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相反,他居家賢德得很。 喜好做口味奇怪的點心,脾氣好人溫柔,雖然有些貪圖自己的美麗,但是以他對牡丹愛不釋手的性格,將來肯定很喜歡孩子。 ——喜歡孩子的王妃簡直是可遇不可求。 要知道薛云深前頭兩位王嫂,可是死活都不愿意生孩子的。 而且聽說仙人球下崽,都是一下下一窩的。 對此,薛云深十分滿意,認為天底下再沒比許長安更適合的王妃人選了。 因而收到那份燙金請帖時,薛云深只隨便瞥了一眼就扔給隨從了。 什么長安將同往長樂坊,求見傾國傾城的美人香雪海,他薛云深才不信。 這天底下,有誰能比他更美? 薛云深相信有自己的美貌在前,許長安絕對不會眼瞎去見別的什么美人的。 可惜凡事總有意外。 聽到見隨從來報,薛云深險些氣得當場冕也不加了,要不是他父皇母后在石火電光間拉住了,他好懸沒直接沖進文武百官中去質問大司馬。 好說歹說地說了一大通,薛云深勉強按耐了下來,等封王典禮一結束,便立即趕到長樂坊來抓人。 大概是薛云深臉上來者不善的意味太過于明顯,頭回收徒就知道護短的林見羽,下意識想護著自己的徒弟。他剛略略動了一下,薛云深的目光就跟了過來。 “許道宣?!毖υ粕钫Z氣森然道。 被點到名字一臉不在狀況的許道宣,聞言連忙“啊”了一聲,以示今日出門帶了耳朵。 薛云深朝林見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頤氣指使道:“抓住他?!?/br> 許道宣忙不迭地應了,他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是奈何薛云深貴為皇子,又才加封王爺,可謂是實打實的位高權重。 某些方面分外擅于見風使舵的許道宣,早就在薛云深進門剎那,將他劃至絕對不可以得罪的人物名單里去了。 擠出個迫不得已的笑容,許道宣令行禁止地一把扣住了身旁林見羽的肩膀。 林見羽整個人一抖,被濃重毛發遮住的大眼眼底,再次浮現了可疑的水光。 一下子解決掉了兩個礙事又討厭的跟屁蟲,加上縮在墻角只顧著害羞的安子晏,以及不足為患的孟銜,薛云深登時心情舒暢了不少,他主動走過來,牽起了很是茫然的許長安。 “殿下,您這是要……” 察覺到對方掌心里的溫熱,許長安試探地開了口,而后不著痕跡地往回抽了抽被握住的左手。 說實話,許長安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惹到這位三皇子的。 兩人此前在宮宴上也見過寥寥幾面,不過許長安他爹向來不怎么支持他與皇室中人來往,就連當初給三皇子選伴讀,他爹都讓他裝病逃掉了。 因此,許長安可謂是單方面地與薛云深不熟。 許長安的小舉動沒能逃過薛云深的感知,他一面緊了緊力道,一面側過頭,不由分說先瞪了眼許長安。 許長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回視他。 然而許長安明顯是莫名其妙的眼神,落到薛云深眼里,則被曲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犯了錯竟然還敢裝無辜?!毖υ粕钜а狼旋X地想,覺得十分有必要讓許長安意識到,誰才是這牡丹皇城最貌美的人。 他牽著一步三回頭的許長安走到雅間門口,出聲道:“帶走?!?/br> 話音落地,沒等許長安反應過來究竟是要帶誰走,寂靜的門外便應聲響起了盔甲相互摩擦的細微聲。 一群黑色甲胄在身的侍衛涌進雅間,很是訓練有素地將躲到一邊看戲的香雪海拽了出來,接著三兩下就把她五花大綁地捆成了一只不能動的粽子。 “殿下饒命,殿下……” 聽見香雪海的呼喊,一位面目兇神惡煞的侍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從身上哪里摸出來一條顏色可疑的手絹,動作熟練又利落地往香雪海嘴里一塞。 于是難以容忍手絹氣味的香雪海,兩眼往上一翻,當即昏了過去。 面貌兇狠的侍衛彎下腰,駕輕就熟地用扛麻布袋的姿勢扛走了她。 許長安:“……”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的戲碼,猶如活生生的前車之鑒,頃刻間就讓盤算著強行掙脫的許長安,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許長安覺得自己猶如一只瑟瑟發抖的鵪鶉。 他先是將視線投向了許道宣,許道宣畏懼地搖了搖頭。他又朝安子晏看去,剛好看見孟銜摸小狗似的摸著安子晏的頭。 最后,許長安不抱任何希望地向林見羽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林見羽其實很想施以援手,奈何他被許道宣……的刺,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屬于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實在是有心無力的類型。百般無奈之下,只能回以許長安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許長安險些對這群不靠譜的狐朋狗友絕望了,好在臨門一腳的最終關頭,酒醉的安子晏站出來了。 “殿下,您要帶長安去哪里?” 可惜許長安唯一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朋友,也在薛云深討厭的行列之內,因此薛云深直接無視了他,硬拉著許長安走了。 看著瞬間恢復空蕩蕩的屋子,安子晏眨了眨眼睛,愣愣喊了聲:“孟銜?” “我在?!?/br> 孟銜說著,自后面走了過來,順勢抬指擦了把安子晏下頜處的酒漬。 正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讓“美人”一碰,安子晏立馬原地紅成了一盞喜慶的燈籠,接著再次跑到墻角裹緊了自己。 再說另外一頭,許長安被薛云深拖著出了長樂坊,沒等歇口氣,又被塞進了馬車。 馬車輪骨碌碌轉動,許長安記了記方向,發現馬車竟然是向大司馬府去的。 “看來不會將我殺而分尸了?!痹S長安松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離府越來越近的緣故,許長安不由放下了心里高懸的石頭。他烏黑的眼珠微微動了動,不動聲色地用眼尾余光觀察著薛云深。 之前事故發生地過于突然,許長安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位失蹤一個月后才平安歸來的皇子,現下近距離一觀察,發現若不是喉嚨處的突起過于明顯的話,這位三皇子簡直就是傳說中禍國殃民的存在。 漆亮長發高束在腦后,垂下來的珍珠軟角璞頭軟軟搭垂在胸前,顏色紅艷的棱唇仿佛淬著點冷意,捎帶著斜挑入鬢的長眉,與隔簾櫳聽雨般的淚痣,都透露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冷艷。 許長安被自己的描述驚了一下。 恰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倉皇收回目光的許長安,并沒有注意到薛云深耳尖悄然浮起的紅色。 待下了馬車,許長安站在與大司馬府邸相隔一墻的墨王府門口,默然不語地看了薛云深好一會兒。 “看我做什么?!還不進去!” 薛云深惱羞成怒道。 他欲蓋彌彰地率先抬步上了臺階,自認頗有“階下囚”自覺的許長安只得抬腿跟了上去。 繞過鏤空牡丹花紋的影壁,抬著物什安置的宮女內侍便近在眼前了。 藕色宮裙猶如蹁躚的蝴蝶,在蔥郁的草木中來回穿梭。二人偶而經過,忙碌的內侍皆神情恭敬地低下頭,不言不語地讓行。 因而場面雖然繁亂,卻很是井然有序。 許長安邊跟著薛云深繞過眾人,徑直往里走,走進了一處約莫是書房的地方。 “坐?!?/br> 薛云深的聲音自屏風后面傳來。 許長安有點摸不準這位王爺想做什么,遲疑著站在了屋子中央。 過了會兒,打散了長發的薛云深轉了出來。 “你看我和她,究竟誰更美?” 隨著話音落地,門再次被推開,被迫素顏朝天的香雪海與許長安眼神對了個正著。 第22章 錯的究竟是我還是這世界 許長安生無可戀地與香雪海交換了一個眼神。 在先前長樂坊的匆忙一瞥里,許長安記得香雪海是位描著柳眉,點了月牙斜紅,高梳驚鴻髻的美人。 而現下,美人臉上所有漂亮的顏色都被強行洗去,只露出慘淡的一片白和眼瞼下的兩抹青黑。 加之一臉了無生趣的表情,像極平鋪無聊的宣紙。 薛云深見許長安不說話,慢慢踱過來,繞著香雪海轉了兩圈,評頭論足道:“膚色不夠瑩潤,眼睛不夠有神,嘴巴太歪?!?/br> 說著,薛云深甚至伸手,撩了香雪海凌亂散著的一縷頭發。 用指腹捻了捻,薛云深蓋棺定論道: “頭發也很粗糙,什么傾國傾城的美人,名不副實?!?/br> 站在原地,被侍衛反扣住肩膀的香雪海已經快哭了。 偏生薛云深還不肯放過她。 半彎下腰,薛云深猛地貼近了香雪海側臉。 男人好似泛著瑩光的白皙臉龐,與女人慘白暗淡的鵝蛋臉,湊成了詼諧的相映成趣。 “你看,”薛云深用手指牽起兩人的頭發,又側了側頭,示意許長安望過來的同時,一錘定音道:“我比她好看多了?!?/br> 腦海頃刻間掠過的想法太多,不知道該先說哪個的許長安,只好沉默不語。 面對很是沾沾自喜的薛云深,他覺得自己可能需要緩一緩。 難道還會有什么比當朝王爺是自戀狂更讓人驚愕的事情嗎?! 答案當然是有的。 薛云深揮了揮手,讓侍衛帶著履行完對比職責的香雪海下去了。他見許長安臉色有些不好看,便很是體貼地拉住了許長安的手,語重心長地道:“知道錯了就好,以后莫要再犯了?!?/br> 聽了薛云深的這番話,沉浸在瘋狂腹誹中的許長安,臉上一閃而過絕望的表情。為了避免自己“哀莫大于心死”,他躊躇片刻,還是抱著殷切希望不死心地問了句:“敢問殿下,我哪兒錯了?” “千萬可別說是因為我沒夸他美??!”許長安近乎崩潰地想。 好在事實沒有殘忍至此。 薛云深聞言,臉色變了兩變,像是被氣得不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恨鐵不成鋼地道:“分辨不出真正的美與丑,不是錯是什么?” “就像剛才那個女人,明明不好看,你還要說她傾國傾城?!?/br> 薛云深越說越委屈。