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景馨站在一側,被碧阮小心攙扶著說道:“快別在這風口站著了,有什么話,回宮里頭說不遲,別再著了風寒,身子愈發的不好了?!?/br> 宛瑤想著回翊坤宮也沒趣,左不過颙琰不過來,便跟著兩人往永和宮去了,如姍要做戲,攆了宛瑤去景馨的同順齋,自己在前頭等著,果然午膳還沒到,太上皇身邊的胡世杰就到了。 如姍也不藏著掖著,也不必身邊的碧溪故意說些什么,只明明白白的將坤寧宮的話,轉述給了胡世杰聽,胡世杰歷經兩朝,什么樣的后宮紛爭沒瞧見過,如姍不敢在他面前,玩什么幺蛾子,太上皇現在不清醒了,多半事情還得胡世杰提醒著。 胡世杰聽后,什么也沒說,躬身走了。 碧溪一邊給如姍揉藥油,一邊問道:“娘娘怎么不告訴純嬪娘娘與景貴人,太上皇如今糊涂了?” 因為糊涂了,所以如姍很快就得了太上皇的青眼,太上皇總說,如姍像年輕時候的烏拉那拉氏,像是烏拉那拉氏嫡出的公主。 如姍嘆了口氣,端起楠木小幾上的粉彩茶盞抿了口,道:“胡世杰是因為太上皇看重我,才這般抬舉我,那些不該說出口的話,若是隨便說出去,我怕是頭一個被滅口的人,太上皇這般,必定不是一日兩日了,可為何連皇上都不知道?” 如姍撂下茶盞,慎重的與碧溪說道:“這件事情,你就爛在肚子里吧,至于純嬪與景貴人,不知道也好,萬一哪天出了事,總得留一兩個能替我說話,或是收尸的?!?/br> 如姍說的瘆人,碧溪嚇得快哭了,如姍卻是安慰她道:“自古富貴險中求,什么路都不好走,端看個人的造化了?!?/br> 不一會兒功夫,胡世杰又來了,卻是帶了太上皇的賞賜:“如嬪娘娘安心養著,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太上皇還等著您過去念話本子呢,老奴念得太上皇不愛聽呢?!?/br> 如姍撐著身子謝了恩,讓碧溪塞了個玻璃種的鼻煙壺給胡世杰,胡世杰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待胡世杰走了,宛瑤與景馨才從后殿過來,綠豆也到了,給幾人報喜:“娘娘,太上皇跟前的胡公公剛剛在乾清宮提點了皇后娘娘幾句,聽說皇后娘娘當時臉就白了?!?/br> 綠豆見宛瑤聽得細致,便繼續補充著道:“師傅剛剛吩咐南瓜來傳話,說胡公公撂了話,若是再有下回,便不顧忌什么國母風范,要當著使者的面提點皇后娘娘呢,這從今往后,皇后娘娘怕是再也不會動不動罰人跪了?!?/br> 宛瑤幾人樂不得的,景馨卻是感嘆道:“雖說這般是解氣,但若是皇上出面也就罷了,如今太上皇出面,且張口就是訓斥皇后娘娘,總覺得有些不符合常理?!?/br> 如姍自不能說,太上皇糊涂的時候多,跟個小孩子一般的氣性,只婉轉道:“聽說太上皇早就對皇后娘娘不滿了,若不是皇后撫育著二阿哥與四公主,太上皇怕是早就惱了,且如今宮里沒太后,以前有太妃在的時候,還能由太妃出面,如今少不得是胡公公出面了?!?/br> 這般解釋,倒也通透,畢竟二阿哥已經十五了,三阿哥才二歲。 有太上皇出面,宮里安生了不少日子,皇后便是再怎么瞧宛瑤,如姍不順眼,也要裝著母儀天下的端莊姿態,如此,硬生生的憋出了病,待一個月后,科爾沁草原的人一走,皇后便病倒了,太醫診斷,是肝氣郁結的緣故,是氣的。 太上皇那邊聽說后,愈發的瞧不上皇后,在皇后病中,還讓胡世杰去訓斥了一回,皇后的病,愈發的難好了。 春暖花開,連宛瑤也換上了輕薄的蟬翼紗罩衫,倒好像還沒過春天,就快要初夏了。 天氣一暖和,花嬤嬤便去內務府尋清涼些的花露,勾兌花汁,才拿了一匣子新鮮花露回來,高高興興的進了廂房,準備調制一種清冽的香露出來,就發現紫檀木鏤空花鳥的匣子里頭,有一個小紙條,上面寫了兩行字,花嬤嬤眉目一凜,扔進了一旁的紅泥小爐里頭。 容嬤嬤去御膳房領新鮮食材,在宮道拐角處,被一個陌生的小太監拽住了,那小太監也不抬頭,帽檐壓的極低:“嬤嬤該記著,宮外還有個當家的吧?也該記著,還有個瞎眼的婆婆吧?” 容嬤嬤不動聲色的將手伸進了食盒里頭,指甲掐進了洋蔥里頭:“這位公公是哪兒當差的,瞧著眼生……” 小太監還是沒抬頭,繼續用粗啞的聲音說道:“嬤嬤不必在意咱家是在哪兒當差的,嬤嬤只需記著,若能做到主子要求的事兒,嬤嬤的家人平安,若是做不到,嬤嬤怕是要出筆喪葬費了?!?/br> 容嬤嬤將浸滿洋蔥汁的手,從食盒里拿出來,不冷不熱的說道:“公公總得說一說,你背后的主子是誰吧?” 第69章 城 小太監死死的壓低了帽檐,腦袋快縮進了脖領子里頭:“嬤嬤別管奴才背后的主子是誰,嬤嬤只管安心做事……” 小太監一語沒說完,就被容嬤嬤肥厚的大手掌呼過去,滿手黏膩辛辣的洋蔥汁辣的小太監根本睜不開眼:“安心做個屁的事!當老婆子好糊弄呢?還什么宮外頭當家的,瞎眼的婆婆,做事不打聽清楚,就敢動手,哪家的主子這么蠢?” 容嬤嬤嘴里說著,手上也不含糊,抄起一根山藥棍子就往小太監身上招呼:“趕緊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趁早把他們娘兩弄死,我巴不得的,我還得給你家主子磕個頭,燒個香,謝謝她的大恩呢?!?/br> 容嬤嬤當初是怎么被逼得重新回宮的,她都懶得去想,也不知哪位娘娘這么閑在,竟是將心思用在了她這個老婆子身上。 小太監被容嬤嬤打得抱頭鼠竄:“嬤嬤,別打,嬤嬤,別打,奴才不是來威脅嬤嬤的,奴才是來給嬤嬤提醒的?!?/br> “哪個混蛋球子像你這樣給人提醒,老婆子現在給你緊緊皮子,免得你以后在宮里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多謝老婆子就是了!”容嬤嬤把山藥棍打爛了,又抓了一把紅薯粉條抽,甩過去,就是一條血痕。 小太監最后抱成一團,縮在宮墻底下,連頭都不敢露了,臉上帶了血痕,回頭不好解釋:“嬤嬤,不只是您,花嬤嬤也得了信?!?/br> 容嬤嬤手勢一頓:“你把話說明白,花嬤嬤也收到什么了?” 小太監用袖子擋著臉,偷摸掃了一眼,見容嬤嬤的手已經落下了,只是手中還是一把紅薯條,戰戰兢兢的說道:“花嬤嬤與容嬤嬤的老底都被人翻了,有位娘娘要給純嬪娘娘下絆子?!?/br> 容嬤嬤沒好氣的甩了一下紅薯條,發出“啪啪”的聲響:“好好回話,說一句留半句的,糊弄老婆子?你把話說明白,貴妃娘娘想要我與花嬤嬤做什么?” 小太監瞪大了眼睛,仔細回想自己方才的話,并沒有說出什么承乾宮,或是貴妃娘娘的事情啊,怎么容嬤嬤張口就知道了個清楚? 容嬤嬤把食盒一撂,從里頭翻出一把韭菜來,蹲那兒摘韭菜,嘿嘿笑著道:“奇怪老婆子怎么知道的?” 小太監點頭如搗蒜,容嬤嬤慈眉善目的一笑道:“得,今個兒老婆子就當做好事,給你開開眼?!?/br> 容嬤嬤將手上的韭菜塞給小太監,讓小太監摘,自己拿了五六個荸薺,拿著小銀刀削著,說道:“皇后娘娘才受了訓斥,斷不會冒著惹怒太上皇的風險,對我家主子出手,賢妃一向躲事,自然不會招惹,瑩貴人倒是有心,奈何她沒有宮外的路子,沒這個本事,所以除了貴妃娘娘,還能有誰? 快說,貴妃娘娘到底讓老婆子們做什么,老婆子沒那么多閑在功夫,回去還得做韭菜盒子呢?!?/br> 小太監低眉順眼的摘完韭菜:“奴才也不知道具體的,只知道這么些個,嬤嬤都猜著了?!?/br> “那是誰讓你在這兒等著老婆子的?”容嬤嬤見小太監說話不是作偽,伸手拿過摘好的韭菜,放進了食盒里頭。 “是……”小太監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是我?!比鹣珡牧硪粭l宮道轉過來,沖著小太監擺了擺手,塞給他一個銀錠子道:“沒你的事兒了,好好管緊了嘴巴,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 小太監貼身收好了銀子,一溜煙的跑了。 花嬤嬤瞧見瑞汐,淡淡一笑,把削好的荸薺放進食盒的白瓷碗里,笑盈盈的說道:“老婆子當是誰呢?!?/br> 瑞汐平靜的與容嬤嬤見禮:“嬤嬤是精明人,我不與嬤嬤說那些沒用的,貴妃娘娘要對純嬪娘娘動手,瑞春托了我的手,去揭兩位嬤嬤的底,兩位嬤嬤在宮外沒什么可牽掛的,可不代表綠豆,豌豆兩個也沒有?!?/br> 容嬤嬤手勢幾不可見的頓了下,將食盒蓋好,跨在胳膊上,笑道:“老婆子不是不知道宮里頭幾位娘娘的脾性,貴妃娘娘可從來不會在風口浪尖上出手?!?/br> 貴妃鈕祜祿氏一向沉得住氣,真要動手,也得等這個人的風頭過了,皇上想不起來這個人了,才消無聲息的動手,半點不被牽累。 瑞汐一本正經的回道:“我不知貴妃娘娘是試探于我,還是當真要對純嬪動手,不過賢妃娘娘從來不是惹事的性子,貴妃娘娘要試探,也不至于選擇了奴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