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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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對宮內行事坐立不安的關心。 還有她頻頻的留在宮中和圣人議事。 還有圣人在朝堂上咬牙喊著“朕不信”,幾日后跑來確認她的死活,卻連掀開棺材的膽子都沒有,飛也似的打著哆嗦逃了。 一切一切都很明顯,是他也沒有想過,狐朋狗友一大堆,對誰都是熱鬧熱情的崔季明,會陷入男女情長。 崔式忽然覺得,或許是這個姑娘打小就太獨立,太愛避重就輕,自己當時又揣著行歸于周的事兒,和她深談的次數并不多,疼她愛她,卻不是最懂她的人。再加上變故在這幾年來的措手不及,他自己當時官位不高往往有鞭長莫及,只靠著賀拔慶元來護著她。 如今想來,那些化險為夷,那些歡聲笑語,都是早早有人接過了他不合格的工作,來在背后護著她了。 崔季明強大么?堅韌么?這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她就不需要保護了么? 她若是有七八分的強,卻每每要對上十二分的險境,到了那地步的險境,就不是一個崔姓的父親能幫得了她的了。 崔季明經的幾次化險為夷,與殷胥的地位和權勢有很大的關系。 崔式雖然有想過,崔季明或許更適合個與世無爭的人,最好是地位家世遠不如她,就算是爆發了矛盾也不能傷她分毫才行。 每一個父親,都希望女兒能有個更強大的身邊人來保護她,又怕那個人的強大傷害到她,希望自己才是女兒最堅強的靠山。這種矛盾不停的交錯,再配上自己的日漸衰老,女兒漸漸的改變,其復雜和難受堪稱上是含了酸甜苦辣咸的一口中藥渣,吐不得咽不下。 然而,天底下能比崔季明更強大的人,也是屈指可數了。 朝廷常說殷胥是勤勉公正,公私分明的皇帝,實際想來,這個年輕的皇帝并沒有什么“私”,宮中沒有家,太后非生母,儲君非親生,他看起來更像是百分百的撲在國事上,以至于這種態度下,大家都不能相信這尊皇位上的佛會有什么七情六欲,早起關于崔季明和他的傳言,都沒有傳的太過瘋狂。 如今想來,殷胥是有“私”的——就是崔季明。 而且也絕做不到公私分明,否則就不會御駕親征,就不會拼命吸引民間商賈進入戰亂的叛軍之地,就不會今兒跑到這來,用一個月說話的量來跟他講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殷胥正說起了崔季明在叛軍之中的事情,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動了動嘴角,崔式看著,忽然想——崔季明之前提過,說圣人也笑啊。 大概他內心不自主的笑,就是這個樣子? 崔式其實明白,自個兒老油條似的幾十年沉浮經驗,崔家與皇帝前兩代交好的經歷,用好多人落魄凄慘后總結出來的厚黑法則、不可信原則,聽起來那么沉甸甸——卻竟然抵不過兩個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抵不過兩張臉上曾不由自主露出的笑容。 其實他也心知攔不住,因為崔季明根本不惶恐。 她就是覺得阿耶再攔,天底下再怎么變,有些事兒已經改不了了。今兒妥協一下,不去見面;明兒隱藏一會兒,見了面不說話??伤矇焊徽J為會改變什么。世俗或者家人同意,那么他們就正大光明熱熱鬧鬧的愛;若世事不允前路難測,那就偷偷摸摸千回百轉的愛。 崔季明坦蕩和直率的,簡直就像是外界不過是在給他們制造各種游戲罷了,各時候有各時候的深情和快樂,本質依然不改。 更何況……殷胥要真想利用她。 那手段可真夠迂回的。 就算是以后可能會改變,但天底下有哪對夫妻是一路從年輕好到老了的。崔季明選誰,都免不了這種可能存在。 殷胥道:“式公怕是也沒少聽外頭的傳言,說我與季將軍如何如何。我寧愿讓旁人認為我是斷袖,也不希望她的身份被暴露。我真要是想拿女子身份這件事來脅迫她,日后不就是自己丟臉么?天底下百姓會怎么嘲笑我這個和女將軍斷袖好幾年的皇帝?” 崔式苦笑,搖了搖頭:“其實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們倆人怎么都不可能——有什么結局的?!?/br> 殷胥認真道:“到底什么才算有個結局?非要是成婚了,倆人的名字連在一起刻在譜籍上,就算有個結局么?我雖然一盼著大鄴復興、二盼著能與她生活在一處,但如今這樣,我也覺得很好?!?/br> 崔式:“現在就很好?我只是希望她只要顧著打仗,不要被那些有的沒的絆住腳步。而你卻會把她引到一個毫無退路的地方。紙包不住火,到時候萬一她的身份暴露,傷了你的顏面,傷了大鄴的顏面,又會如何!” 殷胥:“她不會毫無退路的。我就是她的退路,她不用忙著給自己找別的出路,只要往前走就好了,身后別人給她挖的陷阱,我來填。都會有法子的!我不是別人,是大鄴的皇帝!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夠成事!” 崔式轉過頭去,看著殷胥堅定的樣子,心里頭想說的話忽然說不出口了。 他想一個中年人的身份去嘲笑他的鋒芒畢露、天真決絕,但畢竟眼前的人用他的無所畏懼,做出了很多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功績。 崔式偏過頭去,緩緩嘆了一口氣:“到了這樣,我又有什么可說。我是不可能給你好臉色看的,我也不覺得你適合她。我是不可能把她交給你的,她永遠是崔家的半個頂梁柱,絕不可能成為殷家的人?!?/br> 殷胥心頭一松:“我知曉?!?/br> 崔式:“她是大鄴的朝廷官員,我不可能一直攔著她不去上朝。如今的功績是她自己爭來的,我沒有權力指手畫腳。只是我絕不愿再聽到任何對她的中傷,更不可能容忍你對她有任何一分的不公。崔季明或許心大,或許會忘,但我會每一點都記得,也絕不可能原諒你?!?/br> 殷胥微微勾起唇角,點頭:“我明白了。那您是不會攔著我與她相見了?” 崔式冷笑:“想得美。她新宅子就在隔壁,我會一天三次跑過去查崗的!” 殷胥:“式公,我知道她就在崔府,不知道能不能讓我——” 崔式掀開被子爬起來:“不能!想都別想!” 殷胥臉上是掩不住的失望:“……好吧,那我明日請她進宮再說?!?/br> 崔式暴起:“你是誠心氣我么!走!走啊——我不想見到你!” 殷胥連忙起身:“卷宗已經放在這里了,看來式公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請式公明日一定要進宮?!?/br> 崔式想到自己真的從內心妥協了,更有一種不甘,真想把桌子掀了,卷宗扔了,撒潑打滾,大喊一句:“老子不干!” 然而他只是無力的又躺回了床上,翻身面對床里:“……老臣累了?!?/br> 殷胥得了便宜立刻賣乖,興奮的就差要蹦跶著跑起來了,卻強壓一臉沉穩,邊往外走邊道:“那朕也回宮了,崔卿還是要好好休息,大鄴少不了你這樣的肱骨之臣?!?/br> 崔式就跟死了似的癱在床上不說話,殷胥走出主屋,捏緊了拳頭高興的都想小跑出門,滿心都是一句話:她阿耶居然同意了!他們這算是名正言順了??! 身邊的黃門就看著圣人出來的時候,整張臉就跟發光似的。好似恨不得隨便抓住一個人,扣住他肩膀使勁兒搖,把自己的高興全都一股腦說出來! 殷胥被崔家一群下人迎到門外,崔式不能出門迎接,崔季明還被鎖著,能出來送人的只有舒窈。舒窈如今漂亮的簡直讓人難以直視,行事又優雅有度,站在屋里就跟神仙妃子似的,滿屋子里的燈火光全映在她身上。殷胥看著她跟崔季明的天差地別,居然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親姐妹了。 舒窈笑道:“不論如何,也該恭喜圣人,賀喜圣人?!?/br> 殷胥聽著這就跟他抱了個大胖兒子似的賀喜說法,居然也覺得靦腆起來,怪矜持的點了點頭,道:“也要謝謝你。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硬闖別人家里。不是你想法子,我還見不到式公?!?/br> 他走出去,耐冬沒有進府,立在馬車邊等著殷胥。他笑著掀開簾,殷胥扶著黃門登入車內,還想問耐冬也不至于笑的這么促狹,忽然從馬車里伸出一雙手,攀住他脖子,將他拖入了車內。 殷胥大驚,整個人朝車內倒進去,卻摔進某個人懷里,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崔季明像一只將獵物拖回去的老狼,將他還露在車簾外的腿也跟著拽進來,殷胥心里頭激動,兩只手臂緊緊捆著她,任憑崔季明拖著他到馬車最深處。車內沒有點燈,崔季明心跳聲就在他耳邊,殷胥抱著她,就跟孩子得了父母首肯終于可以去跟狐朋狗友春游去似的激動:“你阿耶同意了!你明日估計就可以進宮了!南邊的事兒,很多我也拿不定主意,有時候怕別人有私心,還是想找你商量?!?/br> 聽著他這樣激動的聲音,黑暗中傳來崔季明的笑聲,這久違的聲音,就像是回蕩在車壁之間,共振著他的雙耳,竟令他智昏神迷。她好像貼著他的臉頰在說話,卻又好像聲音隔得很遠,道:“我聽說你來了,早就從院子里跑出來了,趴在屋頂上聽了很久,才知道你居然也會說那么多情話,居然也會細數那些事兒?!?/br> 她以前還總嘲笑某些情侶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記錄在冊,動不動掏出來懷念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如今卻覺得自己也有這樣做的沖動,而殷胥則率先把這些都磕在了心里。 說著,他就感覺到崔季明灼熱的手指摸索著他的臉頰,碰到他的嘴唇,動作笨拙卻熱烈的朝他咬來。殷胥不知道這一刻為何如此動情,讓她咬的渾身激靈,在黑暗中摸索著用力的去擁抱她肩膀。 也不知道是車內狹窄聲音太容易回蕩,還是崔季明吮的太大聲,殷胥只覺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殷胥只覺得,跟外頭無數列隊的金吾衛只隔一層木板,實在是太膽大,他拽住了崔季明,她就像是尋蜜的黑熊,嘗到的甜頭還覺得不夠。 殷胥壓制自己的喘息:“你該回去。明日再來,我也不該不規矩,否則太不給你阿耶留面子。別再胡鬧了,再胡鬧下去,我就要丟人現眼了?!?/br> 崔季明輕輕笑了兩聲,笑的他心頭發緊。她顯然知道殷胥說的丟人現眼是什么,她輕聲道:“好,我不做過分的事情,可我會一直親你的。早知道有今日,我都恨自己向你妥協低頭的太晚。你應該早早說,十三四歲見到我的時候就說,我那時候就同意。然后我就在中秋宴的時候,親的你喘不上氣來——在弘文館讀書的時候,你要是跟我發脾氣,我就親你?!?/br> 殷胥讓她說的心中發脹,想象起來,有種掛不住的惱羞成怒:“話不要亂說!” 崔季明:“既然沒機會重來了,那我要把以前少親你的,都補回來的?!?/br> 她說罷,低下頭去,逮住了他的下巴,一次次固執又繾綣的親下來。 而另一邊,崔式洗了臉,又坐了起來,在燈邊翻看著殷胥留下的卷宗。雖然頭疼,但春闈的事兒他還是放不下。只是看了幾卷,走神想起這兩個小年輕發生的種種,心中感慨起來。 又是春夏之交,是他與明珠成婚第二十三年,該去看她了。 第274章 265.0265.# 棋之一行,等級森嚴。 妙儀參與定段賽,以同等棋手對戰,連勝兩局升一段,但一年一度的定段賽,至多不可升超過三段。 下棋又是慢事,連續比了好幾日,妙儀也不過是將離開棋院之前的等級,升到了六段。她本來不太在乎這個,畢竟她的目標、李信業給她的要求是升九段。 九段可不是隨隨便便靠升段賽能上去的。 包括六弈在內大鄴大大小小的賽事拔得頭籌,約戰知名棋手將其打敗,亦或是對圍棋界有過什么出色貢獻,才有可能掛上九段。 崔妙儀沒有多想,她回來就是為了趕著參加六弈。春闈和六弈都在一個時候,只是六弈間隔時間更長。畢竟可以打掛,近兩年的風氣更是棋手以慢為優雅,不屑于下快棋,甚至六弈中登基最高的棋圣戰、國士戰,終戰能下到第二年春天。 于是,六弈最少兩年一屆,平常三年一屆,若是棋院生員太少或恰逢戰亂,更是五年一屆也有。 十幾歲二十出頭雖然是最適合下棋的時候,但經不起這樣的時間磋磨,但跟當年的五十少進士一樣,進入六弈頂尖水平的大多都年紀不輕了。 面上兒解釋,是這么個原因。 但很多人都知道,圍棋這一行,勝負沒有含糊,天賦與年輕是兩大法寶,過了三十歲就開始走下坡路,越老越適應不了對弈,技藝的進步跑不過衰減的頭腦——老人是很難贏過新人的。也就是說年輕人應該是最容易在六弈上出頭的。 十幾歲第一次參加六弈的年輕天賦棋手,應該是很容易就能戰勝自己的師父。 可圍棋這樣一個重面子、重名聲也重傳承的行當,經不起這樣的新舊交替、不留情面。 漸漸的行當內就有了自個兒的規矩。 以棋圣戰和國士戰為例,并不是眾人想象的,預選賽、半決賽這樣一層層對決,而是有一個相當封閉的循環圈。十二人的循環圈,分甲乙兩組,由上一屆循環圈累計成績的前八名,和今年各地棋院預選上來的四人組成。每一界淘汰四個,也就是三分之一,但有些人總在那三分之二里,甚至有些長者已經在循環圈中呆了幾十年沒有被替換。這個循環圈中的勝利者,才有可能與前一屆的棋圣或國士進行七番棋對戰。 那些同時呆在好幾類棋戰的循環圈里沒有被替換下來的人,是真的遠強于預選賽上來的年輕人? 像妙儀這樣山里呆了兩年,悶頭下棋的呆瓜自然是不會知道。 就連熊裕這種長安棋院的黑馬,在長安呆了好幾年,除了六弈以外的賽事全都參加過的棋手,也是這次要去參加六弈,才知曉此事。 由于圍棋在大鄴的盛行僅次于詩,各地州府幾乎都有棋院,長安洛陽建康本來是大鄴三座最大的皇家棋院,如今僅存兩所皇家棋院,但學棋之人也是數不盡數。學棋不太需要家境,只要是有天賦棋院就包吃喝,于是窮人孩子就特別多。這些寒門棋手,就會瘋狂的爭奪參加六弈的名額,畢竟只要是進入循環圈,不但能直接升七段,更有不菲的賞金。 看起來六弈進入循環圈是二十四個名額,但大鄴的規矩是,一個棋手最多可以參加六弈中的三場。許多寒門棋手,一個人就會占了三個循環圈的名額,導致實際名額更少。 只是進入循環圈的預選賽是純粹看勝負廝殺的,于是年輕的時候進入不了循環圈,老了之后基本就別想了。與預選賽上,年輕人的一片壓倒優勢截然相反,循環圈內卻不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如果你是個棋院預選賽事上來的年輕人,自打進入循環圈,棋圣戰前的十二人對戰開始之前,你的名次就基本已經定下了。 棋界的老者、棋圣、國士們會看你的家世、師從和水平,稍微測試一番,給你定下了前途。是下一屆就被淘汰?還是有幸排到甲乙兩組各自的第三第四名?而真的天降英才,亦或是家中長輩是棋圣、出身顯赫棋院對此有所求,就很可能將他捧到向前一屆棋圣挑戰的位置上。 但是不可能讓他贏了的。 真正能替換掉前一屆棋圣的,都是棋界內熬了夠久、生徒滿門,或是四處受到愛戴、人脈密布的老者。熬夠了,大家評定評定,前一屆就會選擇一局體面的下法退賽,而這位老人就成了新棋圣。 這些彼此都很熟悉的棋界老者們,下起來都很規矩。不是棋面有規矩,那多無趣,六弈要是沒人看了,他們也就沒了名聲和財力。說的是,一步步照著早早規劃好的“驚險棋譜”來,規規矩矩的下棋,規規矩矩的演得意或艱難。 年輕人進了循環圈也是這個道理。 定好了跟每一個人的輸贏和下法,定好了自己的排名,進了循環圈,要做的只有演和等了。 這樣的規則下,有件小事兒,顯得那么微不足道又惡心進了肝里。就是諸位老棋手已經想不出來特別精妙、驚險的棋局來了,于是他們會自己和年輕棋手對弈,讓年輕棋手贏了他之后,在真正比賽的時候,將棋譜對調。 老者下的是活力滿滿,驚險刺激的棋,年輕棋手則將老者之前平庸的表現套在自己身上。 到后來行道內老者,雖然教棋的水平不錯,對弈已經是相當的庸手了。 他們已經下不出來和年輕棋手驚險刺激你來我往的棋了,就從棋院內再找人來與年輕棋手對弈,然后對調譜面,讓循環圈中的新人下輸的棋面,贏得棋面則交給老人來下。 美名曰:雖然你不能奪取勝利的頭銜,但至少你下出的這手棋有機會讓世人感嘆,你可以從他們口中知道自己的評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