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舒舒服服地進行完一瀉千里的活動,許長安洗過手,從凈房出來,便見到薛云深在走道里等他。 “咳,”約莫覺得被等出恭有些難為情,許長安不自然地干咳聲,盡量言辭正經地道:“回去吧?!?/br> 薛云深沒說話,只走過來牽住了他的手。 許長安剛打算抽出來,轉而又想到薛云深方才哭哭啼啼的樣子,頓時有點左右為難。 任由薛云深牽著,這一路回去,可是要經過數不清的士兵。若是抽回手……許長安抬眼偷偷睨了眼薛云深的下巴處的淚痕,不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到底還是被牽著走了一路。 回到房里,被勉力壓制住的惡心與頭暈眼花再次洶涌襲來,許長安看不清路,免不了跌跌撞撞地磕絆了一下,差點左腳絆右腳摔了四面朝天。 “長安?長安你怎樣?” 薛云深焦急的聲音在許長安耳邊響起,許長安摸索著扶著椅子坐下來。他含糊不清地應了聲沒事,只覺得腦袋被薛云深嚷嚷地生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而后溫暖且指腹柔軟的手指貼了過來,接替了許長安的手,繼續揉按著。 許長安舒了口氣,覺著好些沒多久,又感到有冰冷的液體滴了下來。 “……他到底要哭到什么時候?” 絕望的念頭一閃而過,許長安不知怎么地,或許是身體虛弱,或許是頭疼的緣故,火氣蹭地就上來了。他煩躁地打開薛云深的手,而后猛地把薛云深一推。 “煩死了,不許哭了!” 不耐煩的咆哮與rou體重重砸上木板的悶聲同時響起,許長安抬手圈住呆愣住的薛云深脖子,踮起腳準確無誤地親了上去。 薛云深細長的眼眸當場瞪圓了一圈。 不過,未多經練習便突然襲擊的后果,免不了是牙齒磕到了唇rou,唇rou碰到了牙齒。 按了按磕痛的嘴唇,許長安瞄到薛云深微微瞪圓的眼睛,當即色厲荏苒地吼道:“瞪什么瞪???再瞪我親唔——” 話音消散在覆過來的柔軟嘴唇里了。 薛云深左手摟住許長安的腰肢,右手扣住他后腦勺,將他整個人往上略微一提,緊接著溫柔又不容置喙地吻住了他。 許長安支吾兩聲,起先隱隱綽綽的抗拒,很快就消散在薛云深頗有技巧的深吻中。 丟盔棄甲的許長安,甚至頭一回主動松開了牙關,回應了薛云深…… 漸漸地,狹窄的臥房里響起了曖昧又急促的喘息,薛云深將許長安推到墻上,筆直的長腿不由分說別進了許長安雙腿間。許長安被這類似于禁錮地姿勢弄得有些不安,忍不住推了推薛云深。 王妃尚未開花成年,薛云深只能按耐住渴望退后半步。他低頭在許長安被啃咬通紅的唇上啄了口,而后低聲道了句:“長安?!?/br> 許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企圖避開薛云深的親吻,卻再次被指骨分明的手指將臉撥了過來。 薛云深捧著許長安的臉,親一口,喊一聲許長安的名字。再親一口,再喊一聲許長安的名字。 靜謐的室內,只聽見“?!迸c“長安”兩聲交錯。 這么一番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勢下來,饒是自詡面皮如鐵墻的許長安,也經不住了。 薄紅從他臉頰蔓延到耳根,又從耳根陸續往下,逐漸將他裸露出來的小半截脖頸全都染上了胭脂色。 “夠了!”最終還是許長安先承受不住,一把堵住了薛云深胡作非為的薄唇。 感受到掌心的溫熱,薛云深停了下來,他困惑地直視著許長安,精致朦朧的眼睛里,又有些濕漉漉的淚意。 許長安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腸都軟了,不由略略松了些捂緊的力道。 察覺到許長安的松動,薛云深立馬揪住機會得寸進尺。他直接扒拉下來許長安的手指,再次低頭吻住了許長安的唇。 坦白來說,要不是那群被關住的馬賊不死心,企圖制造幻境來逃跑的話,許長安和薛云深估計要窩在房間里玩一整天的你親我我親你的游戲。 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嘩,許長安匆匆結束了深層次交流,拉著明顯意猶未盡的薛云深,去了船只第三層艙室。 被幻境迷惑住的,是一個掌管牢門鑰匙的校尉。許長安與薛云深兩人到的時候,校尉正夾在紅衣裳的幼童和吉祥之間。 由于才和薛云深唇齒相離不久,這回許長安輕而易舉地看清了馬賊大哥,即紅衣幼童的額間,竟然空無一物。 許長安好懸沒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先看了看吉祥,吉祥額間的是一朵菌蓋白色的蘑菇。轉頭又看了看校尉,校尉額間是開著黃色小花的婆婆丁。最后轉頭再來看紅衣幼童,結果依然是空蕩蕩的潔凈。 “他的花呢?”許長安問。 薛云深目光順著許長安的視線望過去,當即明白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說的是什么了。 “他花苞在七歲時被切除了?!毖υ粕罱忉尩?。 許長安聞言錯愕地側過頭:“所以他永遠是長不大的模樣?” 薛云深嗯了聲,仿佛知道許長安接下來要問什么似的,接著道:“這株曼珠沙華,已經快年至不惑了?!?/br> 年至不惑,那就是快四十歲了。 許長安神色頗有些復雜地重新投去視線。 與吉祥膠膈住的幼童,包子臉大眼睛,模樣不過七八歲,卻束著成人的發髻,衣裳亦是老成莊重的樣式,渾身打扮看起來完全不像孩童。 事實上,也的確不是孩童。 許長安想起當初聽他爹提過的,在大周若是無緣無故嗅了人家正開著的花,是要負責娶人家的。 “他是不是……”許長安欲言又止。 “沒錯,”聽了一耳朵墻根的吳將軍嘆息一聲,插話道,“他被處以過割刑?!?/br> 割刑,即切除花苞,使成年的再不能生育,未成年的永無成年可能。 吳將軍看著面前滿頭大汗的幼童,與神色輕松的吉祥,目光卻仿佛透過他們,看到了更久遠的曾經。 “他叫卷云,是當年我家鄉那邊遠近聞名的人物,三歲能詩,五歲可賦,模樣又生的精致,不知道引得多少人嫉妒?!?/br> “當時,有家方姓人家和他家交好,說是世交也不為過。那方姓人家也有個和卷云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卻天生愚笨,五歲才學說話?!?/br> “若是沒有卷云,方家人頂多嘆孩子不爭氣。偏生有了卷云珠玉在前,日積月累,方家人終究控制不住嫉恨交加,常常下死手鞭打自己的孩子?!?/br> “后來那孩子被打怕了,連夜逃了家,第二天就被發現淹死在河里。方家人又驚又痛,又悔又恨,這時再看見前來吊唁的卷云,便毫無理由地將怨恨遷怒到了卷云頭上?!?/br> “誰也沒料到看似和和氣氣的方家人,性格竟然那么歹毒。他們想了個法子,以自家早夭的孩子做借口,騙卷云前來,而后故意用迷香迷倒他,將他放到了一株正開菌的蛇頭菌旁邊?!?/br> “卷云醒來,被方家人喊來的官兵,正好看到他鼻子從蛇頭菌菌蓋擦過?!?/br> 說到這里,吳將軍頓住了,顯然有些對蛇頭菌不適。停了片刻,吳將軍繼續道:“不說蛇頭菌模樣有多丑陋不堪,單是遭熟人設計陷害,就足夠打擊心高氣傲的卷云了。在鐵錚錚的事實面前,卷云含冤選了被切除花苞?!?/br> “后來卷云與方家人反目成仇,不久后舉家遷走。若不是來了四海波,見到和幼童時期一模一樣的卷云,我都快要忘記這事了?!?/br> 吳將軍的話說完,對峙的卷云與吉祥也隨之分出了勝負。 未成年的曼珠沙華終究抵不過已經開花成年的裸蓋菇,吉祥勝了。 杵在兩人之前的校尉,在勝負初分的剎那,已昏了過去。吳將軍一邊指揮人將校尉抬走,一邊給關卷云的籠門又上了兩道鎖。 逃跑失敗的卷云,抬頭盯著吳將軍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出聲道:“你是不是小屋子?” 吳將軍怕中計沒應聲,卷云等了會兒,沒等到答復,失望地垂下眼睛,重新退進了深重的黑暗里。動作間,帶動腳上的精鐵鐐銬嘩嘩作響。 從第三層艙室出來,許長安想到之前四海波對戰時,心心念念惦記的除蟲劑,沒忍住同薛云深提了提。 “你說滅魔藥?”薛云深側頭看了眼許長安,言簡意賅道:“那東西不能用?!?/br> 許長安眉頭一皺,不由追問道:“為什么?” “以前魔物襲城,經過處如風卷殘云,寸草不留。先帝責令太醫署,日夜研制,終于調配一方毒藥,噴撒在魔物身上,可令魔物中毒而死?!?/br> 許長安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后來發生的事。 “魔物身死,軀體腐爛在泥土里,導致一整座城的泥土,都變成了黑色。數不勝數的植物人被逼得走投無路,舉家遷徙?!?/br> 薛云深抬手替若有所思的許長安捺下他鬢間被海風掀起的一縷長發,然后道:“那座城,正是我們此行要經過的地方?!?/br> 整個彩云間都大名鼎鼎的荒蕪之城——蕪城。 滅魔藥的話題到此結束,許長安凝眉思索上輩子有哪些殺蟲劑有可能在大周朝研制出來。他心里想著事,眼睛就沒看路,結果跟著薛云深走了沒兩步,就聽到了一聲痛哼。 吃完整整一袋子糖果的小銀龍遭了秧。 “抱歉抱歉?!痹S長安連忙表示歉意,他將抱著尾巴的小銀龍從地上捉起來,企圖查看一下它的傷勢。 奈何小銀龍用短短的前爪捂住尾巴,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 眼見許長安還要試圖撩起小銀龍的尾巴,旁邊忍無可忍的薛云深,倏地劈手奪過小銀龍。 “別扔!它不會游泳!”許長安嚇得聲音提高了兩倍。 可惜還是遲了。 薛云深一甩手,小銀龍在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銀線,而后徑直墜進了海里。 面對許長安質問的目光,薛云深無辜道:“你喊慢了?!?/br> 許長安:“……” 許長安決定暫時不跟薛云深計較,他急急忙忙地沖到船邊,果不其然地看見不遠處浮起了一道隨波逐流的銀線。 勞煩伙頭兵再次將小銀龍撈起后,許長安將它晾在了甲板上。沒過多久,嗆水昏迷的小銀龍幽幽轉醒,開頭第一句話就是:“仙人球、牡丹花、水草、哦加起來也不足以畏懼?!?/br> 似曾相識的對話,讓許長安確定小銀龍又開始了每七息的記憶更新換代。 “你是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了,還是只記得你元神進入這條小龍之前的?” 良久,發現許長安等一伙植物人無法構成威脅的小銀龍,一邊冥思苦想許長安身上莫名的熟悉感,一邊在銅盆里苦苦掙扎。聽到問話,它將爪子搭在銅盆邊緣,喘氣道:“后者?!?/br> “那你還記得你是怎么穿過界壁來到彩云間的么?”許長安又問,“如果你不記得,就算我把你送到了界壁邊緣,豈不還是白搭?” 小銀龍晾干了前爪,又放進水里刨了幾下,道:“界與界之間的界壁很難打破,也很少能有人通過兩個界之間的雙層界壁。你問的前一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后一個問題再說?!?/br> 頓了頓,小銀龍補充道:“不試試,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被迫與薛云深擠在一張椅子里的許長安,點了點頭,轉而又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你說多年不見,彩云間的人越來越脆弱不堪,這不是意味著你以前來過彩云間?” “我說過這話?”小銀龍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記得?” 許長安:“……” “又來了?!痹S長安崩潰地想。 探聽更多關于彩云間的事情失敗,此時偏離原本返程航線的帆船,經過幾天幾夜的航行,已經離當日第一次撈到小銀龍的位置不遠了。 這日,吳將軍看了看天色,轉頭吩咐落帆。不久后,一場大風暴來臨。許長安窩在臥房里,被海浪顛簸得臉色異常難看。 至于和他半斤八兩的薛云深,也已是面無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