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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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挑了挑眉。這人干正事還挺有模有樣,又不是平日里一撩就臊的那個小冰塊了啊。 修連忙道:“哥,你都受傷這么嚴重了,就別倔了好么,再不走他們就趕來了!哥、哥你怎么了!” 元望還算冷靜:“太子殿下昏過去了。我們去找他們吧,畢竟崔家還系在太子身上,崔三不會做這種事的。修你來搭把手?!?/br> 崔季明站在轎邊,看著兩個驚魂未定的少年也渾身是傷,將濕淋淋的太子從水中搬出來。她道:“將他放到轎子上來吧,我不清楚這里的道路,殺手的身份先不管,你們跳下山崖,他們必定會來追,咱們沒有車,山路又崎嶇,必須要快點離開這里?!?/br> 她其實想說的是:咱們能平安逃走的可能性,其實小的可憐。 對方人數多,都經過訓練,肯定早有計劃,又很可能與老轎夫早有勾結,對附近大小的山路都門兒清。而他們只有人力的轎子,幾十個不夠塞牙縫的侍衛,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信的老轎夫。 崔季明看著他們三人如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不忍開口。雖然澤與修的死活,她根本就無所謂,可她不能不管崔元望。 她記得崔家的家訓,最先的兩個字,便是“團結”。 她因為團結二字,曾撿回半條命來,也應當將這兩個字刻進心里,報這個恩。 崔季明:“元望,你可有受傷?!?/br> 元望沒想到她沒看太子,先問的他:“……我還好?!?/br> 崔季明看見了他手臂上半截沒拔去的箭桿,呼吸聲也不對,嘆道:“傻孩子,你是崔家長孫,縱然真的護不住太子,沒人敢把你怎樣。你倒是會去拼命,一直抱著太子不撒手,這點愚忠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把刀給你,你藏著?!?/br> 元望從她手中接過金玉的匕首,愣了:“那你呢?!?/br> 崔季明:“我去問侍衛借一把長刀,這玩意兒不頂用,也就給你這種沒有戰斗力的老弱病殘?!?/br> 元望噎了一下:“……謝謝?!?/br> 他護著太子,又受了傷,侍衛的長刀揮不開也揮不動,匕首的確合適。 崔季明去拿了一把長刀來,卻不去找殷胥,而是讓元望和太子上轎,站在元望一側。 殷胥這回是看出來,因為崔家沒帶侍衛來,她要保護元望。 ……這個人,總是習慣做保護別人的角色啊。 澤傷的遠比想象中嚴重,他腰腹上傷口極深,落入水中沒有護好四肢,右臂嚴重挫傷,若是不快點救治,很可能是撈不回命來。 殷胥很容易就聯想到前世澤被殺一事。 若是一切沒有改變,那件事應該在一年多以后,殷胥前世正在弘文館寒窗苦讀,對這件事根本沒有什么印象,對兇手的頭緒也難以憑借前世記憶。 兩隊人馬匯成一股,就算是用了玩命的速度往回奔,在布滿亂石的山路上,也快不到哪里去。修明明已經有些蹣跚,卻仍要拿著橫刀,倔強的走在澤旁邊。 崔季明轉頭道:“修殿下還是要小心一些。萬一澤撐不住了,你就是新的太子,我還是希望你保重身體,大鄴若是一連折了兩位嫡皇子,怕是要大亂?!?/br> 修眼眶一直紅著,嘴里只重復著:“哥不會有事的,哥不會有事的?!?/br> 崔季明:“你要考慮到最差的情況?!?/br> 修憋著幾乎要決堤的淚,五官都扭曲了:“那我算是什么,因為澤哥哥的死,白撿一個太子位置么!那我有什么意思!太子之位是什么好東西,要不是因為這個,哥也不會出事!” 崔季明:“這時候怪命也沒有用。事在人為,你跟緊點吧,若是有了什么事,聽我的指示,趕緊回頭跑。自己跑,澤是不可能被你背著走的?!?/br> 她話音未落,一下就變了臉色。崔季明聽力敏銳,她拔刀的速度快的連日光都像是擦過刀面的流星,張口喊:“修!跑——!”。 此時殷胥才剛剛聽到了不遠處半山坡上齊刷刷的拔刀聲。 修一下子就懵了:“往哪兒跑!” 崔季明吼道:“順水!” 她這段時間鍛煉出了對周遭環境的極度敏感,聽到不知多少人嚴陣以待的拔刀聲,她仿佛是一個人置身于千軍萬馬中,渾身汗毛都快豎起來,手背上青筋仿佛要從薄薄皮膚中跳出來。 修還想再說什么,崔季明猛然推了他一把,直接將他推入旁邊湍急的溪水中。 修滾了半天才在溪水中站起身子來,他掃了一眼山坡上密密麻麻的灰色身影,剛剛屠戮侍衛的場景從眼前劃過,崔季明與殷胥的幾十人馬,仿佛就是浪潮下即將被卷走砂礫,他恐懼,卻也知道崔季明說得對。 他要逃,順著溪流往下,如果遇見了父皇,還能找人來救哥! 修順著溪水,踉踉蹌蹌的往前沖去,他不敢走入水深處。淺灘上帶著漩渦的冰涼溪水沒過腰,渾身濕透,恐懼與絕望隨是都能將他卷走。修在溪水中摔倒了,無數水花朝他面上拍去,他兩手亂揮剛要掙扎著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跑,卻不料一雙被水泡的冰涼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一條細窄且比冰還扎人的涼意貼在他頸上。 修被人扶了起來,滿臉是水,他脖子上的短刀正迎著春日,映亮了他狼狽的臉。 他努力睜開痛得發脹的雙眼,就看到了十幾個黑色貼身短打的男子,帶著呼吸用的銅管,從埋伏的河水中站起。 一個男子摘掉銅管,甩了甩頭發上的水,道:“殿下,上岸吧?!?/br> 這簡直就是天羅地網。 和一眾灰衣人僵持的崔季明萬沒有想到修竟然會回來,剛要開口問他,就看到了修身后明顯是潛在水下一段時間的十幾個黑衣人。 殷胥心道:這真是無路可逃了。 山坡上的灰衣人緩緩往下圍來,其中一中年人走出來,他個子極高體格健碩,面上卻顯出幾分萎靡的懨懨,青灰的眼皮垂著,十指交叉的放在身前,態度顯得很恭敬:“還請太子下轎,此地危險,我等護送太子回宮?!?/br> 崔季明手指按在轎簾上,笑:“太子已經睡了。不礙事,這里還有太子伴讀,山路雖崎嶇,我們還是可以送回去的?!?/br> 男子聽見她說話,飛速的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陷入了沉默。 殷胥不明所以。這話有什么好沉默的。 男子:“若是能將太子放在原地,我們可以讓其他諸位離開,連修殿下也可以離開?!?/br> 這條件太過誘人。若不是怕離開后會解釋不清楚,殷胥真想帶著崔三離開。 崔季明眉頭細微的皺了一下,卻因她慣常笑容燦爛,不易察覺。 崔季明道:“太子殿下睡熟了,不肯從轎上下來。這轎子可是紅木的,崔家一共沒幾架,我這人摳門,怕是不能留給您?!?/br> 她將崔家兩個字咬重。 男子嘆道:“郎君,太子都殺得了就是不要命了,縱然崔家長房、二房兩個嫡孫搭在一塊兒值錢,但命都不要了也無所謂了?!?/br> 崔季明沉默半晌,扯著元望后退半步:“太子昏睡,我們是臣子,不敢叫醒。還請您自己上前來,將他叫醒吧?!?/br> 元望愣了,被她拽住仍然掙扎,滿面不可置信的小聲道:“你瘋了么!” 崔季明道:“你才是瘋了,我雖然瞎,但你看得清對方多少人吧。太子死了,你最多一頓鞭刑,殷邛治不了你。但在這兒多倔一句,就等著死吧?!?/br> 修沒想到崔季明后退,激動的亂動,脖子上立刻就被刀劃出細細血痕,眼淚掉下來了:“三郎!求求你,三郎你……” 他說道一半也說不下去了。他根本沒法去求別人,崔三根本就沒有為了他們拼命的理由。修猛然意識到,他縱然前一刻前呼后擁的從宮中離開,如今也會這般狼狽的連性命都保不住。只擁有皇子的身份,只能穿上華服,用上珍饈,仆從萬千,卻沒有人真的肯為他去搏命。 或許說是他,除了身份,沒有任何價值。 殷胥垂眼在旁邊,雙手并入袖中,端得跟一座佛般,一言不發。 病懨男子目光掠向他,殷胥身后的侍衛退縮了幾步。 崔季明道:“你帶著幾個人上來就好,其他大部隊就在坡上不要動。咱們各退一步,崔家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太過為難。一個殷姓做敵人也就罷了,再加一幫姓崔的,縱然你們不要命,可崔家記恨上了,怕是連祖墳都能掘,這就沒意思了?!?/br> 她言下之意是怕對方不守承諾,大批人馬沖下來,直接全殺了。 其實這話,對方完全沒必要同意,在殷胥看來,這男子未必會畏懼崔家,可他還是點頭,并不想殺崔季明。 他帶著四五個全副武裝的灰衣人往太子昏倒躺著的轎子而來,沒有風,轎簾平靜的垂著。男子伸手就要去觸碰轎簾時,崔季明陡然開了口。 “蔣經叔,這些年你過的怎么樣?” 第71章 那男子背后一僵,眼前的轎簾驟然被短匕首劃開,裂帛聲突兀的仿佛是在人心上撕開口子,病懨男子條件反射就要往后退去半步,殷胥身邊的幾十侍衛如同不要命般朝他們四五人沖去! 蔣經的長刀握在手里,多年沙場的條件反射永遠能讓他找到危險的縫隙,他的刀就要反手揮去時,十幾步遠外的崔季明陡然動了。 她刀尖的一點春光因極快的移動拉成一條光痕,那sao包的琉璃鏡掉下來掛在耳邊,露出緊閉的雙眼和纖長的睫毛。時間拉長,無數動作在這靜謐的深林中同時發生,眨眼如同一次黑幕的落下,等到蔣經再睜眼時,崔季明已經到了他面前。 她放棄了使用那雙礙事的眼,卻準確無誤的朝蔣經肩頭抓去。 蔣井動作也快,他身子往后一擰,抬手將刀背朝崔季明的胳膊打過去,卻不料崔季明一手提刀,另一手化拳朝他肋下驟然擊去。這一招如游龍般神出鬼沒,蔣井大驚,她的拳看著力道不足,打在他肋骨上卻仿佛是力道穿透皮rou打在內臟上一般! 她仿佛渾身燃燒著火,一碰到敵人,如同一滴油掉入火堆中,不是一簇火苗跳起,而是整簇火焰猛然炸起,接觸后力道才如同火炮般打去! 這是什么邪門的武功! 崔季明這段時間幾乎將視覺拋棄,如同心里長了一雙眼,身體流動的感覺成為她條件反射的根源,她已經敏銳到午睡時誰路過窗邊看了她一眼,她都會立刻醒來。 此刻蔣經的動作雖快,可不論是他的呼吸,還是力道的傳遞,風的流動,崔季明說不清道不明,卻總能通過本能,做出第一時間的反應。 崔季明看不見旁邊四五個灰衣人被殷胥的侍衛撲住,也不能去了解抱著太子躲在轎中的侍衛如今滾到一邊的緊張,甚至連遠處無數人持刀從山坡而來將他們團團圍住的腳步聲也聽不見了。她專注到了極點。 蔣經的經驗與武藝均在她之上,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武藝也十分相似。 蔣經揮刀的速度極快,可再快也快不過那綁著匕首的回旋木樁。崔季明再一次拿命去貼,手中的刀推開,十幾聲交手的叮鐺聲響在她反應之前。 就在這一瞬,一眼都眨不完的間隙中,她的刀劃開了蔣經的肩頭,挑出一條鮮血淋漓,忽然有灰衣人跳出來,朝崔季明拔刀而去。 殷胥猜到了她要動手,只為了與她連眼神溝通都沒有的決定,將手邊的侍衛毫無保留的撒出去。此刻他看見有人朝她背后而去,而崔季明仿佛連眼睛都忘記掙開,有條不紊的抽刀再朝蔣經而去,他心臟都差點能嚇得吐出來。 聽說她從刀光劍影里走過去與實際看她揮刀絕對是兩種感覺。 對于她高超武藝,他半分與有榮焉的心情都沒有,仿佛他的心正掛在她時隱時現的刀尖上,驚得幾乎是站不住。 朝崔季明背后而來的那把刀,將她身后后紅衣的布料壓得微凹卻仍未劃破的千鈞一發間,崔季明身影如鬼魅般,毫不猶豫氣吞山河的往前踏了一步,手中直如鋼尺般的刀迎光自下而上,劃出一個耀眼的圓形光痕,挑向蔣經的胸口。 殷胥仿佛覺得那一刀能蕩開一座城上空的云,能削下半座山的不平棱角。 蔣經堪堪后退半步,一道血豁仿佛是要將他從中間撕開,血直直落在地上砸成一灘,他幾乎以為掉出去的是自己的腸子。就在他驚魂未定,伸手去摸腹部的瞬間,崔季明反手一拳打向偷襲的灰衣人,那個人仿若是撞上一匹奔馬,弓著身子倒飛出去。 她身子再貼去,手指抓住蔣經的手臂,將他一拽,刀反手一轉。蔣經瘦骨嶙峋的脖子籠在了崔季明的刀下。 幾十個侍衛將蔣經身后四五個人殺死在地,轎中隱藏的侍衛抱著清醒幾分的澤退在十幾步遠的溪邊,無數灰衣人沖下了山坡圍繞在他們周圍。發生這一切變故的時間,仿佛只是在殷胥吐出一口氣內。 蔣經被崔季明架著往后退了幾步,那群灰衣人果然也相當忌憚的往后推了一步。 殷胥會以為從崔季明臉上看到勝利般的笑容,或者她會向他眨眨眼,卻不料崔季明睫毛抖了抖,半天才睜開她那雙忘記存在的眼,面上有幾分說不出的悲愴。 崔季明輕聲道:“蔣經叔。你這是要把阿公往死路上推啊?!?/br> 那病懨懨的中年男子不說話。 崔季明輕輕吸了一下鼻子:“您阿哥還在軍中,我知道您走了有幾年了,阿公想找找不到你們,我卻沒想到你做起了這種行當?!?/br> 殷胥知道賀拔慶元軍中有一親信名叫蔣深,崔季明叫著人蔣經,顯然二人是兄弟。這人也是賀拔慶元曾經的手下么?怪不得崔季明的刀法與此人有些類似。 崔季明知道,賀拔慶元這些年幾次被迫裁軍,單涼州大營林林總總就被裁去將近四萬人,有哪些多年混在底層的兵油子,也有年紀漸長或者受過傷的老兵。 蔣經就是四五年前被裁走的最后一批,他與蔣深曾均是賀拔慶元的親信,甚至他也是知道崔季明的女兒身份。蔣經染上寒食散,又幾次在作戰中精神恍惚,受了重傷,賀拔慶元多番爭取,他還是被選入了裁軍的范圍內。 蔣家兄弟均是貧農出身,當年是被外軍大營豐厚的軍獲吸引而入營,一步步是搏著命走上來的,每次戰場上輕點軍獲,他們連突厥人的頭發都割下來想去賣掉,兩兄弟從牙縫里擠出錢往老家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