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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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后頭是怎么樣您也知道。崔舍人一百六十四手勝了棋圣,圣人大驚,崔舍人卻知曉自己雖有練棋,卻并不算作是頂尖高手,按理來說絕不該贏了棋圣。這件事兒,洛陽棋院沒少丟面子,圣人一直對棋院關注頗多,從那之后便似乎起了疑慮。畢竟棋院說選擇棋待詔都要推薦與嚴格考選的,怎么會出了這種事兒,而圣人難道一直在跟庸手下棋?圣人私下對弈也就罷了,可東瀛出圍棋好手,難道下次對決的時候,棋待詔還要這樣輸棋么?于是,圣人就想讓崔舍人去徹查棋院真實的境況?!?/br> 她輕輕拈著扇子,看著面如土色的司業,笑道:“您也知道崔舍人為什么沒辦此事兒。那位棋圣,是崔舍人早年在長安的師父,來了洛陽并沒有幾年。他想留了個面子,您怕也是提心吊膽了好幾天,覺得崔舍人沒有向圣人提及,還真就把心放下了。只是,妙儀七八歲時開始,就與崔舍人一起私下對弈,在圍棋一道上關系極佳,崔舍人一直說妙儀是鬼才,說自己無幸走的路,就讓妙儀走了,只盼妙儀能為崔家再爭一把臉。若是……” 棋院司業徹底在舒窈輕描淡寫的一番話下,跌坐在了矮凳上。 他并不知道情況是這樣。 他只知道圣人吃驚于崔元望贏了棋圣,卻不知道棋圣前腳剛走,圣人就要崔元望調查棋院。圣人做事一貫無聲無息,他和那幫頭暈眼花的棋待詔并不知曉棋院竟在這種存亡境地。 而崔元望此刻怕是也在考慮師父的情面和對于圍棋的關心上,該如何抉擇。聽聞圣人這幾日也是朝中繁忙,可圣人的心細縝密是天下人心里都有數的,今日不問,明日總要問的。崔元望要是知道幼時贏過自己、最受矚目的堂妹,連進入六弈的資格都沒有,會不會開始要徹查棋院的六弈。 圣人剛登基的時候,就封了好幾個棋待詔的官職,專門叫棋院的人進宮陪他偶爾玩幾把。 他身邊就有元望,顯然不是真的為了下棋,而是想捧棋院。棋待詔不單是陪圣人下棋,甚至也和可接待東瀛等等的番邦之賓;更有資格通過禮部出書立著,宣揚棋譜。用棋待詔之名,讓棋院更添光彩,這本來是好事。 可一旦沒有真才實學,在圣人的眼皮子下也是藏不住的。 如今就到了快要暴露的時候,若不把這事兒掩過去,讓眼里容不得沙子、捧棋院卻反被欺騙的圣人知曉——那就是連著天下棋院都要完蛋! 棋院司業真的是快要跪下了,舒窈連忙一副親切的樣子上去扶。她不知道六弈的規矩,心中卻覺得有些懷疑了。果然一試探就探出了不對勁兒。至于嚇成這樣么?若是那棋圣一個人做了假,年紀大了想要榮光,雖是欺君,但可大可小,也不至于一副棋院都要毀了的樣子啊。 舒窈可不知道如今還在六弈中一往無前的老棋手們,大多都只是這種水平。 棋院司業:“還請崔家五娘——” 舒窈心想:請我有屁用,看你的表情就覺得有大事兒。 她嘴上卻笑道:“好說好說。長房人少,如今崔家合廳用飯,我見元望哥的機會多?!?/br> 棋院司業連忙道:“既然禮部下了律令,我們不能不配合!” 舒窈笑:“你們懂就是了?!?/br> 她心中生疑,就坐在那兒,看著棋院司業拿冊簿來,將妙儀的名字添入其中,遞交給了舒窈。 舒窈接過來,看著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您不必擔心成這個樣子,我相信舍人對棋院有感情,自然也愿意給棋院這個面子?!?/br> 棋院司業卻笑的也不輕松,迎著把舒窈送出門去,舒窈卻笑道:“我進去找妙儀出來,您不必送了?!?/br> 那司業卻仍堅持把她送到廊下。舒窈走進熙熙攘攘排滿了棋生的側院,她一進來,周圍的棋生望見她,是一片死寂,誰也不敢大聲說話,往旁邊側著讓了幾分。 舒窈卻沒注意到這些,一邊走一邊蹙著眉頭思索。 總覺得棋院里似乎也沾染了不少官場的腌臜,必定是有大事兒怕被揭露出來。她不想貿貿然讓元望去查,畢竟若是六弈被破壞了,妙儀也傷心??伤植荒馨残?,畢竟棋院的事兒也會跟妙儀密切相關,若真是有什么骯臟還可能傷害到她。 她倒是想親自查一查這些事兒。 而妙儀正穿過長廊,和兩兩三三的長安棋院舊友打招呼,他們兩年沒見到妙儀,再見到她卻發現她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個個又高興又不太適應,別扭且熱情的圍著她問東問西。 熊裕也在另一端穿過長廊,著急忙慌的在找妙儀。 他早從祖父那里得知崔妙儀決定出山,她一切平安還打算參與今年的六弈,肯定也要到洛陽棋院來。在側院聽到了說女子前來報名的事情,連忙就往往前頭擠過去。 這才擠了沒多遠,就聽見了一群男子中傳來了少女毫不收斂的笑聲。 他只覺得自己都要隨著那笑聲笑了起來,連忙朝那方向大步而去。他如今身量比往常男子還要高一截,大老遠就看見了人群中興奮的又蹦又跳的少女,鼻尖一點點汗,兩頰蒸的微微發紅,簡直就像是當年把他從柜子里拽出來那般—— 像是人群中閃耀的小太陽。 而妙儀只覺得眼前一暗,抬頭看向了眼前的人,本來呆呆的表情在仔細看清眼前人的眉目的時候,撲哧大笑出聲,拍著膝蓋笑的幾乎要東倒西歪。 熊裕不知道她為什么要笑,他想說的第一句話可不是這個:“你、你笑什么?我難道有什么不對勁么?” 妙儀哈哈大笑:“你要不要長得——長得這么兇??!說你姓熊,你還真的要變成一只大熊了!你要是道上攔著我,我還以為是要劫財的匪首呢!” 喜歡小兔子的熊裕,年紀漸長,卻長成了人高馬大,表情兇惡的匪徒模樣。跪在棋盤對面,好似下一秒都要拔刀砍人一樣,氣勢上就狠狠壓倒了對方,那場面想起來,怎么能讓妙儀覺得不想笑。 第276章 0276.# 崔季明抱臂跪坐在殿內。這里是書房旁邊得一處大殿,偶爾中等的宮宴或者是慶典的時候才會用。殷胥請了朝中不少臣子來,一群人沉默的跪坐在雕龍的木柱下,之前崔季明在涼州大營見過的整塊巨石雕刻制成的“沙盤”,也出現在了這座宮殿之中。 看著周圍幾乎涵蓋了所有大鄴有實權的朝中官員的陣仗,殷胥扶著巨石,神情也堪稱是沉重。而那座沙盤比崔季明之前見過的更完善,版圖也大到驚人,就連殷胥的身量,都被長度寬度驚人的巨石襯得渺小了些。 殷胥招手,叫前排包括崔季明在內的幾個大臣站起身來,走到這巨石旁邊看。 崔季明靠近過去,才發現這是淮河往南大半個中國的版圖,其中連蜀地的山脈、河流的走向和寬度全都精確的表現了出來。 群臣和崔季明心里都是一個想法。 這雕刻的巨石沙盤,就算是趕工,加上測繪的時間,沒幾年不可能完成。圣人早早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打下長江以南。 崔季明卻想著,或許他是在當年看賀拔慶元用過這種巨石沙盤后就有這種想法,殷胥對于行歸于周踞長江天險以南早有預感,只是彼時他的權力還不足以阻止行歸于周。 她抬頭看了殷胥一眼,恰好殷胥也在看她,他眉梢動了動,崔季明一貫將他的那種表情叫做得意。崔季明忍不住笑意,搖了搖頭走到一邊去看蜀地的地形。 幾位大臣已經說起了如今南周的攻打方位:“白帝城是天塹,咱們多少年一直打不下來。他們的船隊數量極多,今年江水充沛,他們沿著江水,最終目的地應該是蜀地河流的咽喉,渝州!” “不但是水路,普通士兵也從黔中向西攻打。他們打的目的不是別的,就是搶錢。蜀地富得流油,就是失一座鎮也夠養活一支雜軍,失一座州城就能養活兩萬的主力軍了!” “重要的是蜀地的大營,已經跟吐蕃你來我往兩年有余了。圣人應該也是知道吐蕃人的德行,他們不想是突厥那樣鍥而不舍,而是更喜歡?;^。大鄴最興盛的幾年,吐蕃連年向宮中進宮,中宗顯宗的時候,吐蕃的單于甚至都常年居住在長安。但當咱們一旦開始勢弱,他就化身了野狼,咬住蜀地這塊兒肥rou死不撒手。幸而咱們的大營也兵力充足,將士英勇,這幾年又成了朝廷直屬,幾乎都沒有讓吐蕃進犯到腹地過。但是跟他們糾纏已經讓川蜀士疲于應對了?!?/br> 殷胥:“咱們派兵支援,也是個問題。我不打算小打小鬧,對方這樣蠶食,吐蕃還不穩定,若是我們只是想打退他們而已,反而給他們了休養生息的機會。戰爭可以支撐長久一些,但不能停。就算是拿個小孩兒拳頭大的小錘,只要是連接不斷如影隨形的敲,也能逼瘋對方。大鄴拖得起,他們拖不起?!?/br> 周圍的群臣卻憂心忡忡,崔季明掃視了一圈,基本也明白大家的心態。 南北朝時期,北方多少年沒能打過長江對岸,甚至南朝還有相當一段時間,版圖擴展到了淮河一代。不但是朝臣,怕是大鄴的將士都對于長江有一種恐懼之情。 有人提出:“打蛇打七寸,為何我們不直接攻打建康,以如今大鄴的兵力,只要全力攻打建康,就一定能打的下來!” 崔季明聽著整個場面上居然沒有一個人反駁那位武將,因為大鄴定都北方,武將大多北方出生,對于南方的格局沒了解也就沒自信開口。而這個說法看起來也是相當靠得住,連殷胥都持著短杖思索起了可行性,崔季明連忙開口:“他們定都在建康,在臣看來是相當高明的做法。建康的難打,不說平坦地勢上河流交錯的洛陽,甚至遠超過了長安!” 殷胥就是想聽她的意見,抬起頭來。崔季明的戰績擺在眼前,讓殷胥覺得她或許可能做一些不算太高明的決定,但也絕不會犯錯。 康迦衛也在場,對于她說話不客氣慣了:“怎可能!長安南北都有山脈,東有天下第一險關虢州,西邊雖然靠近吐蕃和突厥,三州一線的關口卻死死扣在我們手中?!?/br> 崔季明指著地圖道:“建康位于??谔?,距離長江兩百多里,北方西方其中約有二十多個重鎮成帶狀隔在長江與建康之間。南有黃璟一直不離手的臺州水軍,東則是一片汪洋大海,北還有可屯幾萬水兵的太湖,運河穿過太湖又是從北到南的方向,兩岸是好幾座南周的州城,想從運河進入基本南周腹地不可能?!?/br> 她往前走了兩步,篤定道:“若是他們定都在長江沿岸,還覺得有勝算,但建康想要強攻,可能血流成河費盡兵力攻入了,結果發現對方遷都逃入內陸了,那就完了?!?/br> 殷胥思忖了片刻,崔季明說的的確有道理。而且建康如此靠北,行歸于周還用他們做都城,不可能只是富饒的原因。他知道,永遠不要小瞧自己的對手。 莫天平道:“那打荊州如何?只要是能打下荊州,長江上基本能捏住大半,他們逆流而上的船只一定會有去無回,再和川蜀合圍,打下白帝城,又能往下游控制河道,下一步就好走的多了?!?/br> 是的,打荊州是想攻下長江以南的重中之重。 若說當年魏蜀吳紛爭,荊州是三軍之地,是最燙手的山芋。那么現在大鄴的境況,就像是已經魏蜀聯手,打一個加強版的東吳。雖然蜀只拿到了一半,但打荊州絕對能扭轉局勢。 崔季明道:“荊州是兵家必爭之地,古往今來北下打荊州幾乎沒有成功過的……我雖然也考慮過打下荊州局勢就會全然逆轉,但就跟諸位如此慎重一樣,大鄴的將士就算是沒有讀過兵書,也聽過些三國時候打仗的故事,對于荊州也會心生畏懼。再加上對方必定會在荊州設重兵,這一定是一場苦戰?!?/br> 莫天平手撐在巨石上:“大鄴如今兵強馬壯,這一場苦戰還能打不下來么?” 崔季明笑:“自然不是打不下來,但我覺得大鄴需要一場響亮的先頭戰,而后還能對于打荊州有幫助才行。硬仗不代表一定就要硬磕。我的建議則是打鄂州?!?/br> 也就是武漢。 鄂州其實很窮,漢水幾次改道,導致鄂州的百姓也跟著被折騰的夠嗆。后期武漢常被稱作九省通衢,這基本上也就涵蓋了它的特點。聽起來巨牛逼,和平年代要是沒啥大事兒或者天災一般都能發展的起來,但實際打起仗來,周邊各地都能派兵輪了它。 這地方對誰來說都好打。大鄴派兵好打,南周想收復也好打,這種好打也會讓南周在有別的壓力的時候,不會著急想要收服它。 而且鄂州的特殊性也有兩點,一、它是漢水和長江的交匯處,漢水全在大鄴境內,為士兵提供糧草簡直方便的就像是自己家。二、它的江對岸,就是大鄴的州城沔州,北岸的沔州烤一頭羊,南岸的鄂州百姓都能聞到羊rou味兒。沔州和鄂州也是大鄴和南周距離最近的兩座州城,關系也比較友好,百姓商賈也有很多私下的通商。 崔季明一一說來:“它好打,打了也好駐兵,甚至我們可以考慮以船連成一座橋,作為我們往南的據點。對方真的要派大軍來了,退可入漢水,進可下江南。既然全面開戰,我們可以選三點來打,西可sao擾試探著荊州,東可以重兵攻打江寧,以鄂州為中心,用來相互配合?!?/br> 她這樣一說,在場的諸位也都思忖起來。 確實,如果上來第一戰就能占據長江對岸的一座城,對于大鄴的軍心絕對是推進作用。而且鄂州距離荊州也不遠,如果同時攻打荊州,對方肯定不會救鄂州,而是把所有的力量堆在荊州。但只要鄂州拿下了,甚至可以沿江突襲荊州后方,對于攻打荊州百利無一害。 群臣大多數都沒有說話,畢竟比起崔季明在遠方打仗,跟不費勁兒似的傳來一封封捷報,她眼前高下立判的論述給他們的感受更直接。只有穿朝服都穿不整齊的考風拊掌大笑,康迦衛上來使勁兒拍了拍她肩膀,差點把崔季明的摁進地里去,笑道:“真不愧是——” 他似乎想提賀拔公的名字,忽然想起來了場合,悻悻道:“真不虧是兩年能從叛軍手中打下十幾座城池的年輕小將?!?/br> 崔季明笑了笑。 她提了根線,往后眾人也就有了大致的方向,你一言我一語,工部的過來說以船搭橋在長江上的可能性,戶部談起了糧草運輸起始點的事情,構架也漸漸豐盈了起來。難事總算是有了個開頭的法子,雖然諸位也都知道,開頭難,過程更難,結果最難,但此刻能著手就有了斗志。 殷胥不大發話,群臣也不瞧他不去觀察他臉色。一是殷胥不插嘴讓大家先討論、先吵先罵都是約定俗稱的事兒了,二是你就算瞧也從他那張臉上瞧不出幾分顏色。 崔季明倒是很喜歡這個氛圍,她也漸漸能感覺出討論內政和討論對外戰爭時候的區別了。內政的時候畢竟觸及到每個人的利益,爾虞我詐你爭我奪,是為了在朝堂上立身,這是不可避免的。但當一致對外的時候,在場諸位都沒有再多考慮各部各家各人的利益,這樣擰成一股繩對外使力。 這種狀態十分難得,百年歷史中能有兩三年為了大業拋卻個人利益的朝廷,也真就足夠立足到下一個百年了。 因為在場的人,基本都是或早或晚,看見過支離破碎的大鄴好不容易組裝了大半的。國若殘破,朝廷就是枯水,誰還能撈到利益,誰還能安身立命。幾年的彎路,已經讓大鄴近半的朝臣,踏上了他們從未想象過的命運。這彎路不能再走下去了。 今日還只是大概商議,后頭根據軍報還需要再修改計劃,調兵調船,運送屯糧,路都要先鋪好了將士才能出發,這事兒還要再議論一段時間,而殷胥也開了口。 他絕對會御駕親征,主持其中幾場重大的戰役。 如今的朝廷對此已經沒有了異議,從對圣人御駕親征的不信任,到如今反覺得他能南下,勝率就能提高一截。 叫來的人多,比如很多工部戶部的都是,說完了自己能說的話,跟遛彎過來似的,心情也比來的時候輕松了一些,對圣人躬身行禮就從側門退下了。滿殿烏泱泱的人,本來還圍著巨石走來走去,三言兩語的說,甚至想出了什么點子,直接隔著比三張龍床還大的巨石,對著圣人喊話。 這樣來來往往,人也一波波退下,漸漸的外頭天都黑了,宮禁是有時間的,絕大部分朝臣都要趕在宮禁之前回家。崔季明卻看癡了,也不知曉是誰給這沙盤提供的藍圖,對于山脊,山坡的刻畫都是相當精準,甚至標出了幾條大河河道變化的寬度和深度,以及官道大致的走向和交匯地點。 黃門給崔季明拎著提燈,累的來回換手,崔季明干脆自己接過,細細的看。 她有些好奇,開口道:“這樣精準,究竟是誰給測繪的?北機的勢力這么廣,那還怕什么打仗???” 一時沒人回答,她提著燈籠抬起頭來,才發現空蕩蕩的殿堂之內已經沒了別人,高聳的木柱支撐著一片漆黑的穹頂,各個木柱下立著的銅燈都被點起,周圍一片晦暗顏色。 就只剩下殷胥一人,撐著巨石臺,正在看著她發呆。 他本來就是白的泛冷的那種,半邊人隱在黑暗里,就跟罩了一層藍紗似的。 崔季明好笑:“哎!看什么呢!” 殷胥猛然回過神來,收回目光,伸手撫了撫冰涼的石臺上好似有的水汽,半天憋出一句話:“我還能看誰?!?/br> 崔季明笑:行啊,如今倒是坦率了。 崔季明:“我問你話呢。測繪的人是誰,可信么?” 殷胥道:“你一定想不到。是嘉尚和他的門生。戰爭之后,他的禪法佛門在嶺南一帶相當流行,他既不收金銀,也沒有寺廟的地產和佃戶,到處游講。如今佛法傳的頗廣,他又以測繪大鄴江山為己任,連帶著他數不盡數的門生和隨信的百姓,也認為他是在做功德,助他完成。所以說這算是各地百姓向他習得測繪法子,門生又走遍南地各山各江,一起編繪而成?!?/br> 他朝著崔季明走過來,手指蹭過打磨后的石臺邊緣。 殷胥:“這事兒他很早就做了,基本上朝廷這邊是選定了大塊的石材后,他通過北機送來一部分地圖,朝廷就刻一部分。這其中每一道山谷,不知道有多少人走了上萬步才測出的。測量山的高度本來就是難中之難,嘉尚還是從天竺學來的技藝。其實我也知道他是個什么意思,如今大鄴佛門不興,舊的宗門大多都讓我禁了,他想做下一個國教?!?/br> 崔季明:“你肯同意?” 殷胥道:“看情況。若是他真的如當年所說那般,創造了能與帝王將相、與中原百姓相合的佛門,我沒有不用的道理。畢竟道門的信眾還是少?!?/br> 崔季明點頭,感慨:“我還記得當時在嘉興寺外跟我說過的話,有些路還真就是他這種不知道低頭的呆瓜走出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