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二是,小公主和那個韓國歐巴,分手了。 原因是孟勝祎發現他用另一個社交軟件,在跟一個吃泡菜長大,目前仍吃著泡菜的女人聊天。 記錄全是橫豎圈叉的韓文,她一張張截圖下來,讓某個外語系的同學打了份臨時工,一句句翻譯給她聽,就像聽了一段有聲小黃/文,沒有欲/火中燒的感覺,心里拔涼拔涼的。 脫離戀愛中的蠢女人模式,回歸本質的孟勝祎,提出了個非?,F實的質疑,“他是不是看上了我家的錢?” 梁霜影毫不猶豫的搖頭,“我覺得不是,你很可愛,沒錢也可愛?!?/br> “你這是友情濾鏡?!彼€是笑了,一甩那頭精心打理成烏黑光亮的卷發。 也許是好友的關系,才能把人看得更仔細,孟勝祎的確任性,卻不是蠻不講理,可以笑得很鮮亮,可以無所忌憚的敢愛敢恨,若依張愛玲所說,她就是男人的紅玫瑰。梁霜影恰好還認識一朵白玫瑰,叫安寧,她是一個會說柔情的話,知進退,善解人意,有點小聰明,守得住細水長流的姑娘。 霜影常常會羨慕她們,因為她們都是在接觸之后,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與她們相比,自己的性格似乎很平庸。 這么想來,溫冬逸口味有點怪。 她思緒一頓,慌張,卻要硬撐鎮靜的回過神,專心去聽孟勝祎在說什么。 果然,韓劇就是要有一個悲劇的結尾。孟勝祎如是說。 可是,最近幾年韓劇不流行悲傷收尾,容易被罵狗血,國產的婆媳劇比起往年,也少了很多,不管以何種形式,主要為了談情說愛的偶像劇,倒是越來越豐富了。這些觀點,面對原本瞳仁清亮,而今恍如枯炭的孟勝祎,她不敢說。 晝短夜長的冬天,不到五點,天色一片頹勢,裹挾著暗紅的晚霞。 孟勝祎與她相約先在商場門口碰頭,剛到不久,就看見了門外走來的她。 梁霜影穿了一件棕色的呢子外套,上面的牛角扣顯得年輕,一雙黑色的高筒靴長及膝蓋,進門前有冷風吹著她披散的長發,皮膚雪白,認真的化了妝,模糊了女孩與女人的界線,是不需要贅述的漂亮。 孟勝祎玩味的看著她,“想開啦?” 說話間,她們進了餐廳,俞高韻沒有辜負期望的,從帥氣的少年,長成了帥氣的青年,目光自然率先捕捉到他。然后,才是胡闖,聽說他高考失利,父母花了大價錢,才把他塞進了國外的三流大學。 餐廳里擺的是圓桌,留意到視線固定在梁霜影身上的某人,孟勝祎搶先拉開了胡闖旁邊的椅子,優雅地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胡闖打趣說,“女大十八變呀!” 孟勝祎不走心的回應,“謝謝啊?!?/br> 他接著,“越變越驚悚了?!?/br> 她故意看向另外兩個人,自說自話,“今天誰請客?胡闖是吧?那太好了!” 梁霜影笑了笑。俞高韻收回視線,心情愉快的說,“既然是這樣,那我也不客氣了?!?/br> “老子走了,你們慢用?!?/br> 進行餐后閑聊的時候,胡闖說,昨晚在微信叫了安寧,不巧她今天要送親戚去機場,只能晚上過來一起唱歌。在座的人里,也就梁霜影有她的電話,準備買單換場之前,便給她打了過去。 安寧還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那段路霜影太熟悉了,一堵堵上幾小時都有可能,于是她說,時間很趕就算了,下次有機會再聚。 話音剛落,安寧著急的說了句,“不會的!” 梁霜影微愣了下,聽著她回到一貫的柔聲細語,“不會趕,我快到市區了?!?/br> 莫名的就想到那半句詩——蒲葦韌如絲。 他們進了ktv的包廂,孟勝祎卻跑去超市瘋狂消費,小吃果盤鋪了一桌,有些壯觀,她卡刷得高興,又壘了一個雞尾酒塔,自己先干為敬。 瞧這架勢,胡闖馬上就要問,你失戀啦?瞥見梁霜影使勁沖他擠眼色,識相的閉了嘴。 高高興興的同學小聚,演變成孟勝祎的個人演唱會,胡闖作為嘉賓偶爾串唱幾句,走得調是一個賽一個的遠。旁邊無奈的兩人,只好學著適應,順便聊著天。 對了,俞高韻這么提了聲,從衛衣前兜里掏出個東西,遞給了她,“有進步了吧?”梁霜影接過那只紙折的‘青蛙’,實在不想打擊他。這根本就是只丑蛤/蟆。 如同以前一樣,她要拆開了重新折起。 結果,攤開了紙,發現里面寫有一行字,不是「我喜歡你」,是「我還喜歡你」。 那瞬間,所有白駒過隙的青春,一幕幕倒退,公交站的雨點,蜿蜒上山的吊燈,晚風穿過的消防通道,掛著彩燈的圣誕樹,在她手心寫下的名字。 臨了,孟勝祎唱到動情,嘶吼著那一句——有的人說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梁霜影站起來說,“……我去趟洗手間?!?/br> 拐進女廁的門,融熱的感覺在眼眶里打轉,她急忙仰頭,深呼吸著,好不容易將它們逼了回去,低下頭,還是有滴眼淚滑落到臉頰。怕揉壞了妝,她輕輕的擦,突然氣惱的咬著唇,重重地跺了下腳。 記不清房間號,在走廊繞了一圈,她從包廂門上的小窗望了進去,找對了房間,也看見了安寧。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恬靜而溫柔,她與俞高韻講話,微笑的眼睛,不必再去揣測心意。 梁霜影推門進去,輪到胡闖瞎吼亂叫著,她沒有遲疑的坐到了孟勝祎身邊。有了醉意的孟勝祎,把頭靠向她的肩膀,嘀咕著莫名其妙的話,而她若無其事的,忽略了他的目光,偶爾笑一下高音劈叉的胡闖。 我們很像,都像個執著的傻瓜,拯救不了自己,也成全不了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回到開頭的時間。 ☆、c23 梁霜影僅代表自己認為,火鍋就要在喧鬧如市的環境里吃,才有味道。 顯然,這個男人與她的想法頗有出入。禮賓穿著大紅旗袍,身段娉娉裊裊,將他們請進了包間,高雅的裝潢,一股子山茶花的清香。她脫下的羽絨服被衣套裹得嚴實,掛在落地衣架上,才記起手機在里面沒拿出來,算了。 點上紅泥小火爐,擺上鍋,盤里鮮紅的rou片一卷卷疊成個井字,雖精致,但少得可憐,所幸菜品碼了一桌,服務生帶上門離開沒有多久,鍋里的湯滾了起來。 她還是那樣隨意地抓起頭發,扎了兩圈,擼上袖子,小臂過于青白,端起一盤牛rou片,筷子撥著全部倒了進去。湯汁往高處濺,溫冬逸不得不出聲,“……小心衣服?!?/br> 梁霜影確實餓了。從南方飛來的時候,她看著平流層上的云霧,竟然睡了過去,空乘分發三明治和果汁的整個過程,都沒有打擾到她。 亦如此刻。 所有聲音皆有跡可循,湯汁翻滾,碗筷碰磕,慢慢輕歌,除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她沉默地進食,不置評,不看他。 桌上的空盤漸漸多了些。溫冬逸含起一支煙,點燃,銀質的打火機,合上的瞬間比甩開利落,他身子往后一靠,慵懶的坐著,從那些搖曳生姿的煙霧之中,看見她的眼睫低順,在喝一份楊枝甘露。 他指間的煙靠近嘴邊,又停下,先問,“課多嗎?” 梁霜影不由地頓了頓,不帶什么情緒的回答,“不多了?!?/br> “大四畢業?接著念?” 她仍是毫無起伏的說,“畢業?!?/br> 他微微頷首,接著問,“想好去哪兒工作了?” 勺子落到碗底,梁霜影轉過臉來看著他,“還有一年半?!辈女厴I。 溫冬逸欺身向桌面,撿起干凈的手巾,同時說著,“未雨綢繆不算早了?!?/br> 他伸手過去,抹掉她腮邊的醬汁印,“你們這個年紀,老是把談情說愛放在首位,以為踏出了校園事業能一蹴而就,要不就那么干耗著著?!?/br> 毛巾還有點高溫消毒后的余溫,比這親密的舉動都曾有過,只是時隔太久,眼下,梁霜影有些怔,一絲慌亂冷卻在他扔到一邊的毛巾上?;蛟S,是她的心思不再那么單純,會去揣摩他的弦外之意。 因此,她回答,“我現在沒有男朋友?!?/br> 溫冬逸稍顯一愣,想要撣灰,見它快燃到濾嘴,干脆將煙蒂熄在了水晶的煙灰缸里,然后說,“只是一個提醒,不包含其他隱喻?!?/br> “總之,你該去考慮這些了,如果沒找到方向,我可以幫你安排?!?/br> 在他說話間,梁霜影拿起了勺子,停住,又徹底擱下,目光落在似乎漸涼的紅泥小爐里,“你很閑嗎,我將來要怎樣,跟你有關系嗎?!彼恼Z氣格外清凜,把疑問削成了陳述。 “至少,我是有責任的……”他頓了頓,肯定而輕的說,“對你?!?/br> 梁霜影再度轉過頭來,不言不語的看著他。 “過去是我先招惹你,是我的錯?!?/br> 她很想裝作冷漠的笑一笑,卻牽不起嘴角,“我和你談感情,你跟我論對錯?” 溫冬逸撇開視線,“當初你那番話說得挺好,我相信你不是一時賭氣,現在又何必呢?” “我傻啊?!绷核傲⒖探由?。 “聽見你未婚妻說你們之間就是一場交易,她還不想結婚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還沒傻夠呢?!?/br> 真是久違的頭疼,溫冬逸微攏眉心。在這樁婚事上,鐘靈亮明自己與他無法達成共識,卻不見有什么小動作,居然悄悄找到她那兒去了。 梁霜影忍不住問,“你們有錢人都是這樣?人前做一對櫥窗夫妻,背后各玩各的?” 他輕抿著唇沉思,不到片刻,點著頭稱,是。 “那我們分不分開,其實沒有差別?”她的眼神變得固執而困惑。 這個念頭太危險,之于他們兩個人都是。溫冬逸難得認真地瞧著她,“所以你想不通什么?” 只不過轉瞬,回到了玩世不恭的味道,“懶得跟你說明白,就是我對你沒興趣了?!?/br> “……別這么玩不起?!彼拖卵垌?,又倒出一支煙。 多好,溫冬逸是完完全全的,不把她當小孩兒對待了,瞧瞧這話說得,多傷人。 梁霜影擦了擦嘴巴,平靜地起身走向旁邊的衣架,背對著他,穿上羽絨服。她想,可能自己腦袋里塞了一堆石頭,冥頑不靈,明明與他劃清界限以后的路,即使是座獨木橋,亦是那般筆直,她偏要拐進一條死胡同,去撞南墻,去頭破血流。 仍然車水馬龍,夜幕之下,寸土寸金的城市,像個巨大的荊棘叢林。這片光景,映著梁霜影臉上的興致寥寥,直到看見那棟酒店大樓。 溫冬逸大概是覺得,這家酒店周邊的環境她比較熟悉,卻不在意這里存有太多,她不愿意回憶的事情。那雙打著方向盤的手,骨節明顯,線條流暢,如同開去的方向,沒有絲毫的顧慮??赡?,對他來說無所謂。 溫冬逸把她送到了套房的門外,他交出房卡,肩膀倚著墻說,明天我可能沒那么早下班。 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意義不明。晚餐留下了前車之鑒,這次梁霜影不作他想,點了點頭。 整間套房大而安靜,習慣了室友外放的電影臺詞,或是父母在門外大動干戈,她有些不適應,將電視機打開,弄出了點聲音,才脫下羽絨服準備洗澡,手機從口袋里掉在了地毯上。拾起的同時,她按亮了屏幕,在一個小時前,俞高韻就發了一條消息:「到京川了?」 她給了回應,便扔下手機,剛從行李箱里搬出護膚品,沒想到那邊的人秒回:「給你發個攻略,你看看想去哪里?!垢袅隧汈?,又發來:「住的地址給我,明天過去接你?!?/br> 梁霜影緩緩坐在了床尾凳上,回了句:「武忠路,星輪酒店?!?/br> 昵稱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但是打了半天,卻沒有對話框冒出來。于是,她先說著自己要去洗漱了。 他很快回復:「早點休息,晚安?!?/br> 她猶豫了半晌,只發了個,嗯。 室內的暖氣實在誤導人,以及正午的日光營造了溫暖的假象,梁霜影換下了高領的毛衣,一出酒店的門,刺痛頸部的冷風,差點把她逼回去再穿兩層。不過,瞧見了身穿黑色羽絨服不拉拉鏈的俞高韻,面龐清爽笑眼盈盈。 她指著那輛鈦銀色的中型轎車,眨眼微訝,“你的?” 他嘴角得意的翹起,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