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她正思忖間,只聽到外頭管家送了一封信過來。 “說是要交給掌家人的,所以我就帶來交給大姑娘了?!?/br> 沈茹接過信封打開一看,雙眉緊蹙,眼中冒出冷厲的光芒。 這信不知道是誰寫的,可是卻清清楚楚的寫著昨晚沈妙妙在梨園中有人要向她下藥毀她清白的事情,里頭也寫了那人沒有得逞。 信中人沒提到指使下藥的人是誰,但是提到那主使人是一位有錢有勢的夫人,沈茹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張雍容而虛偽的面孔來。 除了她,她想不出第二個人。 云氏!陰狠歹毒智計百出,春陵縣沒有一個人比她更像是能做出這件事的人。 沈茹看了這信上的字,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梨園之中如此關心沈妙妙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這件事不難想,送信之人就是心儂,指使之人正是云氏。如果她要確認,很簡單,她叫來了管家,低聲附耳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 管家得令,立即去了。 一個時辰之后,沈茹坐在廳堂中,看著管家揪著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進來。 “姑娘,這廝果然一大早就在沈家門口鬼鬼祟祟的?!?/br> 沈茹冷笑:“你是誰派來探聽消息的?” 那漢子立即道:“姑娘說的哪里話,我路過的!你捉我做什么?” 管家怒道:“胡說!你路過?有你那么路過的嗎?一大早在沈府門口探頭探腦的!分明是來刺探消息的?!?/br> 沈茹溫和的說:“你不用擔心,你只告訴我你是誰派來的,我絕對不會透露消息。那人給你的酬勞,我加倍,如何?” 那漢子一聽有銀子拿,喉頭滑動了一下,立即抬頭雙眼放光的說:“那姑娘可不能跟我主家說。我是一位夫人派來的?!?/br> “哪個夫人?” “自然是春陵縣最有權有勢的夫人段夫人了。你不能說出去哦?!闭f罷,那漢子便伸手向沈茹要銀子,“你說的,酬勞加倍,嘿嘿,十兩銀子!” 果然是她! 沈茹惱怒,啐了一口,斥道:“管家,叫人亂棍把這廝給打出去!” 那漢子一聽唬的不得了,“你這人,怎么詐我??!真是的,不給就不給,我走還不行嗎?”那漢子怕打,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管家擔心的說:“姑娘看,莫非昨兒的事情跟段夫人有關?” 沈茹眼眸一轉,對他說:“我這幾日要去鄰縣請師傅,你暗地里派人悄悄盯著段家的動靜,不能讓人發現,也不能打草驚蛇,但凡有什么動靜,立即來告訴我?!?/br> 管家鄭重的點了點頭。 沈茹第二天便開始收拾行裝,因為要去鄰縣,備足了用品,另有三個護院隨行,忠伯跟張嬤嬤,她還帶了小茜和桃兒兩個一起。 沈妙妙的事情她交給蕭氏處理,反正沈家大難已過,她倒是不在意沈妙妙現在如何。到底是父親的女兒,沈萬銀也不可能真讓她餓死,這點蕭氏自有處置。 馬車出城行了幾個時辰,到了兩縣交界處的云來客棧時已經是日落時分。 沈茹坐在馬車想,想起同陸歆的約,心口兒砰砰直跳。 她撩開車簾子往外看,禁不住蹙起了好看的秀眉。官道邊,來來去去的,除了一些商旅,竟是流民。 何以見得是流民,一個個面黃肌瘦衣不遮體,渾身亂糟糟臟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地來的流民。 只是從前的這個時候流民并不見這般多。 身邊小茜看著那些人嘆息道:“真是可憐,這樣子要到哪里去呢?” 前面趕車的忠伯聽到她們議論,道:“北邊旱災南邊水患,聽聞邊疆又動蕩,似乎打起來了,這周邊的都民不聊生,也唯有我們中土地區安寧一些呢?!?/br> 聽到忠伯這樣說,沈茹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這跟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現在才五月而已呢,就已經變成這樣的世道了嗎? 這時,一個黑瘦的老頭子帶著一個孩子到了馬車邊,馬車不緊不慢的走著,那老頭子也緊步的跟著。 “姑娘,行行好,給點吃的吧,孩子幾天沒吃了!”老人的哀求讓人動容。 沈茹回頭看了小茜一眼,小茜點頭,立即進去將馬車里點心包了一包遞到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看著點心,欣喜極了,渾濁的眼睛里流出淚光。 “姑娘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他立在那里,一直看著馬車走遠,這才將那糕點都塞給了小兒,自己卻一點都不舍得吃。 看到這情景,沈茹心里頗為沉重,從沈家的火災來說,歷史的確在準確的時間重演了,可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這一路來來去去的流民,卻讓她意識到,歷史不僅僅只是重演而已。 ☆、37 一行人到了客棧安置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微黑,定了四間房,幾個護院一間, 忠伯一間, 丫鬟嬤嬤一間, 沈茹獨自一間。 因為一行人都趕路趕得累了,回了房間早早歇下。 沈茹坐在客棧房間中,梳妝鏡前,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發, 卻有些神思恍惚。 她也不知道那日為何要對他說她今日會住宿在云來客棧,一個女兒家說出這樣的話總是不大好的,可是看著他那渴盼的眼神,她便忍不住說出來了。 想到這里,粉白的臉上微微泛紅。 “唉!”她嘆了一口氣, 說出去的話又不能收回??墒钦f出去之后她的心卻如此的不安寧。 初夏時節,雨水漸多。他們在路上的時候還好,現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窗戶邊,清涼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 涼絲絲的, 她正看著雨發呆,驀地,門上輕啄了幾下。沈茹一驚,立即回頭,這個時候會是誰?難道是小茜? 她驚疑不定,在門口站了站,外頭門又小聲的啄了一下。 “是我?!彼麎旱吐曇粽f。 沈茹一顆心迅速的急跳起來,手兒微微顫抖,迅速抽開了門栓,男子立即閃身進來,頭上還帶著青竹斗笠,竹斗笠上水珠兒滑落下來,落到了沈茹的手背上涼悠悠的。 男子反鎖了門。 沈茹臉上浮起紅霞,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哪個房間?我又沒告訴你。你膽子可真大,竟然敢敲門進來,若是被他人看到可怎么是好?!?/br> 陸歆摘下頭頂的斗笠,勾唇一笑:“我亮了捕快腰牌,說是辦案,問了你的房間號沒人敢說一句話。放心 ,沒人看到?!?/br> “你……”沈茹真不知道怎么說他好了,他拿著捕快腰牌凈做壞事。 房中燭光搖擺,在墻面上倒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兩個影子相對著,一高一矮,卻靠的極近。說話時,又仿佛交疊在一起般。 沈茹看到了那影子,頓時耳根都發燙了。 她后退了一步,到了窗戶邊,外面的涼風吹了進來,吹去了她臉上的一些熱度。 “你往常不是都喜歡鉆窗戶,怎的這次例外了?”她看著窗外,反身不敢看他。 陸歆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隔了上次見面又是好幾天沒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真的在一起,每天早晨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她。 “你看你那窗下,那么大一個池塘,莫非你想淹死我?你真當我鼓上蚤時遷?” 沈茹探頭望過去,果然,她還沒瞧見,底下竟是個深深地池塘,連個著力的地方都沒有,自然沒可能從下面跳上來。 她想起一件事,轉頭問:“墨離最近在做什么?” 陸歆雖然不高興她問這個人,還是回答她:“那廝最近不在梨園,不知道上哪里去了?!?/br> 他走近她,身上帶著雨絲的清涼氣息,一只手撫在她的肩頭,譏諷的說:“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問墨離?” 沈茹斜嗔了他一眼:“你明知道不是?!?/br> “哦?那是為什么?”他戲謔的問她,雙手握著她的肩膀朝向自己。 沈茹不說話了,心里有些惱,跺了跺腳,道:“我不理你?!鞭D了身便要走。 男子驀然一伸手將她緊緊的攬在懷中,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你為了看我,我也為了看你……” 沈茹伏在他的懷中,能夠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臟強有力的節奏,她的心兒似乎也跟著亂了節奏。 “我來的太晚了,住客棧的銀子也沒帶夠,今晚我就住在這里?!蹦凶淤嚻さ恼f。 沈茹羞惱的伸出拳頭捶他的肩膀:“誰要你住,這里可只能睡一個人?!?/br> 陸歆一笑:“那我打地鋪,陪著你?!?/br> 他這樣說,沈茹還有什么話可說。 兩個人夜里相處也不是一次,她還能信不過他嗎? 房間里,有小二方才端來的熱水,沈茹倒了熱水,打濕了熱毛巾遞給他:“給你,擦擦臉,臉上還有雨水呢?!?/br> 陸歆看著她的臉,狹長的眸中盛滿了笑意,接過了她的毛巾,見那毛巾不是這客棧的,雪白的毛巾邊緣繡著銀色的花邊,就知道是她自己用的了。 他將那毛巾敷在臉上,便聞到了毛巾中散發出來的馥郁的芳香,香的醉人心脾。 初夏有些燥熱,沈茹身上只穿著一件素色的絲緞長裙,腰間一條絲帶系著,裹著窈窕妖嬈的身段。 她出來時身邊時常帶點書籍,書籍極雜,她什么都看,從詩詞歌賦,曲賦野史還有一些札記。 桌面上放著她方才就拿出來的詩詞集子,陸歆在擦臉,她不好意思看他,便坐在桌前的燈下,手里拿起了那詩集子。 手里拿著,眼里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在看什么?” 他探頭過來,奪過了她手里的詩集,自己翻看。 “還給我!”沈茹瞪著他,聲音卻輕柔嬌嗔。 陸歆看她,即便瞪人的時候也是桃眼多情,帶著盈盈的水光一般。 他喉頭滑動,到了她的身后,手指輕動,沈茹那本來就松松挽起的烏發如同青色瀑布一般披陳在肩頭。他最愛看她這個樣子。 他俯身貼在她的耳畔,輕聲說:“你一定讀過: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br> 沈茹咬了咬唇,一雙烏黑的眼仁含著霧氣似的看著他。 陸歆彎身將她攔腰抱起,沈茹驚了一下。 卻見他自己坐在凳子上,將女子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