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劉墉一聽這話,慢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行了告退禮,無聲無息的走了出去,颙琰正在外頭廊下站著,宛瑤掂著腳尖給颙琰系斗篷,花盆底不穩當,圓滾滾的身子一搖一搖的,踮腳的時間長了,就往颙琰身上撲,跟個福娃娃似的。 劉墉斟酌一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上前行了一禮說道:“太上皇比老臣年長八歲,這般老當益壯,實在是天下百姓之福,老臣這些年都覺得身子骨不成了,一陣糊涂,一陣清醒的,糊涂的時候,身邊人說什么就是什么,真真是大不如前了,人老嘍?!?/br> 劉墉說完,拍拍屁股背著手走了,颙琰若有所思,回身看了眼,見胡世杰在殿門口守著,見他回身看過去,笑瞇瞇的跟個笑面佛一般。 暖轎過來,颙琰上了前頭一個,順手將宛瑤辛辛苦苦系上的斗篷解了下來,摩挲著指尖的翠玉扳指半晌,撩開轎簾,與鄂羅哩說道:“去打聽下,現在給皇阿瑪診脈的,是哪個太醫?” 鄂羅哩慎重的點了點頭,親自去了。 颙琰又沉思了片刻,在下暖轎之前,將斗篷重新系好,照著宛瑤先前的樣子,打了個特別娘的蝴蝶結。 下了暖轎,宛瑤一眼看過來,果然笑得眉眼彎彎的,嘴快咧到耳朵根兒了。 “你先回翊坤宮,科爾沁草原來了些人,朕還要去瞧瞧,晚些時候再來?!憋J琰好脾氣的哄了宛瑤進去,沖著迎出來的綠豆幾人,瞪了一眼:“好好伺候著?!?/br> 綠豆幾個這會兒才上了藥,雖說花嬤嬤的藥好,但怎么都是疼的,各個哆嗦著恭送了颙琰,然后一股腦的竄到宛瑤跟前兒:“娘娘,婉太妃怎么著了?” 宛瑤也想知道婉太妃會怎么著,但是自己身邊的這四個實在派不出去,正琢磨著呢,卻是景馨踩著花盆底,急匆匆的來了,上下打量著宛瑤問道:“jiejie有沒有怎么樣?” 景馨身后的兩個宮女給宛瑤請了安,宛瑤這才發現,如姍跟前的碧溪也跟來了:“我家娘娘不放心,特意讓奴婢瞧了您,回去告訴她一聲?!?/br> 宛瑤招招手道:“你來的正好,跟你們娘娘說,我一切都好,讓她別擔心,然后你再往寧壽宮一趟,幫我跑個腿,聽聽信,看看婉太妃怎么著了?!?/br> 碧溪應了,行禮而退,宛瑤這才拉著景馨說道:“走,進去說?!?/br> 寧壽宮這廂,婉太妃抹著眼淚說道:“太上皇,您別聽那起子人胡沁,臣妾沒個子嗣,一切都仰仗著太上皇,臣妾娘家族親不爭氣,但跟臣妾無關啊……” “朕就是因為你沒有子嗣,出身漢軍旗,娘家族親都不爭氣,才留你在身邊伺候?!碧匣市煨煺f著,帶著幾分蒼老的疲憊:“朕以為,這樣的你,生不出什么心思來,可朕還是錯估了你?!?/br> 婉太妃的驚訝掛在臉上,眼淚沒有抹,僵硬的哭臉沒有收回去,就那么直愣愣的看著太上皇。 “胡世杰,送婉太妃去壽康宮去吧?!碧匣收{整了下坐姿,往后頭靠了靠,再不看婉太妃一眼。 婉太妃扯著嗓子,剛想嚎一聲,就被胡世杰眼明手快的捂了嘴,親自拖著往外頭走,直到離著正殿遠了,才松了手,低眉耷拉眼的說道:“婉太妃您這般掙扎又是何必?您跟在太上皇身邊的日子也不短了,還不知道太上皇的脾性?” 婉太妃伸手就給了胡世杰一巴掌:“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捂本妃的嘴?!?/br> 胡世杰的嘴角被婉太妃的護甲劃破了皮,滲出了血,胡世杰用指尖抹了,看到一抹血痕,冷冷笑道:“恐怕您未來的日子,還不及奴才,這宮里哪個不是奴才?除了太上皇與皇上外,都是奴才,婉太妃莫不是以為,太上皇為著您,攆走了后宮里的貓,您就是厲害人了?您在太上皇眼里,也不過就是個貓兒罷了,一個逗悶子的貓兒,也想要挑撥離間太上皇與皇上的感情,呸!” 胡世杰毫不客氣的伸出手去,拖拽著婉太妃前行,婉太妃伸手還要撓了胡世杰,胡世杰一轉頭,甩了婉太妃一巴掌,啐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東西?之前是太上皇不跟你計較,這會兒子你進了壽康宮,難道還有活路?旁人還有個娘家倚仗,你又有什么?就憑你那些敢對劉墉劉大人動手的子侄們?” 胡世杰一巴掌扇蒙了婉太妃,自己都懶怠著出手拖著了,打發兩個粗使的小太監拽著,一邊用帕子擦著自己的手掌,沒好氣的說道:“這些年總見著這蠢笨東西,倒不如以前年頭,瞧著她們勾心斗角的強,好歹也算出戲,解解悶子,如今這樣的,哼?!?/br> 胡世杰將婉太妃扔給了兩個小太監,就回轉了,端了一盞熱茶,放到太上皇身邊的小幾子上。 太上皇慢慢睜開眼,幽長的嘆息:“這人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朕這陣子總想起烏拉那拉氏來,要是她還活著……” 胡世杰不敢接這話,烏拉那拉氏是廢后,但不得不說,那是后宮里活得最鮮活的那個:“太上皇若是覺得悶,不如再選幾個秀女入宮?!?/br> “朕老了,倒是皇上那,還要選幾個人來,婉妃選的這些個人,實在難以入眼,瞧瞧方才那個純嬪……”太上皇搖了搖頭,這般肥碩的兔子…… “對了,朕的午膳怎么還沒上來?是想要餓死朕嗎?朕要吃兔子rou,就剛剛那只肥兔子……”太上皇突然間轉口,胡世杰面上不顯半點驚訝,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老糊涂,都把這茬忘了,奴才這就去傳膳?!?/br> 胡世杰說著,倒退出了正殿,吩咐道:“快去御膳房傳膳,要兔子rou?!?/br> 跟著胡世杰的小太監疑惑道:“胡公公,這御膳才撤了,還沒半個時辰呢,怎么又上?” 胡世杰瞇了瞇眼睛,用拂塵甩了小太監一鞭子:“太上皇說沒用就是沒用呢,讓御膳房一天十二個時辰候著?!?/br> 第63章 城 翊坤宮里,景馨不放心的問了個明白,長長嘆息道:“沒事就好,我姨母那人,我是知道的,慣不會吃虧的性子,我真怕你……” 景馨沒繼續說下去,輕輕嘆息,端了茶,抿了一口。 宛瑤則塞了一塊香脆的米餅,兩人誰也沒明說,但心里頭都明白,為著德麟的事,伊爾根覺羅氏這是下殺手來的,要不是科爾沁草原的人到的早,皇上提前回來,后果不堪設想。 “jiejie以后,離著我姨母遠一些,表哥也莫要再見了?!本败罢遄弥f了一句,后來才想到,這話在宛瑤還是秀女的時候就說過:“倒是我多嘴了,jiejie心里頭都明白的?!?/br> “我自己想明白的,與你說給我的,終歸不同?!蓖瓞幮Φ锰鹛鸬?,推給景馨一碗杏仁茶:“你們這次去圍獵,好玩嗎?這個時節冷的很,怕是不如春暖花開的時候有趣?!?/br> “沒什么好玩的,倒是如姍騎術絕佳,在圍獵的時候,獲得滿堂彩,連太上皇都夸贊了的;我不成,每天都跟個柱子是的杵著,我在家里頭的時候,倒也騎過馬,卻是溫順的小馬,在圍獵場上,瞧見那一匹匹壯馬,爬都爬不上去,徒增人笑話?!?/br> 景馨說著,不自在的絞著手里的錦帕,低頭抿了口杏仁茶。 伺候景馨的碧阮便笑盈盈的與宛瑤說道:“純嬪娘娘不知道,我家小主怕皇上嫌棄,特意尋個沒人的地方說練一練,結果可好,險些沒從馬上摔下來,要不是慶禧親王路過,我家小主可真要受傷了?!?/br> 慶禧親王,宛瑤知道,是颙琰的親弟弟,被穎太妃撫養長大的。 “再不好玩,也比我悶在宮里頭的強,還不知道下回出宮是什么時候呢?!蓖瓞幬⑧恋?。 景馨正要接話,卻是外頭傳來爽利的聲音:“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賴得著誰?!?/br> 銀紅金絲軟簾撩開,如姍一身橙紅色纏枝芍藥旗裝走了進來,額頭正中垂下一顆拇指大的東珠,璀璨奪目的:“見過膽大的,沒見過你這么膽大的,連‘小產’這話也敢說,還有什么是你不能的?!?/br> “你怎么來了?”宛瑤也不起身,踹了藕粉花盆底就往炕上挪去,順道將睡在熱炕上的元寶提溜起來,遞給綠豆:“知道的,我這是養了條京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養了頭豬,吃了睡,睡了吃的?!?/br> 如姍在宛瑤方才的位置坐下,明眸流轉道:“什么主子養什么東西,還不是你慣的?!?/br> 宛瑤撇了如姍一眼,沒好氣道:“你輕易不來我這兒一回,來了就懟我,一會兒用午膳,不帶你那份?!?/br> “我倒是想要晚上再來與你說話的,也不至于那么打眼,可你這翊坤宮,晚上哪兒得空?”如姍明媚的眸子嬌嗔的睨了宛瑤一眼,給了她一個“你懂的”眼神。 景馨拈著帕子輕笑不已,見碧溪跟在如姍后頭,問道:“寧壽宮那邊怎么著了?” 碧溪抬頭瞧了眼如姍,如姍便擺了擺手,指著景馨身后的碧阮,說道:“翊坤宮上下都挨了打,也別做午膳了,去御膳房傳膳吧?!?/br> 宛瑤看了眼如姍,笑著對花嬤嬤幾人說道:“都下去歇會吧,讓碧阮和碧溪伺候著就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