、婦功,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 “你可有婦德?”衛煜問她,言語滿是譏諷,“善妒、歹毒,哪一樣你不占,將此句念上十遍?!?/br> 縱然妘姝滴水未沾,念得滿嘴起泡都沒能讓這床上的男人消停。 他是存了心的要羞辱。 也只有寒食節快到時,衛煜才罷了手,皇帝會在此日宴請百官朝臣,他不會讓人失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