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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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面上笑意收了半分:“你沒事了,我倒是想跟你談談?!彼谒乜谕屏艘话?,反手關上門,把走廊上的燈光關在門外,房間內昏暗,反倒顯得殷胥面色更慘白,他咬了一下牙:“你想談什么?!?/br> 崔季明看他:“上次在萬花山的亭內,我們聊過的話題?!?/br> 殷胥簡直差點沒站穩,扶著桌子:“我說了……考慮考慮?!?/br> 崔季明皺眉,果然話題對不上。她道:“那我倒是想問問你,你說的前世我告訴你的話,到底是什么?!?/br> 殷胥:“……?” 崔季明:“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前世,還是只是說出來騙我?!?/br> 殷胥:“我不會騙你?!?/br> 崔季明挑眉:“所以,前世最后我告訴了你什么?!?/br> 殷胥:“你告訴我,你喜歡……男人??蓪嶋H上,你根本就是無所謂男女吧?!?/br> 崔季明傻眼:“……” 殷胥冷笑:“你也承認了啊?!?/br> 崔季明噎了半天:“說我喜歡男人……這話……也不能說是有錯的??晌乙?、也不是男女通吃啊喂……” 不對,這重點根本不對!殷胥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女的! 崔季明嚇出半身冷汗,萬一她神經大條的說出什么類似于“老娘怎么能做這種事”之類的話,豈不就是完全暴露了! 殷胥僵直的站著,面上難得見出幾分賭咒的表情:“那你要怎么解釋你剛剛說的那些?!?/br> 崔季明:……九妹以為她是個男的,那她要說對女人不感興趣,是不是很變態。媽蛋,被人誤解成雙性戀,應該怎么解釋??!而且她根本想不明白,前世如果真的是所謂的摯友,怎么到了二十六都沒被人認出來??! 她前世到底爺們成什么樣子??! 崔季明硬著頭皮,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別崩了前世的人設,既然殷胥知道,那她也沒必要狡辯吧—— 崔季明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喜歡男的?!?/br> 殷胥瞳孔都一縮,就差指著她說“我早就知道你還跟我裝”。 殷胥:“所以你就打算這么浪蕩下去!若是你以后——成了家,你要怎么辦!” 崔季明撇嘴:“所以前世我不是沒成家么。我只是說我喜歡男人吧,我前世跟男的在一起過么?我也沒說過看上了誰吧?!?/br> 殷胥斬釘截鐵道:“沒有?!?/br> 崔季明搖頭晃腦:“所以你就當一句笑談吧,我又不會去禍害別人。再說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喜歡男人,也不會真去跟男的大張旗鼓在一起??傄紤]一下崔家的臉面和以后的仕途吧?!?/br> 殷胥沉默了下去。 崔季明想一想,又覺得有點可怕。若是她以后真的會喜歡誰,連真話都不敢說。她這個性子,做遠遠關注的那個人,心里指不定要憋屈死。 她想了想,又說道:“原來你說的秘密就是這個啊。不要放在心上,這都是小事,只要你不對外說,都好。你還流鼻血么,要不要緊,我們回去吧,那幫混小子不知道鬧成了什么樣?!?/br> 她想要帶開這個話題,便轉過頭去,又怕殷胥再流血,伸手捏他鼻梁上的睛明xue,剛想說這樣仰頭就好。她指尖一向很燙,殷胥條件反射的躲了一下。崔季明手停住,一下子明白殷胥為什么如此尷尬了。 崔季明苦笑了一下,收回手又道:“你別想太多,我又不會喜歡——” 她話還沒說完,殷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指尖,又按回了鼻梁上,殷胥道:“這樣能停住鼻血么?” 崔季明呆了一下,笑道:“嗯,聽說舉起跟鼻孔相反的手,也管用。誰知道呢,感覺挺歪門邪道的辦法的,你要不要試試?!?/br> 殷胥依言舉起了左手,乖乖的仰頭,有些蠢的盯著房梁。崔季明玩自己的手指,屋里有那么一點尷尬,殷胥瞪著那根房梁,仿佛一句話醞釀了半天,找遍了詞來修飾,才道:“這什么都不會改變的?!?/br> 崔季明側頭看他,他保持著高抬左手的姿勢,仿佛在跟房梁上的人說話:“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活,你愛喜歡誰就喜歡誰,愛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有我在,沒人敢說你?!?/br> 第85章 崔季明半天才反應過來,心中激蕩,卻只笑著拍了殷胥后背一下:“天吶,九妹你說話還真挺霸氣的啊。兄弟就是靠譜。不過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管住天下悠悠之口啊?!?/br> 殷胥:“天下人的觀念是可以用一己之力努力改變?!彼笾橇?,側過頭來,目光在黑暗中閃著微光:“我可以努力去做?!?/br> 他這話實在是太篤定真誠,若是天下不肯容你,我就去為了你改變天下。說起來太狂,可他是個謹慎的人,從他口中甚少聽到空話,崔季明覺得他真的可能做得到一樣。 她望著他的目光,鼻腔一酸,忽然想著若是有一天,殷胥知道她是女子,會不會也說出這樣的話來。會不會說想要幫她改變天下人的觀念。 崔季明直起身子來,往門外走去:“小子,口氣太狂?!?/br> 殷胥:“我不是狂——” 崔季明笑:“但還是謝謝??晌夷挠心敲创嗳?,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br> 她確實是真心的說,笑了起來。 殷胥心里小聲道:我知道的,什么都不能將你擊倒的。但一切都會留下別人看不清的傷痕,苦痛自知,我只想讓你身上少一點傷痕。少一點也好。 崔季明率先走了出去,卻不料在院子中看見了無所適從的兆。 她扶著柱子笑了:“兆殿下,怎的聽說我們這兒來了新書,前來捧場?” 兆身邊的黃門中端了個盤子,上頭有小銅爐煨著湯團,他略顯尷尬:“我只是聽說,你們都過來湊熱鬧呢?!?/br> 崔季明挑眉:“壽星正在擦鼻血,屋里人吃的直打嗝,若是湊熱鬧,這爐子比你暖和多了,不如給我?!?/br> 兆看著殷胥從她身后的房間走出來,仿佛在看天上的星星似的,對殷胥憋出句隨時能被風吹走的恭賀話語,殷胥不管聽沒聽見,仍點了點頭,走入剛剛幾人聚集的屋子內。 兆看著屋里的修與澤都在探頭,有些萌生退意,殷胥走進屋內忽然開口:“不把湯團端進來一起吃么,剛剛我沒吃飽?!?/br> 兆松了一口氣,面上繃出幾分矜持,點頭走進來,修早就把那本書收好塞到自己衣袖里。自遇襲事件后,除了嘉樹和柘城這倆缺心眼以外,可以說對皇位有競爭力的皇子,只有兆置身之外,修與澤兄弟二人愈發敏感,那小鍋里翻滾的湯團竟然沒有一個人先動手。 殷胥掃了一圈,從耐冬手中接過小碗,偏頭看向崔季明:“你還能吃幾個?” 崔季明都要吸口水了:“我能吃半鍋么!” 殷胥:“……再貪就讓你喝湯?!?/br> 崔季明只好比了個數,臉都快貼在小鍋上,激動的不得了:“那就八個吧,嗷嗷我要那個大一點的!這是黑芝麻的嘛,好香好香!” 殷胥給她盛了八個,又給自己盛了幾個,先開吃。 看崔季明吃飯實在是太容易食欲大動,她再度使出吃一口感慨一聲的功力,修終于忍不住也給自己盛了幾個,僵局好像一下子被打破,鄭翼也笑著去搶,少年們喝著熱湯,燙的直吸氣,兆渾身的不自在仿佛也輕松下來,笑著給自己盛了兩個。 兆湊過來,忽地小聲對崔季明道:“聽說三郎有個meimei入了棋院,如今名聲大噪?” 崔季明一聽到不知名的少年問起她meimei,神經都繃緊了,漫不經心抬眼道:“嗯,我家幼妹,頑皮的欠抽。殿下也聽說過?” 兆敏銳的感覺到她語氣不太友好,還想再問,又有些猶疑,道:“只是我也喜歡棋,聽聞到有些好奇?!?/br> 崔季明轉回眼來:“半大小丫頭,若是得罪過殿下,還請諒解?!?/br> 兆勉力笑道:“說的什么話,我甚至還沒見過她?!?/br> 崔季明笑道:“那正是好,殿下最好以后也不會見過。我倒是聽聞殿下曾在國子監與某位男子摟摟抱抱……考慮到我入弘文館也有一段時間,聽聞今年春闈高中的裴祁與殿下見過面,那位喜歡跟人家摟摟抱抱的臭毛病在長安郎君中也是有名的,看來殿下的小情人是那位裴祁了?” 兆臉色一變,咬牙低聲道:“你胡說什么?!?/br> 崔季明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兆腰間掛著的那個貔貅玉墜,笑道:“殿下,我瞎了,可也算有些耳目。要真是小情人還就好了,怕的是別的關系。我可沒聽說過裴家支持過萬貴妃呢?!?/br> 兆冷臉:“三郎倒是如今做了修的伴讀,趟這渾水比誰都積極?!?/br> 崔季明笑:“你們那是泥潭,不是渾水。若不是殿下在萬花山的寺內讓我家那個不爭氣的小妹氣哭了,我本來也懶得說。只是殿下,您攪和您自己的泥潭子就好,不必扯些不該扯的人?!?/br> 兆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扯些不該扯的人?我倒是聽聞三郎作為修的伴讀,私下卻和胥相交很深……” 崔季明挑眉笑:“哎呀,您有個小情人,怎么就不許我有了?!?/br> 兆想起裴祁陰陽怪氣的樣,讓小情人三個字兒噎的內傷。 殷胥舀著碗里的湯團,看到對面崔季明含笑和兆小聲說些什么,兆還想開口,殷胥忽然道:“崔季明,再不吃就冷了?!?/br> 崔季明挑了挑眉毛,對兆輕聲笑道:“得了,也不知道裴家那個是不是跟這位一樣管的寬,吃飯也要叨叨兩句。奉勸殿下一句,就裴祁他那個爹,可還在外逃著呢,小心別粘上腥?!?/br> 兆掃了殷胥一眼,撤回身子。 崔季明笑嘻嘻的對殷胥賣了個蠢,轉過臉來專心吃湯團。 相較于崔季明嘴饞到著急吃,嘴里燙出泡也不在意,殷胥本就吃飽了,又是個怕燙的貓舌頭,只得用勺子攪動著熱湯。崔季明偏愛甜食,八個轉眼見了底,她眼巴巴的望著殷胥的碗,仿佛等他一句“吃不下”,就立刻能搖著尾巴沖上去。 殷胥本就不愛吃這些,其實盛了也都是要給她的。 可他這會兒卻裝作沒看見崔季明的動作。側頭聽澤說話。 崔季明手指從桌子上悄無聲息的攀過去,拽他攤開在桌面上的衣袖。殷胥置之不理,崔季明一陣拽,他矜持的轉過頭去。 崔季明望著他的碗,比口型道:“我好餓啊?!?/br> 殷胥抱著一碗湯團,看看占據了上風,他側眼,還沒說出“求我啊”三個字,崔季明已經雙手合十毫無尊嚴:“求求你啊求求你!” 殷胥:……都不知道抗拒一下。 他也是沒招,剛嘆了一口氣,崔季明仿佛得到了默許,笑嘻嘻的將碗偷偷奪過去,給他留了半碗湯水。 一會兒鄭翼探過頭來:“殿下吃的好快啊?!?/br> 殷胥放下筷子:“嗯?!?/br> 修這個不識閑的,倒在榻上,提議讓下人弄個大通鋪,大家躺在一起聊天得了,殷胥也沒異義,卻聽崔季明笑嘻嘻道:“我這人戀床,要在這兒睡一夜我指定睡不著,這會兒人多,也不差我一個,那我先回去了?!?/br> 修:“哎?”他還想深夜大家齊聚,一起聊點羞羞的話題,怎么能少得了崔季明這種知識淵博的大手。 崔季明卻撿起了披風,笑道:“行了吧,我都困得不得了了,先撤了?!?/br> 她也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從黃門手中接過燈籠,一個人走出了側殿。殷胥望向她的背影,卻有些猶疑。 一個可以去多年行軍打仗的人,會換了床睡不著? 還是……因為喜歡男人所以不愿意跟一群少年躺在一處? ** 一片連綿的皮帳占據了這片幾乎寸草不生的盆地,這里也曾是草原上最肥沃的草地,卻因為突厥牙帳的安置,馬匹與人群接踵而至,生生將這里踩成了一片黃土。 巨大皮帳頂尖彩旗在湛藍的天空下舞動,無數熱氣的炊煙斜著散入空中,草地綠到刺眼,大片牛羊像是移動的地毯在遠處的山腳下緩緩移動。 言玉掀開大可汗的帳簾走出來,兩頰消瘦到骨骼的形狀幾乎可以顯露,他躲開了帳內薩滿咕噥的誦經聲以及讓人頭昏腦脹的熏香。緊跟著他,賀邏鶻也走出了大帳。 他縮了縮脖子,擋去料峭的春風:“先生為何要阻止伺犴攻打陽關?!?/br> 言玉:“這頭得了密報,賀拔慶元涉嫌謀害太子,如今關押長安天牢。大鄴皇帝想將消息埋的死死地,可這種事在大鄴的朝堂上已經炸開了鍋。尉遲毅家門抄斬,如今怕是已經行刑了?!?/br> 賀邏鶻眼睛一亮:“這等好機會!尉遲毅死了,三州一線也不是鐵板一塊了!這是先生的手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