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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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是不太喜歡動刀,這會兒一條窄道上已經混亂不堪,隨意放箭還可能傷到貴人,她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羽林衛中,正是當初接崔式進長安的二堂叔崔歲山,他乃是羽林中郎將,崔季明心下一轉,將拔佩刀的手收回,往后退去。 “崔家三郎,崔三!快來快來,那里危險!”她忽然停著有幾個人叫她,轉過臉去,鄭王兩家一幫子不認識的人,正在朝她招呼。 崔季明眼看著都不認識,卻還是避開混亂,朝那邊而去。 “天吶,三郎你可知道有多危險,幸好你的馬機靈,剛剛從上邊躥下來,慢幾步就被那熊給撲了!”幾個也不過二十歲上下的男子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可先別過去,咱們看他們殺了熊再說?!?/br> 崔季明笑著拱了拱手,幾個人看她面露迷茫,笑了起來:“三郎看來是剛來長安不認識我們,我幾個是鄭家的,他是王家的?!?/br> 一個跟她年紀相仿,卻白胖圓潤的少年也笑道:“你們崔家和鄭、王兩家是世代姻親??!你的二堂叔就娶了我的堂姑呀!你的大堂叔也娶得是王家長房嫡三女呀!” ……我阿耶的二堂哥的媳婦是你阿耶的堂姐妹…… 這也能是親戚??! 崔季明倒是聽說崔家不論是清河房、還是長安這一支,基本上都與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兩家互相通婚,不與外姓姻親,三家的關系在五姓之中很親近,她趕忙點頭謝過。 或許是大鄴百姓也實在是本來就活絡熱情,她身上沾了不少草葉,那些長輩小輩還給她拍去草葉,伸過手來摸金龍魚的鬃辮,那個剛剛說話的胖乎乎鄭家少年,也貼過來與她并行著往后退去,笑道:“你可真膽大,這馬也是靈活,從那坡上跑下來,要是庸馬,早就摔斷了腿?!?/br> 崔季明笑笑不說話。 金龍魚它是為了自個兒逃命,才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下竄。 眼前有一只巨熊似乎往皇家隊伍那邊竄去,崔季明依稀看見了殷邛的那匹黑豹被從一只巨熊身上竄下來,鄭王二家似乎并不關注黑熊的動向,他們也不擔心,退到足夠遠的地方便開始聊天。 所謂行獵,這種猛獸下來,又到帝王面前羽林都出動了,就沒有他們什么事兒。崔季明擔憂賀拔慶元,便一直望過去,鄭家那少年拽了她一下笑道:“就勛國公那本事,怎么還需要你擔心!說回來,我之前去崔府玩,怎么沒有見過你,你不隨著元望他們一起讀書么?” 崔季明看著賀拔慶元就跟浴血一樣騎在馬上,右手拎了一只幼熊,其他幾個鮮卑貴族也提刀上前,賀拔慶元朗聲一笑將幼熊扔在路邊,她也放了心,回頭道:“對,我居在勛國公府上,過幾日會去崔府和幾個堂兄弟一起讀書?!?/br> “啊,怪不得。下回我去玩,希望你也能在啊。我在鄭家行十一,你叫我鄭翼便是!”那白胖圓潤的鄭翼笑道。 他也不過十二三歲,是跟崔季明一代的少年。 還是親戚,可不比昨日那怎么逗都不怕他告狀的九妹。 崔季明那身皮又穿上了,笑道:“原來是鄭十一郎,不過我與長房幾個堂兄弟不熟悉,讀書也不好,你不要嫌我無才無學便是?!?/br> 鄭翼眼睛都亮了:“怎么會,季明箭法精妙,又是少年英雄!” 他終于跟昨天晚上被一群人圍著的辣么帥的崔季明說上話攀上點友情了! 眼見著幾只成年大熊已然伏在地上,幼熊尖叫著逃竄又被亂箭射殺,皇家行隊才回頭,崔季明也策馬上前,賀拔慶元站在馬下,緊皺著眉頭查看那死透了的大熊的腳掌,殷邛與薛妃也策馬回來,當初接他們進長安的二堂叔歲山半跪到御前。 “怎的?我們驚擾到一群黑熊?這里倒是幾年都沒出現這么大的野獸了?!币筅龅故怯悬c惋惜自個兒沒有上前,那黑豹滿頭是血的走回他馬邊,甩了甩腦袋。 “陛下,這幾只黑熊似有發狂征兆,臣認為這不一定是真的巧合?!睔q山道。 崔季明雖然知道歲山的官職是羽林中郎將,卻不明白具體的地位,看起來在羽林衛中還頗有地位,是個能在御前說幾句話的位置啊。 賀拔慶元斬下一只熊掌,走到殷邛面前:“這黑熊確是野獸,但也有可能被人動過手腳。幾乎每只黑熊腳掌上,都釘有長針,穿透腳掌?!?/br> 那巨大熊掌扔到了御前,黑豹撲過去就啃,殷邛低頭看見了那熊掌上人為釘下的密密麻麻鐵針鐵釘,垂了一下眼。這類北地黑熊本就容易因痛受驚,不知被何人打下如此多鐵針,必定疼得入骨,越走越痛,發瘋不止。 其他幾家人看了面色微變,殷邛揮了揮手:“先別動這些熊尸,叫刁宿白來!” 各人聽了刁宿白的名字,面上表情都有些微妙,沒過多久,就看著一個矮痩男子騎著一匹比他還瘦的馬快步而來,下馬半跪在殷邛面前。 “臣刁宿白見過圣人?!?/br> 殷邛也沒別的神色,就對著熊尸抬了抬下巴:“你看那熊掌便是,可有什么發現,有了就直接說出來。別等人收了這熊尸,朕就找不著什么端倪了?!?/br> 刁宿白個子不高,臉頰瘦凹下巴上有短須,三十歲有余,一身窄袖麻質青袍,看起來實在是有些窮酸。 他撿了那熊掌,用衣袖擦了擦血,仔細的查看鐵釘后,又碾又聞。 再度走過去,要羽林衛幫忙翻看熊身,他長得一副清流才學模樣,卻十分不顧及形象,撅著屁股在哪兒看熊身上的抓痕,甚至伸出手去掰開熊口,手指在熊口中摳了一圈放到自己鼻尖前聞。 崔季明真給惡心著了,她偏過頭去問直翻白眼的鄭翼:“這……刁宿白,是個判案的?” 鄭翼復雜的看著趴在熊身上行為奇怪的刁宿白一眼:“你就當他是圣人第三只眼便是?!?/br> 崔季明:“你這話的意思,能理解的方向太多了?!?/br> 鄭翼又給補充了幾個字:“鷹犬。告狀精?!?/br> 言簡意賅。 刁宿白搗鼓了半天,周圍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到后來他趴在熊身上去扒那皮毛,卻被熊爪絆了一跤,一屁股坐進血里,這會兒連殷邛都忍不住笑了:“大理寺卿,可有看出什么?” 他渾不在意的站起來,深深給殷邛行了個禮。 “這熊,是人為馴養過的?!?/br> “什么?長安附近,飼養猛獸可是不合律法,再加上這般龐大的黑熊,有誰能養的了?”立刻有人皺眉道。 殷邛剛要開口問,就聽到后頭羽林來報,今日行獵其他路線的各個氏族有不少遇上了黑熊,就連皇子們先行的一路也有兩只巨熊襲擊。 長安附近,搞這么多黑熊,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是陰謀么? 殷邛問道:“可有人受傷?兒郎們都如何?” “殿下們無事,有幾個奴仆受了重傷。其他各家情況還未報來,正在集合清點人數?!庇鹆只卮鸬?,殷邛轉過來看向刁宿白,問道:“為何你說是人為馴養過的?” “先不說那鐵針刺入不過兩三日還未生銹,這幾只熊并不屬于一個族群,這是三只成年母熊,一般來說很少會有三只母熊湊在一起。身上的傷痕來自于相互之間的抓痕,指甲里還有血痕,爪距也可以相對應。深可見骨,明顯是打上鐵針后又喂食了藥物,這些熊狂躁并互相撕咬?!?/br> 他語速很快,說話又很含糊,崔季明好幾句都沒聽清。 “聽聞靺鞨有馴養熊類,花蜜中加入迷藥,這幾只熊的身上的確滴有花蜜,嘴里也是剛吃過不久的。這花蜜味道清奇卻是黑熊的最愛,正是秋季蜜種的蕎麥蜜。長安附近不產蕎麥蜜,今年南方七月暴雨,蕎麥花的花期提早結束應該幾乎不產蜜,那么只有靺鞨北部才會在上個月有蕎麥花期——再加上幼熊后背上有極為細小的木刺扎入皮內,明顯就是被用木籠運到附近的,請圣人派人排查這附近的山麓另一側是否有車轍痕?!?/br> “你的意思,可能是靺鞨人馴養的黑熊?”殷邛大概聽明白。 “對?!?/br> “最近的確是有靺鞨使臣進長安?!毖﹀粗厣虾谛艿溃骸氨静皇钦f談不攏就明年對靺鞨出兵么?!?/br> “熊尸收起,徹查此事,今日行獵停止,叫皇兒們回來?!币筅龃笫忠粨]道:“刁宿白,這熊尸給你了,能查出的細節越多越好。查不出就當你今日的獵物賞你了?!?/br> “而且這熊掌已經廢了,沒法入藥煮湯了,皮毛也壞了,又被人喂了狂藥,陛下還是叫人燒了吧?!钡笏薨走B這份人情賞賜也不要,擰了一把滿是血的衣擺,就去騎他那匹瘦的腿一敲就斷的老馬。 “……”殷邛覺得好像是刁宿白在說他摳門。 崔季明倒是感興趣起來,看來這刁宿白很有名,而且說話耿直的連皇帝都敢頂啊。不過在以姓氏門閥為團體、以圓滑熱情為風尚的長安,這種人的確是能讓大家覺得有些微妙啊。 她策馬往賀拔慶元那邊去了,他還有點惋惜的拎著一只幼熊的爪子:“本來還想殺了給你補一補,刁宿白一說,還真沒法吃。這個小的皮毛還挺好,要不給你塊墊腳褥子?” 崔季明還記得賀拔慶元叫人做的各種狐貍圍巾,白熊披風,塞都塞不下,趕緊攔住了。 賀拔慶元胡子上都有血滴,他倒是很無所謂這些,道:“走吧,咱們回去收拾東西吧。這次行獵估計沒有明后天的事兒了,還不知道那些人看著你被追下來,會不會想著昨天你被襲擊跟今天的黑熊一事有關呢?!?/br> 崔季明搖頭笑道:“回去挺好的,雖然瞎折騰一趟。不過我覺得,此事應當不簡單,真的要襲擊,何必要在每個人都佩戴著武器的白日,若是昨夜突襲帳篷,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呢?!?/br> 賀拔慶元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幼熊扔了,跨身上馬甩了甩血珠子,對崔季明笑了一下:“這事兒里頭的彎彎繞繞比你想的還多呢,先走吧?!?/br> 鄭、王二家的隊伍也往山下退去,勛國公府的一撥人也跟著一起,往下路上,俯視過去才發現山林各處有不少地方染血,光黑熊的尸體就堆成了小山,皇子的一隊死傷了三四個近侍,另有幾家人黑熊驚馬傷到了幾人,都不算很嚴重。 這說是陰謀,也太輕描淡寫就過去了吧。 仿佛對方要的就是這劍刃偏兩分,恰到好處的變化。 到了午后殷邛就有撤營的意向,各家因為都帶著少年來,也有些不放心,崔府就是率先離開的,賀拔慶元倒是叫人收拾東西也跟著行車離開這里。 崔季明倒是覺得好不容易的野外行程就這么被耽擱了實在太可惜。 然而等到開始收拾東西,她看著遠遠的,有幾個滿身是血的人也給扶上了馬車,她忍不住偏頭問言玉:“那傷著的是誰?” “幾個皇子身邊的侍從而已。你是運氣好,跑到人多的地方,可聽說太子澤受驚,修與胥被摔下馬,那個行九的胥,差點就被熊撲到了。他的侍從,也是一死一傷?!毖杂袷寨B著她的外衣說道。 崔季明忍不住轉臉,往那馬車方向看去。 “他的兩個侍從,都廢了……?” ** 最近崔府下人里頭有了些不太好的傳言。 主要是跟元望有些關系。自二房入府沒幾天,元望就開始有些魔怔了,本來就是個棋癡性子,前幾日就開始念念叨叨捏著白子滿頭大汗,躺在床上眼睛都直了。 崔夜用看他不太好,心疼這個嫡長孫,便帶他出去行獵盼著他能好些。 這次行獵出事兒又提前回來,元望看起來是好了一點,可王氏卻知道,他經常夜里頭不睡爬起來下棋,熬出來了眼下一片青黑,不過十二三歲少年,跟受了什么打擊一樣。 王氏怎么想也知道跟妙儀有關,兩個半大孩子的一局棋還好像是能瞞住人一樣,她倒是不太信那妙儀會真贏得了元望,卻恐怕是元望動的那一杯茶,他或心懷愧疚才魔怔至此。 卻不想府里不知從哪兒傳出來了謠言,說是元望之前對弈都是些三流棋手,贏了便覺得自個兒厲害,而妙儀不過才剛會捏些棋子兒,就殺得元望片甲不留。 這倒真是觸了王氏的底線。她自個兒倒無所謂,大郎元望卻是她心里頭一直的驕傲,培養了多少年的神童,她是怎么都不信那個吸著鼻涕鞋子亂甩的妙儀會贏了元望。 這傳言,在她嚴懲了家里幾個碎嘴婆子后,蕩然無存,可她心里頭還惦記著呢。 八月初秋社日齊聚,到時候王氏倒真要看看妙儀有沒有那個本事。 社日對于普通平民或地方郡望來說,是僅次于過年的大日子,所謂的祭天地祈收成,一般都是一群人跑到自家莊田、或者是干脆出城到長安附近天地村莊去狂歡的日子。 基本上就是抬社轎彩車,舞獅龍,踩高蹺,同食共舞,熱鬧非凡。 跟崔季明印象中的廟會有那么一點相似,大部分的鄴人都愛往鄉村里跑,感受一下那個氛圍,不過崔家一般都是宴請各個莊子上的仆廝奴,給庶支兒孫一些賞賜,然后自家聚個餐。 崔季明過了中秋才會隨賀拔慶元往波斯去,不但臨走之前幾天都要來崔府上課,更是要先來參加社日齊聚。 她晌午就來了,社日朝堂上也是要齊聚,帝王對下賞賜,設大酺天下同樂,崔式又在鴻臚寺,回來的應該會更晚。崔季明這個年紀,縱然本來是女兒身,面上卻不能再入兩個meimei內屋了。 崔季明進側邊休憩的主屋時,東邊明亮通透的屋內,層層疊疊帷幔收起,崔舒窈跪坐在靠近窗戶的軟墊上,面前擺了個金銀平脫銅鏡,她端坐的像個大姑娘一樣,頭發梳的光亮,喜玉坐在她后頭給她試新作的簪子。 妙儀澤坐在主榻邊的腳踏上,委屈的撅著嘴在那里背九九乘法表,她算起棋路來是一等一的腦子靈光,背乘法澤如同背詩詞一樣痛苦。 看著崔季明走進來,她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了,還沒開口要崔季明抱,舒窈就對她瞪眼道:“你背過了么就開口說別的!” “九九八十一……嗚嗚,九八七十二……”妙儀被兇了之后更委屈了,抽嗒嗒的在那里背。 崔季明今日打扮得簡單,發冠上紅帶綁緊,僅按了個金扣子。 她癱坐在高榻上,掰開柑橘便吃,看著舒窈一段脖頸露在衣領外頭,皮膚白膩,倒覺得自個兒跟個婚后的大老爺們看美人梳妝一樣享受。 舒窈斜了她一眼,目光劃過鏡面,考慮了一下才開口:“恐怕,阿耶會續娶?!?/br> 短短一句話,崔季明差點嗆死,妙儀哭聲一噎打了個響嗝。 “什么?!你到底從哪兒聽來的!” “我自然有我知道事兒的方式,要真跟你們兩個一樣心寬,我在這二房院子里坐著,豈不是要成個瞎子?!笔骜盒毖?,挑了個蝴蝶樣式的發簪,對鏡細照:“崔夜用那個老東西張羅的,真是個閑不下來的。畢竟在他眼里,本來阿耶娶了娘就是幾乎不可饒的,如今阿耶才三十出頭,他已經在張羅一位鄭家或王家的老姑娘嫁過來了?!?/br> “阿耶應該不會同意吧?!贝藜久靼櫫税櫭碱^。 “他敢同意?!”舒窈將手里梳子往小杌子上一拍,橫眉豎眼,嚇得喜玉把簪子都插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