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復白圭
行至后院,妘姝便瞧見幾個下人正七手八腳抱著一盆盆文竹往院外走,口中嘟囔著交耳竊笑,見了她,臉色一白,紛紛垂首作禮:“見過郡主?!?/br> 妘姝氣了面容上前:“要把它們搬到何處去?” 下人們面面相覷,好一陣都未能說辭出口。 妘姝已是不耐,指著面前男人揚了枊眉:“賀福,你說!” “這……將軍不讓……” 他話未說完,胳膊便被人捅了一下,又急急改了口道,“郡主還是去問將軍吧?!?/br> 說著頭一垂,便要行去。 “站??!”妘姝伸了手臂攔下,指著一盆盆文竹肅聲,“都搬回去!” “郡主……這……” “快些!誰敢怠慢,當心吃板子!”妘姝揚了手臂,氣勢洶洶模樣駭得下人們抱著花盆紛紛又折了回去。 妘姝嗤了一聲,這群奴才,昨夜躲到屏風后譏言笑語模樣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眼看著他們又一盆盆搬了回去,妘姝方才鐵青著臉放他們離去,卻又是后知后覺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急急鉆進書房,踉蹌著爬上榻去。 這一摔,傷了筋骨,妘姝深知此害,卻是望著被褥上殷紅的血跡出神。 除了那夜,她還從未踏進過此地,衛煜不許,他容不下她,連她為他養的文竹,那男人都容不下,可又為何會碰她,會來看她給她送藥,妘姝不明白,也不愿明白,她本是想上偏房去歇一歇的,奈何適才動了氣,撐不住身子方才躲進了此處。 妘姝抬頭環顧了一眼四周,入眼之處皆是筆墨紙硯,對面矮榻上的棋局落了半場,瞧得出來,黑子占了上風,他便喜歡捏那黑子。 妘姝趴在被里笑了月眉,已是恍若能看到那男人坐在棋盤前胸藏山河的模樣。 “你這將軍府好生氣派!” 房外傳來一聲朗笑,妘姝驚了神色,想起身,已來不及,腳步已是行至門前,慌亂之際,忙掐過被子朝身上攏了攏,屏氣斂息地鉆了進去。 她身子清瘦,這榻上留了兩床被子,蓋上去若不細瞧,根本看不出人形。 “衛大將軍不請我進去坐坐?” 衛煜凝眉,轉身推了房門而進。 書房地處不大,妘姝清晰聽到他撩擺而坐之聲,而另一人,在房外時她便已聽出,是陳子昭,她的六皇兄。 “衛兄也愛下棋?”陳子昭上了矮榻,望著棋盤上局勢笑聲。 妘姝藏在被里撇了撇嘴,這男人吐字如蜜,適才還“衛大將軍”的生疏叫著,進了別人房里,便又成“衛兄”了。 衛煜不語,斟了杯茶水淺飲一口。 陳子昭一笑,下了矮榻坐于桌前:“只聽過衛兄橫刀立馬,征戰沙場,而今一觀,才知衛兄也是個舞文弄墨之人,這般人中龍鳳,怨不得我家小十三神魂顛倒?!?/br> 他笑得頗是浪蕩,躲在被子里的妘姝卻是臊得面紅耳赤,一張小口呼喘不止,只差沖出去照面給他一拳。 笑了一陣,陳子昭微微斂了面容,這對面男人冷如寒霜,又定力十足,任他百般口舌,也能穩坐如山端著茶水不言不語。 陳子昭清了清嗓子,低嘆一聲:“姝兒這次傷的不輕,小十三性子要強,心思卻是純良,衛兄還要多多擔待才是?!?/br> 妘姝皺了眉,一雙耳朵直愣愣豎著。 “小十三……”衛煜冷了唇角,不瘟不火淺嗤一聲。 前陳帝王被自己的親伯父趕出了皇宮,而今這鳩占鵲巢的主子卻是親熱稱呼被自己攆下臺去的遺孤,衛煜不免心生嗤笑,也只有那女人能不計前嫌受下這“小十三”的稱呼了,還要逢年過節的趕回宮中受一番“親熱”。 陳子昭不動聲色拎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悠然抿了抿嘴角:“壽眉還是苦了一些,前年游于義陽時,曾與附近茶商討了些稀荼,這次順道帶來讓衛兄品個一二?!?/br> 衛煜抬眸:“六皇子將將受封,卻也有空來與我清談送荼?!?/br> 聽聞受封,妘姝凝了細眉,微微敞開的被角下,一雙黑底金紋靴晃了一晃。 陳子昭卻是笑嘆了一聲:“皇室子孫有哪個不被封王的,宜都郡王……” 他笑了一聲,神色落寞,再抬眸時,意氣風發:“衛兄可有聽說過岳王君?” 衛煜沉了面容,長指廝磨著杯身,眸中清冷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