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段東樓錯愕的看著她。 平妻?沈茹諷刺極了,段東樓當她還是當初那個傻傻好騙的女子嗎?當初嫁給他才幾個月,云氏就說要給他娶平妻。 當初他也是信誓旦旦的說不會娶傅青芳,說去求云氏,結果呢?終究在云氏面前妥協。 他這樣說,是想歷史重演嗎?沈茹真是覺得好笑,如果不是經歷過那一世苦難,她大約也會被這金玉外表所騙,卻不知道這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云氏的跟前,完全形同傀儡。 “夠了!段公子想說的就是這些嗎?別說做平妻,就是正妻,我也是不稀罕了。今日之事,我不想以后再重復,也希望公子明白我的心意,以后不要糾纏。我喜歡的人,絕不是公子這樣的!何況,我沈茹是打算守著沈家招贅的,若是段公子有意,是否也要試試沈家招贅的考驗呢?” 段東樓面紅耳赤,讓他去招贅?簡直是侮辱他的人格! 他伸手,突然緊緊握住了沈茹的手腕,咬牙道:“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我看到你去見陸大郎!所謂無風不起浪,我以為外頭的真是謠傳,現在看來,有理有據,根本就是事實,對不對?!你堂堂沈家大姑娘竟然不顧閨譽同破落戶勾、搭成|jian,你好不知廉恥!” 勾、搭成|jian?不知廉恥? 她不知道他這樣一個中了舉子的讀書人也能說出這么難聽刻薄的話來,真是枉費了他一副霽月清風的好長相。 生子肖母,他果然跟那個云氏一般無二。 沈茹想不到自己見陸歆被他碰見,可是碰見又如何? 沈茹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冷笑一聲:“不知廉恥?如果段公子知道廉恥,也就不會對一個已經毫無關系的女子糾纏不休!我只想跟你說,你別以為別人是破落戶就瞧不起,同你相比,我覺得陸大郎比你好一百倍!” “你……你簡直是自毀前程!”男人氣的發抖。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扁擔挑著走!我便是嫁了個乞丐也甘心替他端碗要飯,可是,這又關你段公子何事?!” 看到他臉色變得鐵青,沈茹心里痛快無比,仿似原先那一股怨念全都發散出來。 她恨他,恨到骨子里??粗y受,他吃癟,她比誰都高興! 這樣一個懦弱的男人,憑什么跟陸歆相提并論? 段東樓突然揚起手,瞪大了眼睛似乎要動手打她。 沈茹毫無畏懼的看著他,眼神冷冽而譏諷,她涼薄的說:“段公子,今日我言盡于此,往后,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毫無干系的人,我不會再理會!” 女子傲慢的同他擦身而過,他氣的渾身發抖,揚起的手腕終于妥了下來。 看著她飄然離去的背影,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子雖然年紀小,雖然身為女子,論膽氣,論狠心,似乎都要強過他。 他以為只要拿貴重禮物哄一哄就能投懷送抱的女子,比他想象的要剛烈一百倍。 這樣一個女子,又得不到,又不屈服,他該怎么是好?每每,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求不得才是最磨人。 他是拿她沒辦法,心里卻恨毒了一個人。 “陸,大,郎!”他磨著牙吐出了三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女主打算嫁給一個扁擔你怎么看? 陸歆:寬面條淚〒▽〒,倫家不是扁擔…… ☆、心慌意亂 沈茹從段家鋪子里出來,立即讓小茜將首飾送到了縣尉石家。 縣尉夫人楊氏三十歲生辰,本不是什么大日子,她也沒打算大辦,不知怎的,消息傳出去,平日里相熟的幾個夫人倒是先后送了禮物過來,叫她不好不請了她們一起吃個宴席。 出乎意料的,今年她收到最重的一份禮竟是來自沈家大姑娘所贈,那樣一副翡翠頭面,真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她愛之如珍寶,喜歡的不得了。 她同沈家往來并不多,從前也未見沈家送她這樣的禮物,特意選了個好日子,派人去請了沈姑娘到家中做客。 她怕沈姑娘不慣同那些婦人應酬,單只請了她,然后讓自己的女兒石妮出來作陪,特地在縣尉宅子的□□設了一個家宴。 沈茹受了邀請,夕陽西下時乘著馬車到了縣尉家。 縣尉家青石院落,寬敞舒適,前后幾進房子,算的是個殷實人家。 聽到銀鈴聲響,楊氏急忙迎了出來,抬頭看那沈大姑娘,只見這姑娘肌膚賽雪,眉目若畫,一襲淡青色襦裙宛如六月的出水清荷。 楊氏歡喜的笑道:“沈姑娘真是貴客,快請進來!” 沈茹見她面目和氣溫婉,微微一笑,扶著小茜的手進了院子,只見院子頗大,種了些花草樹木,靠墻放著一排刀械架,插著各色兵器。 “這些兵器好生鋒利,應該是縣尉大人平日里練功用的吧?” “叫姑娘笑話,我那夫君就是莽漢,整日里刀槍棍棒不離身的?!闭f到夫君,楊氏眼底滿是溫柔。 “這樣才好,身為縣尉,正是以治安為重,自是盡忠職守的好官?!鄙蛉阈χf。 楊氏聽這話心里舒服,這沈姑娘不但人長得好,說話也好聽。 她殷勤將沈茹請到后院之中。后院中央一個八角亭,沿邊種了些花草,亭子中間已擺好了碗筷之類的,只等上菜了。 楊氏的女兒石妮已經站在亭子邊了,十四五歲,一身粉色襦裙,一臉稚氣,看她來手足無措的叫了一聲沈姑娘。楊氏瞧著心里感嘆,怎么都是十五歲的姑娘,差距就這么大咧。她還納悶為何沈萬銀放心一個十五歲的姑娘掌家,如今看這位姑娘一身的沉穩氣派,不愧是沈家□□出來的人。 “咱們也不講究什么客氣,就婦道人家之間吃吃飯,說說話?!睏钍虾苁请S和。 飯菜上來,rou燴鮮筍,醬燒仔雞,還有青椒臘腸,紅燒桂魚,以及白切牛rou幾碟青菜,都是家常菜,香噴噴的勾人食欲。 沈茹禁不住贊了幾句,楊氏滿臉笑容。 說到那幅翡翠頭面,楊氏有些不過意,道:“沈姑娘厚禮,我受之有愧呢。本當想送還回去,可想到姑娘一番厚意,送還這禮物倒顯得我沒氣度了?!?/br> 沈茹忙說:“夫人千萬別說那樣的話,我家本是做生意的,這春陵治安這么好,都是托的石大人的福,我家生意才能不受滋擾順風順水。沈家一向想表達感激之意,恰逢夫人生辰,一點薄禮夫人無需掛懷?!?/br> 楊氏聽了她這番話,心下立即松了許多,連忙替她倒了一杯梅子酒。 不知不覺日沉西山,亭子上掛上了兩個燈籠,吃過了晚飯,夫人又令人準備了點心。 沈茹正要告辭回家,聽到外頭傳來男子呼喝的聲音。 楊氏連忙站起來:“一定是我夫君回來了,看這樣子是醉酒了,我將他料理回屋里頭便過來送你?!?/br> 沈茹也跟著她出來,站在廊下探頭向外看去,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滿臉通紅的被一個年輕男子扶著送回來。 那三十多歲的男子絡腮胡子,一身皂衣,正是縣尉石沖。楊氏急忙迎了上去,他笑嘻嘻去握楊氏的手,楊氏羞惱,三十歲的女人臉上卻浮現出幾絲少女般的嬌媚,她柔聲嗔道:“有客人呢,沒羞沒臊的……”一面扶著他,叫人去做醒酒湯又親自去打洗臉水。 沈茹的腦海中驀地浮現出一個情景。那天,沖天的火焰燒紅了春陵的城墻,城墻下人慌馬亂,皂衣男子心口插著一根白羽長箭倒在血泊之中,她的妻子抱著他的頭哭天搶地,聲音那般凄厲絕望…… 她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看到一個人向她走過來。四目相對,沈茹心口一跳,送石縣尉回來的怎么是他? 陸歆站在廊下抬頭看她,隱隱綽綽的燈光照在她臉上,仿若暗夜里盛開的一朵幽蘭。 “你怎會在這里?”她問,想起上次兩人貼在一起的尷尬,臉上有幾分不自在。 “我為何不能在這里?”他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 一個在廊上,一個在廊下,就這么相對看著。 沈茹知他向來同那些破落戶在一起,游離于市井之間,如今,怎么會跟縣尉拉上關系?他在籌謀什么? 陸歆知道她在胡思亂想。 “別亂想,我可沒有圖謀什么?!?/br> 沈茹歪頭,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信不信由你?!?/br> 沈茹冷哼了一聲。 兩個人打著啞謎,那頭楊氏已經料理了丈夫出來,卻看到這廊上廊下相對的兩個人,頓時愣住了,陸大郎和沈姑娘好像認識的樣子? 她臉上漾起笑意,對沈茹說:“前些日子,有個江洋大盜到了春陵,虧得陸大郎幫忙,那大盜才落了網。我夫君平日里多是稱贊他,幾乎跟兄弟一樣?!?/br> 沈茹不以為然,他這么好心幫忙緝盜?她怎么就沒覺得他是個樂于助人的四好青年? “大郎你若想在院子里坐坐盡管自便,我先送姑娘回去?!睏钍洗蛄苏泻?,便送沈茹上了馬車。 楊氏回來時,哪里還有陸歆的影子? 沈茹坐在馬車里,馬車輕輕的搖晃,身邊的小茜昏昏欲睡,她還想著方才碰到陸歆的事兒,覺得奇怪。 “喂!” 一個低醇的聲音落入耳中,沈茹驀地轉頭,發現男子已經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她居然毫無察覺。 她再看小茜,似乎靠著車壁,已經沉沉睡去。 “小茜……”她晃了晃小茜的手臂,急問陸歆:“你把她怎么了?” “點了睡xue而已,半個時辰就會醒來?!?/br> 沈茹生氣的瞪著他,真如一只貓似的神出鬼沒。 “大郎好本事,怎不鉆去你嬌嬌家,卻來鉆我的馬車?” “還在生氣?”陸歆失笑,一臉愉悅的看著她。他攤開長腿,雙手墊在腦后靠在車壁上,神色悠哉。 沈茹挑眉:“我有什么氣可生?你家嬌嬌那糖糕可有順利送到你的手上?” “還是生氣?!标戩炐?,堅持自己的看法。 “下去!”沈茹生氣的伸手去推他,被他粗糲的大手握住了一只手。 兩人在馬車中瞪著眼睛,一個扯一個不放,猶如演默劇一般。 “好啦,別鬧?!彼吐曉谒险f,“好容易見一次?!毖壑型赋鲅肭笏囊馑?。 沈茹低聲啐他:“誰稀罕見你?!笔謪s不扯了,反正扯也扯不開。一只手就那么被他握著,熱燙的手心仿似渥的她額上都冒出細密的汗珠。 陸歆握著她滑膩的小手心中歡喜,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馬車中光線昏暗,她羞惱的撇過臉不看這個無賴,而這個無賴正目不轉睛的看她的臉呢。 “茹茹……”在咕嚕嚕的車輪聲中,他嚅囁出兩個字來。 這軟軟的兩個字叫的她心兒一顫,她嗔道:“干嘛?” “我想這樣叫你?!彼X得這兩個字好聽,早就想這樣叫她。 他溫柔而低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亦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后。 沈茹回頭睨他,只見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就好像一個討要糖果的孩子。既不是那第一次看到的面目冷冽的青年,也不是崢嶸畢露的煞星,倒像個天真的少年。 她的心驟然就軟了一下,伸出手向他探去。 陸歆雙眼放出激動的光芒,心跳快如鼓點。 女子伸手從他頭發撿下一樣東西,皺了皺眉,“你上哪兒去了?怎的頭上還有個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