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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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身后的兩個軍士大喜過望,兆卻變了臉色:“你都不問問我們是不是朝廷軍,就這樣帶我們去!要我們是叛軍呢,要我們根本就是偷了幾件軍甲的逃兵呢!你就這樣獨自一人帶我們出村子,萬一被殺了怎么辦!” 妙儀愣了一下,她有點后知后覺:“可、可你會說正音啊。你們的鎧甲也是朝廷的樣式,我認得的?!?/br> 兆聽她居然還反駁,絲毫不知道這亂世到底有多危險,更加火大,一把拽住老牛脖子上的繩環,怒道:“你是一個人來這里的?沒有別人陪你?你不用跟他說一聲就帶我們去?我們可是三個男子,你能自保么?!多少年了,你就沒一點長進么!這不是在長安,這是在太行山上,往東走百里不到就是叛軍大營!” 妙儀這才剛引著他們出村口,被他罵出了幾分懼意。她已經太久沒有離開過山中,附近這幾處村落,都是民風淳樸,很多人都像她這樣一樣不設防,要是能聽懂兆說話,估計會有不少村人自告奮勇的幫他們引路。她本性就天真,生活在這樣的地方一年多,更是忘了設防。 她垂下頭去,細品了對方的幾句話,猛地抬起頭來,驚道:“你是誰?!” 兆胸口起伏,別過頭去,沒回答她的問題:“你是住在這里么?是一個人來的么?沒有家中長輩么?你去說一聲,我在這兒等你,過一會兒我再送你回來?!?/br> 妙儀坐在青牛上,半晌道:“我家中長輩在跟人對弈,我不能跟他說話打擾他的。不要緊,我直接去給你指路吧?!?/br> 兆:“你沒有仆從跟過來么?” 妙儀搖頭:“沒來。就我和李師來了。兆哥哥,不打緊的,你難道還要殺我不成么?” 兆聽見她的稱呼,只覺得渾身肌rou一緊,頭皮慢吞吞的麻上來。他知道的,自己成了叛軍、永王之亂因自己而起的消息,必定遞入了長安,她一定聽說過的—— 兆就好像是被人把腦袋摁進水缸里一般呼吸不來,一時竟沒敢抬頭看她。 身負重傷躺在草席下聽見言玉和裴六娘的對話、帶著村戶一家歷經艱辛從山東南逃到汴州的路途,所聞所見幾次讓他后悔惶恐,但都不及此刻讓他覺得好似被扇了幾個巴掌似的臉上生疼。 他沒有想過,自己叛軍之名傳入長安之時,她會怎么想。 他說過要她不要聽信,這話多么可笑。明明就是事實,還要她不相信。 妙儀:“……我聽聞外頭說永王戰死了?!?/br> 兆半天才道:“假的。我沒死成?!?/br> 她垂下頭:“那真好。我倒是覺得這樣嚇我一下,在告訴我好消息,也不算壞事。我倒是希望好多嚇到我的事情,都能再時隔如此之久,還能聽到好消息?!?/br> 兆抬起頭來,望向妙儀。她眼眶紅通通的,眼睛直直的望著他,眼波似冬日的清澈溪水,倒是又揉了揉眼睛,破涕為笑。兆忽然好像是回到了自己被刺中后落水的那個夜晚。 活著可當真好,他或許只是想看她這樣的神情一眼。 妙儀:“……那你真的是朝廷軍?” 兆點頭。 妙儀竟然有些活潑不起來,她扯了扯青牛:“走吧,我們快走吧?!?/br> 兆底氣不足的應了一聲,牽著馬跟在她伸手。妙儀什么也沒有問,好像她也不太關心,只要是活著就算是好事,再問一兩年前那段斗爭,既無意義,她也無法理解。 他什么也沒說,他無法說出口,往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不是可以敘舊的。 兆猛地意識到,這一場相遇如此巧合,如此短暫,什么也不會改變。 她留在這里,應該是為了在山中與名師學棋的。他路過這里,前頭還有不少要打的仗,能一塊兒走的就只有這一點路。就像是以前見面,能站在一起說話的空間不過是那處小院落。 走出村子去的一片雪地上,帶著草帽的少女將帽檐朝后撥去,系繩掛在脖子上,草帽搭在肩上,騎著青牛,手里折著一段細軟的樹枝,慢吞吞前往。束著冠的落魄將士,牽著黑馬,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她身邊,一路無言。 忽地,她唱起了走了調的山歌來,兆身子一頓,連忙跟上。光暖雪融,他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沒有頭的夢。 第253章 248.0248.# 然而路總是要很快到頭的,他們行軍的縱隊延綿極長,青牛帶著她翻過了山頭,她便看到了黑色的人影,像是白沙地上蜿蜒的一列螞蟻。 妙儀驚嘆了一聲:“哇啊,這么多人??!你們是去和朝廷大軍匯合的么?” 她問出口,兆沒有回答,他呆呆跟塊兒木頭似的走。 她早就習慣自己在一邊玩,兆站著在旁邊沉思發呆,此刻也想戳戳他,卻有點夠不著,只得抬手揮起小樹枝在他身上抽了一下。枝條軟綿綿的打了一下,兆忽地悶哼一聲,身子猝然繃緊猛地抬起頭來。 妙儀嚇到了:“怎么?我我打疼你了?” 兆只覺得胳膊上被紙條打了一下的地方,明明觸感是輕輕的,卻好似發燙的腫起來,他不敢分神,擠出個笑來:“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見?!?/br> 妙儀抱怨:“你總是這樣。我說你們是要去和大軍匯合么?” 兆點頭:“如今朝廷御駕親征,圣人正留在鄆州一帶,我們去了邯鄲,估計再往北走一點,就能和朝廷軍相遇了。到時候還要往北打,或許再過幾個月、半年,你就可以隨便出山,來恒州附近了?!?/br> 妙儀想問他有沒有見過阿兄,又覺得阿兄還活著這一事兒,她可絕對不能說,只得憋在了嘴里,訥訥道:“不打緊,我下個月就要回洛陽啦。也要定段了,到了十八歲就不能升段了,我今年都十五了,要趕緊回棋院去。師父還要我去參加六弈……不過以前還沒有女子參加六弈的事兒,我不知道成不成——” 兆怔了一下,她都十五了啊,看起來表情還跟幾年前沒差別似的。他笑了笑:“如今崔家在朝廷內也算有位置,看著面子也是允你參加的?!?/br> 妙儀搖了搖頭:“那可不一定?!?/br> 他們說著說著,就離隊伍近了一步,隊伍中的人可以看見他們幾人的身影了,兆忽然不想往前走了。他對身邊兩個士兵揮了揮手,讓他們先下去找康迦衛匯報。那兩個兵士看著兆和這騎牛少女似乎以前認識,倒也沒多說,點點頭,騎著馬顛下了山。 兆清了清嗓子,道:“距離你說的路還有多遠?!?/br> 妙儀伸長了胳膊,快從牛背上站起來似的指了指,努嘴道:“不遠了,就前面那個埡口?!?/br> 兆轉過頭來看她:“這邊要是打完了仗,你那頭定段的會考也結束了,我去洛陽找你?!?/br> 妙儀抿嘴笑了,從牛背上跳下來,鞋底踩進雪里,點頭道:“好哇!到時候我讓家里做蛇羹,嚇死你!” 兆心底又覺得,不論是誰,只要是個許久沒見的故人,她都會這樣果斷爽快的說好。 他半晌又道:“關于……我娶妻一事,之前在兗州附近,她……” 妙儀:“哦對!我還想問你呢,你這樣去跟著打仗了,她人呢?” 兆只道:“她是叛軍一派的人,我差點被叛軍所殺,二人自然也就割裂,算不上夫妻了?!?/br> 妙儀估計沒什么實感,別扭的擠出一個安慰的表情,拍了拍他胳膊:“那你節哀吧,反正圣人都沒娶妻呢,你也不用著急呀?!?/br> 兆點頭:“嗯,我不著急。我的意思是說,等你回了洛陽,可不可以先不要——”談婚論嫁…… 妙儀眼睛閃著光瞧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接下來想說的話是什么。 兆嘆了一口氣:“算了吧。我過了今日還不知道明天,算了吧?!彪m不知別人是否能成為她的良配,可自己也覺得自己做不到很多事情,何必再開這個口。 他心頭失落,半晌道:“我是說,只要以后你遇上麻煩可以來找我,不論什么事我都會幫你。畢竟你阿兄不在……這與叛軍有關系,便也是與我有關系,說來你倒是該怨我恨我幾分?!?/br> 妙儀支吾了一下,沒敢接話。她真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把大秘密說出了口,憋了好一會兒道:“你別放在心上啊?!?/br> 他心想,她倒是一向善良。 遠遠的,那些士兵似乎沒幾個人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兆忽然伸出手,特別快的抱了她一把。妙儀驚呼一聲,吃吃笑起來:“天吶你好臭啊臭死了!你現在怎么這么不講究啊,以前整天打扮的穿金戴銀的呢!” 他也心里猛醒,她還是小孩兒一樣的語氣,根本沒把自己當女子過,覺得這樣的擁抱是幼時朋友間的玩耍。 兆笑道:“你倒是一直跟個小村姑似的?!?/br> 他又覺得心安,天底下唯一不變的,往后多少年或許也不會變的,只有她了吧。 他松開手來,也跟著幼稚的道:“就是要讓你聞一下,知道我日子過得有多慘了?!?/br> 妙儀邊笑邊推開他,翻身爬上青牛的脊背,枝條抽了一下青牛要它下山,對兆招手:“快點吧,我師父找不到我要著急了,我就引你到埡口就要趕緊回去了?!?/br> 兆輕松笑了一下,高聲應道:“哎,你等等我!” 妙儀往前走了一段,隊伍里的將士都看見了是一個青衣少女在指路,忍不住側目。妙儀正屬于養在棋院無人知的那種,康迦衛要調轉隊伍方向,兆便引她見康迦衛,說這少女正是賀拔慶元的小孫女,崔家三郎的幼妹。 康迦衛聽妙儀說起來邯鄲前幾日已經失守,好像朝廷軍都退回相州去了,這句話可謂是救了隊伍中上萬人的性命,他忽然有一種賀拔公在天之靈來替他們指路的感覺??靛刃l倒是聽說過賀拔公的小孫女有崔翕的棋才,看著打扮的干凈精致,應該是入山學棋而并非流落在外。她領著一行人到了埡口,指路道:“從右邊有道山谷,很短的,也不窄,你們可以走?!?/br> 康迦衛:“山谷兩側有沒有可能會埋伏著人?” 妙儀思索了一下道:“那兩側山谷很陡峭壓根站不住人,而且上頭縫窄,下頭是寬,跟個葫蘆似的,我覺得估計不會有人埋伏。就算是埋伏,山谷內風大,從那么高的地方扔刀子下來都要吹偏,我可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在那里圍堵?!?/br> 康迦衛笑了笑:“你倒是挺了解這附近山勢。那便能放心了?!?/br> 妙儀跟他們說著說著,看著山頭太陽漸漸升起,也急了:“我要趕緊走了。師父要等急了,我要挨罵了!兆哥哥,等你到洛陽再見啦!我、我必須要走了!” 她說著急急忙忙騎上了青牛,恨不得把老牛騎成駿馬,可勁兒的在那里拽著繩環,連多一句話都沒有的朝山頭而去。 康迦衛心中高興,這些日子連綿的疲憊也一掃而空,對著小丫頭揮了揮手,又叫幾個親兵遠遠護送她一段,等見她回了村子再折返。 大批隊伍調轉方向,朝山中埡口而去,走進那葫蘆形的山谷里,兆忽然笑了笑:“讓您見著了,隊伍也調轉方向了,我才肯真的信,確是不是哪天夜里的做夢,被扇了一巴掌醒來還是在篝火邊。是真的遇見了她?!?/br> 康迦衛轉頭,好像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毛一巴掌拍在他腦袋后頭:“滾吧臭小子,現在就你這樣還敢肖想崔家女!你還是好好打仗去吧!” ** 崔季明臨行之前,想著往北打用不到什么船只,便把自己寶貝的不得了的那些從盧海軍、裴家搶來的大船,如割心頭rou一般轉送給殷胥。 殷胥帶人到岸口看見了那幾十艘大船,忍了半天才委婉的說:“要是就這樣的大船,你自己留著也不要緊?!?/br> 崔季明以為是他希望好東西都留給她,忍痛割愛道:“這都是為了革命勝利的果實,這都是為了國家為了勝利——拿去吧!” 殷胥:“……我的意思是說,這樣落后的船只,朝廷并不稀罕?!?/br> 他嘆了一口氣:“因為黃河也航不開太大的船,再加上這邊山東作戰,船只并不是主力,更多的是為了運輸,所以在運糧運物方面,就都是對汴州附近的商戶開了交引,要他們動用自己的船,這樣也更省錢。并不是朝廷沒船了?!?/br> 崔季明忽然覺得自己跟傻子似的抱著幾艘船寶貝的不得了?;蛟S說來,這一年多大鄴變化千萬,不知道產生了多少新事物,而叛軍境地內卻因為連年內戰早就停滯甚至倒退,相比之下落差漸漸被拉開。 崔季明就在這兒過了個年,朝廷工部來人之后,運河就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挖寬的差不多,她的船只也能夠得以回魏州博州一代。她全權接手黃河北岸的戰線,任命為河關行軍大總管,但實際上手里頭基本還是自己的魏軍,再加上一萬多留存在相州的朝廷軍和北下的太原將士,兵力并不算太多。殷胥想了想,朝中文官隨軍協助更好,三郎幾次和俱泰有過合作,他又是急需立功,派遣他去做行軍的副官算是合適。 除卻張富十暫去博州收復城池,抵御滄定軍以外,崔季明帶上了幾位朝中官員和浩浩蕩蕩的魏軍向定州而去。崔鵬眆在之前攻打鄆州的計劃中沒少給她出謀劃策,崔季明知道他一直想讓清河小房再出頭,以為此次面圣或許他會替清河小房向圣人表忠誠,卻不料他卻躲在了齊州并不出來。 崔季明問他,他只搖頭道:“這樣出頭的法子,太冒險。更何況我又沒有什么功績,圣人對世家難免提防,若不用行動證明,若不從底層做起,出了頭也是隨便就能被拔走的,家里人多,不能冒這個險。幸而馬上就有春闈了,家中年輕一代還可以拼一次?!?/br> 他實在是做事穩妥,年紀閱歷都在他們這些年輕小伙子之上,崔季明難免問他的意見也多了些。 然而當他們到達了相州,最讓崔季明頭大的就是,連北機都聯絡不到跑進山里的太原士兵。聽聞恒冀派大軍去了邯鄲,太原將士去了怕是會被圍堵,她甚至考慮要不要對邯鄲發起總攻,最好能迎上前來的太原軍。 就在軍中分成兩方對此爭論不休的時候,軍探卻傳來了好消息,說太原軍已經到達離相州幾十里的地方了! 第254章 248.0248.# 崔季明聽聞這個消息,騰地一下起身,面上大喜過望:“他們居然來了!” 她掀開帳簾,不顧下頭將士阻攔,攀上箭塔去。遠遠的,就看見雪漸漸融化的平原上,黑色的隊伍蜿蜒而來。對方從山中來到相州,地勢大多不能騎馬,全靠雙腳,踩著雪地而來。遠遠看見了他們的軍旗,怕是太原將士也相當激動,卻并沒有散亂了隊形,而是依然整齊有序。 不愧是圍城三個多月,在戰火下活到最后的將士們。 她心中激蕩。從邯鄲苦戰退回來的朝廷士兵也大抵是這個模樣,她樂意去接受這樣的將士。魏軍常年勝利,將士們大多也都驕傲自大起來,這樣的隊伍愁云慘淡,卻也有咬牙到最后不肯放手的,這樣的人融進來,彼此消減,倒是挺好。 她手底下一下子多了幾萬人。 當康迦衛攜著兆在內的幾位下屬走入相州的大營時,崔季明幾乎都認不出來眼前這個胡子拉碴,兩鬢都要開始泛白的人,居然是哈哈大笑起來山都要震得響三聲的康將軍。 康迦衛躬身行禮,崔季明連忙上前扶他起身,康迦衛一抬頭,望見崔季明,傻了。 崔季明笑了:“季子介。如今河關行軍大總管,往后打恒冀的事兒,我要來負責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