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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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去他媽的世道??! “滾!誰跟你是同源!”陸雙罵道。他心緒不平,這套修的是心境溫平無謂,如今手下也沒有那么行云流水了。 他陷入了半柱香之前崔季明面對的車輪戰,身后的橫刀劃破空氣朝他刺來,陸雙腳下在沙中劃開,險險擦肩而過,一抬頭,卻看見被言玉單手擁著的崔季明,不知所措又痛苦的望著他們二人,眼眶盡紅。 陸雙晃了神,一個刀尖從陸雙肩胛骨側面穿透,他動作因疼痛遲緩了半分,言玉已經尋了破綻,一掌自上而下帶著磅礴的力道往他頭頂壓去。 陸雙不肯輸,身邊都是刁鉆的刀尖,他心知這躲不開同出一師的掌法了。 那手掌卻陡然停在了半空。 陸雙一偏頭,看見了崔季明帶血的細手死死抓住了言玉的手肘,她指尖嵌入言玉的衣料,因為過度的用力而顫抖。 “放開他?!贝藜久鞒粤Φ膫攘藗壬碜?,向十幾人露出一把小弩,那弩的尖兒,正抵在言玉的腰上。 言玉嘴唇蒼白,緩緩閉上了眼睛。 崔季明笑:“我沒了力氣,可這小弩力道霸道,我還是能扣得動扳機。你不愿言語,卻不若讓我見一眼你的肚腸,讓他們來跟我解釋?!?/br> 陸雙朝她眨了眨眼睛,低聲笑道:“你還是有點用?!?/br> 言玉卻猛然睜眼道:“動手!” 崔季明大驚,言玉沒有伸手去制住她,而她的手指卻僵在了扳機上無法再扣住半分。眨眼間,十幾道橫刀舞動,從天而降,仿若牢籠,陸雙仿佛要被刀影壓入沙中。 “不——!”崔季明不可置信般高聲道,她去拽言玉,后者卻不為所動。 十幾個青影猛然退開,露出里頭倒在沙地上的陸雙。幾把刀刺過他的肩膀、胳膊與小腿,將他死死釘在地上,他痛得渾身抽搐,發不出聲音來,雙眼還直直盯著言玉。 言玉一把握住不斷顫抖的小弩,替她收好,道:“他釘在這兒,流血一個時辰大概才會死。剛剛他根本就不可能輸給考蘭,卻故意放過幾招,被打的叫喚兩聲,不就是為了博你的同情么。你可知道,他一開始接近你,就是為了殺我?!?/br> 他又道:“他本來打算讓你陷入危險中,再引我來,一是可能主子命令有變,二是你的確陷入了突厥人造成的危險中。陸行幫可沒少把你差點死過去的消息往我的方向傳,這不是將我引來了么?” 崔季明搖了搖頭:“你不用說,我看的清人?!?/br> 她說罷,又發覺眼前是她第一個看錯的人,這話太可笑。 言玉笑了:“你應該去學著懷疑別人?!?/br> 崔季明猛然抬頭,咬牙:“那我怕是吃一輩子的虧也學不會!你想怎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說??!你想要的比天大的東西,有本事都拿去??!” 言玉將她那小弩拆了扔進沙地里,抱住了她,輕踢馬腹往遠處走去:“我已經拿到了。走,我送你會陽關?!?/br> 崔季明顫抖著道:“你怎么不送我往北,獻給你突厥主子??!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這么做!” 一盆牽腸掛肚,無處可說,做給誰看都是虛偽,讓他自顧自倒在心里。他自認淡然的心境,卻跟一根鐵鉤探進殼內刮著,她一句話就是一刀。 言玉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確定:“你沒有看那封信?!?/br> 看了又能改變什么,你再怎么家世凄苦,我就會原諒你么? 崔季明沒有回答他。 她已經氣的連懷里的竹笛都拔出,要扎他喉嚨。虛弱成這樣還撲騰的按不住的女孩兒,找不出第二個來。 言玉讓她干擾的無法騎馬,伸手又要去沒收竹笛,卻被刮傷了手指。 那被削斷的竹笛如匕首一樣,握在氣勢洶洶的崔季明手里,他驚道:“你……笛子斷了?” 他細細看去,才發現崔季明衣襟上一道刀痕,他稍微探手,從她衣襟里拿出另半截,失笑:“誰下的這么重手,回頭我再給你做一桿新的,把這個先給我?!?/br> 崔季明本不肯松手,言玉用力捏住一端,她用力到面上多出幾分賭氣的神情。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松開手來。 渾身不用力氣,仿佛癱倒一般軟在他懷里,也不再說話了。 這一行沉默的拋棄了一只地上流血且怒吼的困獸,朝東邊行去。 崔季明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她閉著眼睛下巴隨著顛簸一點一點,幾個時辰在沉默中流逝,一直到天快亮開。 昨夜斗得幾方生死難定,如今依然會有黎明。晨光熹微,東邊泛起一層稀薄的金色,天光卻將所有人的都染成或濃或淡的藍,他們也到了距離陽關有段距離的一座村落。 正因為陽關是軍武重鎮,進城與通過都需要嚴格地盤查,有些公文并不齊備的旅人都會留在陽關外或者更遠的城鎮上。幾個村落不如樓蘭繁華,卻很有人味,無風的天,細細直直的炊煙像是通天的攀桿。 停在一處院落前,眾人下馬,隊里年紀稍長,美髯青衣的柳先生想將崔季明接過,言玉卻搖了搖頭:“她睡不穩的,我等她片刻?!?/br> 柳先生:“少主受傷了?身上怎有洇開的新鮮血跡?” 言玉因抱著這么個渾身是血的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跡,都已經發黑,右腿上蓋的衣袍卻有一塊兒洇開的紅色。 他皺了皺眉,想來是崔季明身上傷口裂開,卻看她面色發白,額上薄汗,短打下的褲子上已經一團紅痕了。 言玉一下變了臉色,猛地抱起她翻身下馬,道:“哪里有干凈房間,叫人備下熱水,軟巾。這些漢子怎么可能會包扎,叫個手巧的婆娘來!” 崔季明一哆嗦醒過來,眼神尚迷蒙,條件反射的捉住他肩膀:“你干什么?!” 他跟陣風似的進屋,床鋪破舊卻干凈,將她放下,小聲道:“你……來月事了?!?/br> 崔季明一臉“你tm在逗我”表情瞪著他。 言玉:“別不好意思?!?/br> 崔季明內心凌亂:我他媽不是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也會來月事……好違和??! 第58章 這看起來不過是一戶普通人家的院落,一會兒走進來個三十多歲皮膚粗糙的農家女人,進了門弓著身子就要給言玉磕頭。 言玉坐在床沿,拿著一床被子蓋住了崔季明,有些艱難道:“你幫她處理一下?!?/br> 崔季明沒大有力氣的靠在床頭:“麻煩您給我弄點草木灰和棉布……做個月事用的東西?!?/br> 那農家女人一臉“你們倆到底誰要用”的表情,看了看床邊的青年,又望著床上躺著的年輕小伙子崔季明。 言玉出去了,等崔季明連帶一身衣服都換好以后,才又進來。他也換了身干凈衣袍,面上隱隱有點糾結,又有點高興。崔季明虛脫到覺得自己這樣,以后還想女扮男裝入軍營? 幾天生理期就能打回原形,總不能虛弱的躺在軍營里,說自己來了大姨父心情抑郁不適合上陣殺敵吧。 她看著外頭日光亮起來,屋里黃土墻都映的發白,言玉沒說話,坐下去似乎又要站起來,沿著屋里頭走了兩圈,卻并沒有開口。 “你到底在高興什么?”崔季明實在忍不住,沒好氣地問道:“高興你把我捉住了?” 言玉將手里的竹笛敲了敲,他不知道用什么給將兩截黏在一起,上頭有一圈細細的膠痕,遞給崔季明,抿嘴半天才說:“三兒都變成大姑娘了?!?/br> “哈?”崔季明真是不懂他的爽點。 言玉坐回了床邊,將她從被子里挖出來,摸了摸她腦門,面上含著繾綣的笑意:“我高興,我以為我會錯過你長大,不過卻趕了巧?!?/br> 崔季明才發現,似乎古人都覺得女孩來例假就是長大了,可以嫁人了,言玉這頗有一種變態又滿足的口吻。 “你沒有看信?”他又側頭問道。 崔季明垂眼,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剛走,我沒來得及看信便去追你了,結果信被風吹碎了?!?/br> “風?”言玉愣道:“龍旋沙?你去了?” ……賀拔慶元當時是去找她的! “你受傷了?”他強忍下情緒問道。 “都幾個月了,早好了?!?nbsp;崔季明翻身,想將自己縮回被子里。言玉偏不讓,他不說,卻有一股就要捏著她好好看看她的粘人勁,不顧她反對,坐在床頭擁著她的肩膀。 崔季明這會兒覺出點不大對勁兒了。 好好說話就是,還非要摟著抱著才能張口么? 崔季明又硬邦邦道:“真若是一副擔心的樣子,那你應該知道我要是運氣不好,早死過幾回了?!?/br> 言玉很知道如何單刀直入話題,道:“你寫信給三州一線了?他們反應很快,已經開始重整旗鼓,這個時間肯定不夠找到賀拔慶元再送回信,是你?” 崔季明笑:“呵,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你若是來試探消息,大可以將我拖在馬后,血rou模糊一路了再問,我保準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br> 她顯然是不合作的樣子。言玉嘆了一口氣。 崔季明還是心里頭難受,否則她早有能說話氣死人的本事,來戳的他鮮血淋漓。她沒這么做,還是怕有什么不知道的事,還是想聽他說的苦衷。 然而言玉并沒有什么好說的。 他一肚子惶惶到狼藉的牽掛與思索,塵埃落了地,竟發覺她沒有看過信才是最好的,解釋什么也是多余,也不會改變他們倆將要做的事情。 只要她不與殷姓關系太近,到日后被牽連,一切都不會影響太多。 從突厥牙帳聽聞賀邏鶻攻打南道,到樓蘭過來從人群里撿到血淋淋的她,言玉一張臉繃的像從別人那里借來的皮,生怕露出多一點痕跡讓各方圍著的蒼蠅盯到縫隙。他反復回顧著這些年她做事的樣子,推斷這兩副心竅的故人,到底能猜出了多少。 崔季明如今的態度,顯然是明白,也破了局。 言玉不知是欣慰,還是無奈。 “在這里歇幾日罷了,再去陽關,陽關的守城將軍是認識你的,順著這路往東,走沙洲,再去甘、肅、涼三州,回長安就很近了?!彼@么說。 崔季明本來一直抬眼望著他,此刻卻將眼睛垂下去,卷曲的睫毛抖了抖。 她也明白了他不肯說,難以言喻的看他一眼:“若是你與我阿公有什么殺親的仇恨,你可以利用我,死了也權算是技不如人、善惡有報。但若沒有,你只是決定站到了突厥人那邊,僅為了讓突厥人的利益最大化才去想將阿公拉下馬,那我不能原諒你?!?/br> “你若是突厥人出身,我們天各兩方,之前的……便不再提。若你身體里流著鄴人的血脈,卻通敵叛國,因你的行為致使大鄴百姓流離失所,那我死也不會原諒你。若有一日,我入了軍營,必定親手殺了你!”崔季明咬牙道。 這段話在他心里難以抑制的停駐半刻。言玉卻其實講每一個字在心中早早預演,此刻并不吃驚。 言玉道:“我知道你會這么說。那你怕是已經不能原諒我了?!?/br> 崔季明眼睛瞪圓,胸口起伏片刻想說些什么,卻罷了一咬牙,眼眶紅了。她幾度在這趟路上紅了眼,卻不想從播仙城被破、賀拔家兵一個沒有回來,到無數商客旅人惶恐的擠在樓蘭,這一切都跟他有關。 這一次,鼻腔酸的連進了腸肚內,她的種種憤怒與委屈一下子涌上來,像個孩子似的推開他,將被子蓋過頭,整個人蜷進這床不太干凈的棉被里。 里頭悶悶的味道,刺激的她視線有些模糊。 言玉這次沒有再將她刨出來,轉過頭去,從懷里掏出黑色的笛子,手指蹭過去,笑道:“你再煩,也勉為其難聽一次吧。她說這曲子,能保佑獨自的孩子,以后平安快樂,莫語悲苦,更不會受歲月磋磨……”直到長大,每日醒來是竹杖芒鞋踏江去的快樂,夜中也不會因陳年懊惱卻回不去的往事而驚醒。 多么美好的祈愿。若這笛聲不是困在籠中的夜鶯,在幾層城墻外不論寒暑為她同樣孤獨長于籠中的孩子吹奏的,那就好了。 這只飛不了的夜鶯,為那孩子編織了一個柔美悠遠的月夜,一個她都去不了的幸福喜悅的天下。這是一處灰色的小小宮室內能得到的僅有色彩。 當夜鶯的幼子長到了最好奇的年紀,離開了笛聲,卻墜入了他根本做不了主的深淵。 看似仁慈的人,自有她慣用的鐵腕。 看似剛正的人,自有他蔽目的暗處,專門容納那些躲不去過的骯臟。 黃土的房間很小,崔季明避不了這笛聲。在她剛見言玉的小時候,這笛聲還是一段哼唱,還是剛拿到笛子時不熟練的聒噪,如今卻離開長安的月夜時那一夜更多了許多內容。 崔季明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